第49章 秋遊

第49章 秋遊

天空中一片陰暗,大巴堵在路上,外麵下起了雨,遲小多用可達的耳機,一人聽一邊,拆著零食。

“你好焦慮。”可達說,“秋遊啊,能不要一直皺著眉頭嗎。”

遲小多做了個鬱卒的表情:“你覺得項誠能過嗎?”

可達聳肩,遲小多說:“可是我突然想起,如果項誠沒過,那我玩個鬼啊。”

“但是你如果不去,項誠又過了,你不就後悔死了?”可達說。

遲小多用概率學推算來推算去,各種心塞,可達又道:“是陳主任幫你報的名?”

“對啊。”遲小多說。

後麵陳真咳了聲,可達馬上不說話了。

遲小多:“??”

遲小多忽然想起,這是陳真先斬後奏,幫他報的名,突然爬起來,看陳真,陳真正指著窗外讓陳朗看雨,在車窗上嗬氣,畫了個小人和弟弟玩。陳真抽空瞥了遲小多一眼,眼神警告,示意他坐回去。

遲小多登時明白了,心道你們這群人精!果然混事業單位的就不一樣啊!陳真你是給項誠放水了嗎?還是已經知道他考過了?難怪!因為知道他一定會去,所以才擅作主張,給自己報名去當人質的嗎?!

遲小多恨不得抱著陳真的腦袋親他一口,但礙於這個舉動容易引起誤會,最後隻朝他拋了個飛吻,再也不擔心項誠的問題了。

陳朗也朝遲小多拋了個飛吻,遲小多朝著他啵啵啵地狂拋飛吻。

“你倆夠了!”可達怒道,“坐下!不要亂動!”

可達揪著遲小多坐回位子上。

大巴堵得半死,龜速爬行,進火車站的時候王雷正在唱歌調動氣氛,被一輛車的司機給罵了,遲小多心想膽子真大,這麽一車驅委的,不怕被整死嗎?

外麵下起了鋪天蓋地的大雨,大家下車後一路狂奔,進了候車室,陳真去拿票,陳朗第一次出遠門,好奇地摸來摸去,看到什麽東西都想摸,剛靠近開水爐就把遲小多嚇得魂飛魄散,使勁拖了回來。

“大家準備上車!”陳真喊道,“快快快!還有十五分鍾了!”

“交給你了。”可達把包讓遲小多背上,把陳朗調了個轉,讓遲小多拉著他。

“後天見!”

“後天見啊!”

陳真和可達揮手,遲小多慘叫道:“你們不去?!”

“來來。”王雷戴著頂小紅帽,在檢票口外喊道,“人質都過來了啊,人質們都過來——”

陳真把喇叭交給王雷,王雷清了清嗓子,大聲道:“人質請到這邊集合!”

瞬間整個大廳裏鴉雀無聲。

“人……”王雷意識到有特警,忙改口以流利的東北腔道,“你們幹哈nia,還不快點集合!仁智學院的同學們!!”

於是有老有小,年齡參差不齊的“同學們”跟著王雷上了火車。

大家睡硬臥,到烏蘭浩特要十八個小時,明顯陳朗是被特別照顧的,王雷睡上鋪,遲小多睡中鋪,陳朗睡下鋪。

折騰一整天,遲小多困得半死,拿出保溫瓶,給陳朗倒出湯泡飯,想到明天就能見到項誠,幸福美滿地睡了。

黑夜裏,北京全城暴雨,大巴在高速路上開得飛快,項誠倚在車窗上,看著窗外淌下的雨水。齊尉則在旁邊拿著ipad,戴著耳機看電影。

翌日晚上:

“人……仁智學院的同學們。”王雷道,“大家可以先呼吸新鮮空氣,活動一下,不要亂跑,避免走散!”

