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賤命哪能跟爺比?

陳平生看著小少年的俊臉說,“不嘲,就問,大丈夫,能不能一言九鼎。”

這句話說的徐弋心梗,他清楚陳平生在說什麽。

“自然一言九鼎……”徐弋喃聲重複,眼底幾要氣出血淚來,猛得抬頭:“陳平生!我雖不知你這畜生究竟是怎麽破鏡,還騙我兩清,可是……”

徐弋咬緊牙關,嘴角溢出一絲血來,“我還是會把你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如數上報,我言出即行,治不了你,法治得了你,你最好跟鎮魔司的大人們說清!”

陳平生忽然目光複雜的退了一步舉起手來,“都看著了,我沒打他,這……氣吐血的?”

徐弋早就氣血翻湧,沒殺成功的心境崩塌讓他憋不住的一口血徹底噴出來!

他扶住旁側的樹,咬牙道,“氣怎麽了!我氣你一個畜生憑什麽!”

徐弋不過十六左右。

他咽下口中的腥甜,手指深深的抓緊了樹皮:“禍害遺千年!”

陳平生更加沒臉沒皮了,“你都知道還跟個禍害計較什麽?就我這樣的——都能把你氣成這樣,你以後還怎麽做大事。”

“你住口!你算什麽東西,”小舅子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我不需要你這種敗類給我講大道理!遲早——”

他站直了,再次補充:“我會殺了你,但是我不得不承認你說的對,所以,我答應你就會做,你別落我手裏,我會用正當途徑……這……才是我該行的道。”

他差點就自毀了心境。

不過,他也感覺到了自己刹那的突破。

“小屁孩,氣性還挺大。”

看徐弋走人,陳平生嘴角扯扯。

他對徐弋沒有那麽大仇恨,勸說不成,走回來看目光不斷左右搖擺的縣丞主薄,大概知道他們倆各自在找什麽。

其中一個更急的,應當是丟了天樞的。

身處蠻荒妖世紀,修習的功法遠超金銀價值,不過,陳平生聯想到《感悟圖》三百年後出現的隱士高人給的評價,似乎這本書沒那麽簡單。

陳平生這時腦子裏劃過去瀕死前冷漠對她的少女,再想到之前砸死前身,和命他送三名少女上路的都是這位章平縣丞。

陳平生好像明白了什麽,“章縣丞,要不,再去鼠妖那……告我一次?”

章平的目光明顯一頓,瘋狂搖頭,“不不不,不會!永遠不會了!那件事……其實是個誤會。你聽我給你辯解……”

旁邊的主薄趕緊附和:“對對,你聽他給你辯解,解釋。”

陳平生搖頭,豎起一根手指,“不用解釋,去告。”

他說完神色一點點嚴肅冷峻下來,其餘人也是震驚三分,雖然不知道他要幹什麽,可是,那章平明顯要更聰睿些,“莫非,陳頭兒想故技重施?”

“聰明,借一步說話。”他伸出手,那章平皺了眉,還是跟隨,陳平生等走到一旁才冷冷道:“你若不去告我,我就讓那個叫阿離的姑娘去了。”這話,他是靠在章平的耳朵邊說的,他說的時候明顯看到對方的瞳孔震縮。

看來,他猜對了。

“章縣別想太多,我隻是覺得小女孩更可信?比如說……”

在章平不可思議的回頭時,他一笑蓋過去眼底的冷意,“把女孩兒的家人都抓了,再送一次。就當是頭禮。”

前半截眾人沒看沒聽到,但聽後側,眾人的眼色變了又變,尤其是有女孩的,渾身發抖。

陳爺一點沒變!

他們是腦子被驢踢了才覺得他是救了大家。

唯一覺得陳平生有變化的就是章平了,究竟陳平生是怎麽發現那叫阿離的女孩兒不一般的?

可他也問不了了,隻能答應陳平生說,“我,我去告吧……”章平從樹後走出來,答應下來,似不悅,可又礙於實力隻能說:“這幾日,鎮魔司要下來了,就是不下來,我做為一方父母官,也要挺身而出的,隻不知陳頭的計劃……”

“沒有打算,就是想你死。隻有你死了,才能多一個我的位置。”陳平生說完,章平眼都黑了,隨即心中泛起惡毒。

果然,讓他活下來就是個錯誤!

他剛才就該合力圍剿……

“開個玩笑。”陳平生忽然又話峰一轉,“去吧……我有點累,先回去了,鼠妖都是夜裏成親,夜裏再叫我。”陳平生走了幾步,從懷裏掏出血淋淋的天樞:“對了,這個,剛才撿到的,也看不懂,作為你去打報告的禮。”

“不謝。”

丟出去的書,讓章平臉色一陣慌亂,不過,很快他眼神暗下來,陳平生如果不說穿或者還真的能活下來,可說穿了那少女的身份……他下意識的環顧四周,那邊的草微微晃動,似乎起風了,可這裏,並無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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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水街,一座破落小院內。

少女的服飾簡單,氣質超然,沒有刻意裝弱,隨意坐在樹上,翻動手中書籍,指尖時不時轉動……

黑影在樹下匯報完畢後,少女才將書籍合起,“陳平生竟又活了?”

“是的小姐,他應是個武學天才,那本您隨手給章平的天樞,他隻在林間看了一眼就練成了左手金剛,還抵了初境的焊刀。”

仔仔細細將這些說完,影子閉嘴。

少女臉色不變,隻回頭看天,眼底帶絲不確信,“難道說……”

她又止語。

“小姐,要在神都來人前,處理了此人麽?”