遲小多和陳朗站在路邊尿尿,遲小多整個人睡得都要散架了,陳朗則興奮得要死,揀了塊花紋漂亮的石頭,讓遲小多看,遲小多乏味地咂嘴,點點頭。

陳朗又指指自己的戒指,指指遠方,遲小多明白他的意思是,他感覺到陳真了,快要來了。

這麽神奇嗎?遲小多心想,那麽項誠戴上戒指,是不是也能感應到?

大巴來了,於是眾人又上大巴,一路開往山區深處。

阿爾山中森林綿延,連著大興安嶺,黑暗的森林仿佛躲藏著無數鬼魅。根據王雷說,他們即將在這裏度過三天時間,協助驅魔師們完成實踐考核。而實踐一共分三場。

夜九點半,大巴停在一個度假村外,這個時候正是淡季,度假村裏的狗汪汪地叫,房屋全是黑的,遲小多下車的時候戰戰兢兢,把陳朗護在身後。有種進了鬼店的感覺。

四十名人質全部下車,大巴開走,王雷帶著入內,喊了老板,一樓的燈這才亮起來。大家吃飯,吃完以後抽簽,遲小多和陳朗抽到第一組,又因為陳真特別打過招呼,分到同一間房。

“哇!”遲小多完全沒想到,這麽一個度假村裏,待遇居然還挺好,木地板,落地窗,拉開窗簾就能看到外麵的群山,剛進房間,遲小多就衝上床,跳了幾下。

陳朗也跟著上去,兩人在床上跳來跳去。

遲小多比劃,示意他快下來,陳朗跳下來,又在房間裏把抽屜一個個地拉開,關上。

【出來玩太好了!!】陳朗翻出紙筆,少有地用了兩個感歎號,並補充道,【如果哥哥也在就更好了!!!!!!】

居然八個感歎號,遲小多吃著飯後零食,心想看來確實覺得很好玩。

遲小多:【要是項誠也在就好了。】

陳朗:【他們明天就會來,在第一組的,我剛才偷看了王老師的名單。】

遲小多:“……”

陳朗:【他還不知道我看見了。】

遲小多大喊道:“萬歲!”繼而在床上又開始跳,陳朗也跟著跳。當夜遲小多打開電視,和陳朗看了一會鬼片,發現這年頭鬼片的bug實在太多了,譬如說燈籠鬼的眼睛明明有兩個,女鬼的行動方式根本不是用爬的也不是用飄的好嗎,還有僵屍的臉色應該是藍的不是綠的……編劇也太不專業了,為什麽不考據一下再寫戲呢。

兩人吐槽了一會,陳朗還要看一個小時電視節目結束後的屏保風景,遲小多已困得受不了,不知不覺地睡了。

翌日清晨,遲小多抱著被子,睡得一臉口水,夢見了項誠。

陳朗把遲小多搖醒,遲小多才彈起來,飛速刷牙洗臉,今天就要見到項誠了!戒指呢戒指呢?我的戒指呢?

遲小多翻箱倒櫃,找出小包朝口袋裏一揣,匆匆下樓,外麵的雨已經停了,王雷在門外說:“整個實踐環節需要一天一夜,大家吃飽一點,下午開始,就要交給抽簽保護人質的驅魔師小組了。”

遲小多領了雞蛋,和陳朗上了一輛越野車,給他開易拉罐,垃圾沒地方扔,隻好把拉環揣進衣兜裏,遲小多睡得迷迷糊糊,隻知道車在山上顛來顛去,朝著莫名其妙的地方拐。

“人質們請下車。”越野車司機是驅委外援部的,下來以後特地給了遲小多兩瓶紅牛,說:“部長讓我給你們帶的。”