少女低頭看了眼書上的手勢,搖頭,揮手,隨即黑影消失。

不多時,小院門被扣響時,少女才再次抬頭。

“有人嗎……”

此刻,院子外的陳平生掐著腰。

他需要書,天樞地卷的那種,而既知道對方的秘密,沒有不來討要的道理。

少女把書丟在房梁,才故作弱氣說:“家中沒人。”

“好的,那我自己進來了。”

陳平生連續的打架趕路,他從沒吃過飯,雖然不餓是因為吸收了天地靈氣,可還是感覺想吃,“我不挑食,謝了。”

不客氣的把桌上的糕點炫肚子裏,他吃完了,少女才說:“這裏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陳平生沒回答,又把她的茶喝完,“知道,高手身邊都有一兩個保鏢,暗衛,但我都快死了……全新安縣,你能給出天樞,肯定不是凡人。所以,我是來要新的,那我看完了。”

“真是夠厚顏無恥。”少女說的很平靜,不裝的她別有一種冷冷的氣質,目光沉穩。

陳平生也不裝了,躺在院子裏的破搖椅上,望著樹杈和夕陽滿天:“你都把我開瓢,要死了,我要你兩本修煉秘籍補償怎麽了?擱……擱老家,我高低用‘腦子被你打壞了’,‘影響一輩子’,訛你一輩子!”

少女一頓,旋即坐回樹梢,低頭道:“我知你是個武學天才。看了一眼就悟到了左手……很不簡單。”

“我可不是。”

哪有三百年的天才,還隻有左手!

少女這時偏給他又來了一次否定,“可惜,你在修行上,注定走不了太遠。”

陳平生一下坐直了,“不給就不給,怎麽咒人?”

少女指著他的手,“無論刀劍,都需極高的手腕靈活性和手指力量來控製兵器走向。纏,繞還是解,脫,你小指的缺失都會影響控製和平衡,難覓大道……”

陳平生起出將缺小指的手收了收,隨後又大咧咧放出來,“那我用左手不行嗎!”

可在少女麵無表情中明白,不對的。

武器很多都是左右手互換。

差一節,就是差了。

“我這裏很多秘籍,可惜,你都用不了。”少女說的,就好像是一座金山在麵前,又飛走了。

而陳平生無法反駁一點。

事實上,前身也多次了解,不同的武器和武功對身體的協調性、力量分布以及手指的靈活性有特定要求。

劍,刀,飛鏢,袖箭,都需精確的手指力量和協調性來發射,小指的輔助穩定作用不可忽視。

所以,當年剁掉前身手指的那個……不止剁了他的指,還有他的絕大部分修行路。

“沒事,可以走了。”少女又拿起書籍來看,陳平生看她一眼,真轉身往外。

等他關門時,聽到少女說:“我猜你不會暴露我。”

“那你再猜。”

陳平生留了個模棱兩可的答案,關好門離開。

等他出門走遠,後麵的人才走出來,“我去殺了……”

“留著吧。”

她坐下盯著那一堆劍譜,若有所思。

“他……好像有點不一樣。但我還參不透。”

黑影少有意外的抬頭:“小姐都參不透?”

陳平生前所未有的低落。

他走出門,沒有被打碎內髒,可也跌撞的不知去哪。

等回過神已經在大街上,周圍安靜的可怕,都在看他。

他一抬頭,人們又各自裝作忙碌的樣子。

然後,他看一眼不遠處的揮旗自在的酒樓。

陳平生獨上三樓,最好的位置,老板一直都給他留。

這位置是新安縣最好的,坐這,日暮中得見燈火一盞盞亮起光明。

這是種何其快哉的生活,喝最烈的酒,看萬家燈火。

好男兒就該這樣,踏遍萬裏河山,持劍翻天覆地,背負的那是劍嗎?是一整個江湖!

最後撩撩水鄉的姑娘,在闌珊燈火中揮揮手,繼續瀟灑往前走……

可前方是死路怎麽辦?

若修煉到千千萬萬,永遠破不了大境界?他在忙碌追求個什麽?

成為高級NPC?被別人斬殺的善惡緣?

圓月不知何時起,陳平生對月舉起缺尾指的那隻手,那斷口和月亮一樣,粗糙……

他滿腹惆悵,一口接一口,直到——

“頭兒,頭兒,醒醒……出事兒了。”

陳平生不清楚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了,迷迷糊糊的被晃醒,周圍幾乎一片黑暗。

接著他聽到耳邊有人匯報羊妖的夥伴,狗妖來了。

說那狗妖兩百年前跟羊妖是一家的,羊妖都是狗妖看管的。

“哦,牧羊犬嗎?”

陳平生還沒酒醒,含糊的說著,應攬下,“我最喜歡遛狗了!”一麵又說,“放心,這就去會鼠妖……”迷迷糊糊儼然沒醒,直到下麵的人斷來水,洗把臉後漸漸清晰。

那鷹犬有些焦慮的臉都快皺成柿餅。

他告訴陳平生,“陳爺,那真是一隻狗妖還好,可我們的線人看到,鼠大王中途把狗妖請走了,他們強強聯合,你可就不好了!要不,還是抓幾個人去吧……?”

鷹犬的擔心不無道理。

陳平生目光冷下來,“你說什麽?”

鷹犬心跳一遲。

陳平生忽然又笑了,“哦,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抓幾個人去,息事寧人,老樣子?”

鷹犬給他擰水毛巾,給他擦著手,“是啊!不都一直這麽相安無事……”

陳平生這會兒眯眼腦子徹底清醒了,側頭看西斜的月,漫不經心的吩咐,“好啊,把兄弟們都叫來。然後去抓人……”

鷹犬鬆了口氣,“這才對呀!爺,你是主心骨,絕不能有事兒,他們的賤命跟爺哪兒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