遲小多提著個塑料袋,裏麵裝著水果和紅牛,一手牽著陳朗,跟著外援朝山上走。

橫亙華北、東北大地億萬年的原始森林一片靜謐,唯餘時不時的鳥叫與山林中徘徊不散的霧氣。遲小多朝陳朗說:【如果把我自己一個人扔在這裏,估計連回家的路都找不到了。】

陳朗:【好美的地方,這個是什麽樹?】

【鬆樹吧。】

【這個是什麽花?】陳朗彎下腰在路邊看花。

【不知道,快走,來不及了。】遲小多用簡單的手語說。

“好了!大家來這裏集合!”王雷用喇叭喊道。

【你看山下!】陳朗拉著遲小多,說,【他們來了!】

遲小多朝山下看,下麵一排軍用裝載車,載著參加實踐考試的驅魔師緩緩上山。

“大家到這裏來。”王雷說,“水果不要吃了,按照抽簽站位。”

麵前是一堵三米高的、厚厚的磚牆。

又一輛越野車停靠,上麵下來幾個人,分別是老佛爺,高高瘦瘦、臉色慘白的男人,遲小多記得他叫喬大師,還有一個戴著墨鏡的老頭子。

“鄭老師。”喬大師扶著他下車,老頭子一身民國裝扮,戴著黑帽,身穿一件長褂,兩個圓圓的墨鏡。

“您過來看看。”喬大師說,“這是陳真的弟弟,小朗。”

遲小多忙牽著小朗過去,趁著等驅魔師的時間王雷搬出兩張折疊椅,讓兩人坐了。

那戴著墨鏡的老頭子放下拐杖,伸出手,遲小多把陳朗的手交到老頭子手裏,鄭老頭卻擺擺手,牽著遲小多的手指,稍稍仰起頭,若有所思地摩挲他的手指。

“你們回避一下。”鄭老師說。

周圍的人各自離開,車後剩下鄭老師、遲小多和陳朗三人。

“我也……”

“你留下。”鄭老師的聲音很穩健,他蒼老的手帶著老年人特有的幹爽和涼意,接著朝陳朗招招手,換握住陳朗的手。

“鴟吻……”鄭老師喃喃道,“燃燈世家,嗯,我知道了。”

遲小多想起,陳真朝他說過在考試期間會來一位輩份很高的老前輩,可以幫陳朗看看他的眼睛,應該就是這個鄭老師了。

陳朗滿臉疑惑,看看遲小多,遲小多單膝跪地,免得和前輩講話不禮貌,陳朗便也蹲了下來。

“嘿。”老人自顧自笑了笑,一口流利的京片兒,“這可不容易呐,哪兒來的龍瞳?”

“我……忘了。”遲小多根據項誠的轉述,說了個大概,說,“您怎麽也有?而且小朗他……”

鄭老師抬起手,稍稍擺了擺,麵朝陳朗,摸摸他的頭,說:“小朗,對吧,龍瞳是好東西,上天體恤你,讓你朋友把它帶來給你了。行,以後就這麽著罷,你也看不到個啥,好好過就成。”

“看不到?”遲小多問,“是看不到奇怪的東西嗎?”

“嗯。”鄭老師點點頭,說,“雙魚玉佩銘刻的玩意兒,有形,沒有靈,力量還在你眼裏,進他眉心輪的,隻是一個表麵形式。”

“可是上次……小朗也看見了不是麽?”遲小多問。

“你和他在一起。”鄭老師解釋道,“當然就瞅見了。你不在,他這眼睛就不靈了,看得見外世界,看不見裏世界。”

“啊?”遲小多說,“距離多少米生效?”

“別緊張。”鄭老師說,“這不挺好的麽?你倆不在一起時,他的眼睛,隻能看見天空大地滄海萬物,看不見神鬼妖怪。”

“哦——”遲小多如釋重負,說,“那這是什麽原理呢?”

鄭老師答道:“龍魂,是不能複製的,鴟吻給你的龍瞳裏有龍魂。不過呢,它的力量可以複製,所以在小朗的眼裏,隻有力量,力量讓你看得更清晰,沒有魂。”

遲小多明白了,鄭老師道:“你倆回去告訴陳真一聲,甭擔憂,也別再想啥開口啊,聽見的話了,這是每個人的福緣,能走到這一步,就差不離了。”

“好的好的。”遲小多忙點頭。

“倒是你……”鄭老師摘下墨鏡。

遲小多:“……”

老頭子的眼裏有一團旋轉的金光,和他的眼睛一模一樣。

“這是……哪來的?”遲小多小心翼翼問。

“龍瞳。”鄭老師答道,“這不和你一樣的麽,換了個顏色就認不得啦?”

遲小多瞠目結舌,老頭子又道:“這是我十六歲,在昆侖山,救了那大家夥給我的。”

“有什麽用?”遲小多道,“也能看見妖怪嗎?”

“這可不成。”老頭子搖搖頭,答道,“我能看見別的,這不打緊呐。小朋友,你得學著,把這龍瞳給藏起來,否則可就有危險了,這世間不太平。”

遲小多點點頭,還沒說話,鄭老師便拉著他的手,說:“你先想想怎麽得到這龍瞳的吧。”

遲小多:“我聞過離魂花粉,想不起來啦。”

“現在呢?”鄭老師的雙眼直直盯著遲小多的瞳孔,瞳中放出金光,柔和的金光籠罩了遲小多的視野。

“現在呢?!”鄭老師一拍遲小多手掌心,喝道:“都給我回來!”

刹那間無數記憶碎片湧入腦海,鴟吻臨死前的喘息,一道綠色的光射來,項誠與鬼車的打鬥,春夜裏,遲小多轉身過去,吻住了項誠。

遲小多渾身一個激靈,想起了所有的事。

“這下可算想起來啦。”鄭老師戴上墨鏡,笑了起來。

遲小多如夢初醒,一陣五雷轟頂。

“我再教你這招。”鄭老師在遲小多的手掌心畫了一個符文,說,“記住了?”

“記住了。”遲小多忙點頭道。

“回去練練。”鄭老師說,“沒事就想著這符,在心裏轉轉,再把它沿著主魄,轉到眉心輪上,能把你這龍瞳給藏起來。”

遲小多說:“可是我還不懂,鴟吻為什麽要把它的眼睛給我。”

鄭老師拍了拍遲小多的手背,說:“那頭龍喜歡你,疼你,怕你長大被欺負了,你是不是和別的人去看它來著?”

“好像……是的。”遲小多說。

鄭老師說:“是你媳婦兒?”

遲小多:“不……那倒不是。”

鄭老師說:“那頭龍臨死前問你啥啦?”

“沒說啥啊。”遲小多答道。

“它是不是問你,有喜歡的人沒有?”鄭老師的雙眼仿佛看透了遲小多內心,遲小多嘴角抽搐,答道:“有,我說了!”

“老頭子猜想呢,你喜歡的人是個硬骨頭,要麽是個別的妖怪。龍子生怕你以後被別的妖怪給欺負了。”鄭老師笑著說,“就這麽著,給你個念想,留了一魂在你身上守護你,免得你被你家那位呐,東風壓倒了西風,沒啥……喲!怎麽哭上了?別哭別哭!”

“嗯。”遲小多的眼眶瞬間紅了。

鄭老師又笑笑,摸摸遲小多和陳朗的頭:“都是好孩子,都去吧,考試得開始了。”

鄭老師起身,提著小馬紮,到車的另一邊去,那裏幾個老師都站著,老佛爺忙道:“鄭老師,您坐。”

鄭老師若無其事地拄著拐,說:“小柔呐。”

“哎。”老佛爺說。

鄭老師揮揮手,讓遲小多和陳朗走開,免得耽誤時間。

磚牆下,全部人質都集合了,排著隊。王雷吹了聲哨子,磚牆對麵傳來周茂國的聲音。

“全體驅魔師注意,集合。”

遲小多心中一動,感覺到項誠也在那裏。

“遲小多,你把陳朗的戒指摘下來。”王雷說。

磚牆對麵響起笑聲,嗬嗬嗬哈哈哈的,像是在嘲笑陳真,可達的聲音道:“陳主任,想作弊?門兒都沒有!”

周宛媛:“項大仙才不要作弊喔——”

周茂國咳了聲,對麵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