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嫁給戍卒
儋州,漁陽縣大渡口。
這裏是大乾朝最南邊的州府,也是無數罪臣流放的地所。邊防地帶,自然也少不了為朝廷駐紮的軍營和戍卒,如今朝廷無戰事,年滿二十三歲的戍卒除了站崗服役,還有一項差事便是出海打魚,為朝廷撈海貨、充國庫。
渡口每日漁船無數,從日出便出海,日落方歸,無數漢子們從漁船上跳下來,開始拉網,清點今天的收獲。
人群中一個身影格外醒目,男人**著上半身,露出精壯的胳膊和胸膛,他力氣極大,徒手就扯著一大網兜的海魚,大概是別人的兩到三倍。
“還得是魏遠厲害啊!一次出海抵人家三次!”人群中有漢子羨慕。
男人仿佛充耳不聞,清點之後便走到胥吏案前排隊,麵前一長排隊伍都是今天歸來的戍卒,胥吏負責清點貨物記錄在冊,完成每日的任務之後才能讓人回去。
“魏遠!”
隊伍快排到魏遠時,不遠處忽然大步走來了一個穿官服的男人,約莫三十多快四十歲,個頭精瘦,雙眼閃著精明,名叫魏遠的男人隻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又收回了眼神。
“百夫長喊你呢。”旁人提醒。
魏遠淡淡嗯了一聲。
來人是魏遠兵營的百夫長,也就是頂頭上官趙誠,趙夫長見魏遠態度怠慢,語氣也拉下來了幾分,不過想到一會兒他要說的話,也就懶得計較了:“魏遠啊,忙活呢?”
隊伍已經排到了他,男人單隻胳膊便將一兜子漁網送到了王胥吏麵前,對方眼神一亮:“還得是你啊,讓我看看有啥好東西。”
王胥吏開始翻漁網一一稱重,趙夫長上前便笑著道:“前些天給你說的那媳婦人已經到了,一會兒你就把人接回去,人我瞧過了,跟天仙似的!你小子,真是有福氣!”
魏遠一愣,別過頭眯著眼看他,一雙眼像淬了毒:“福氣?罪臣之女,這樣的福氣給你要不要?”
趙夫長一噎,嘖了一聲:“十年,不過就十年便脫罪!你在這渡口別說十年,二十年都找不到這麽美的!知足吧你。”
魏遠撇嘴冷笑:“十年,這十年我毫無晉升途徑,死守渡口,趙夫長,就算我先前得罪過你,你也不至於這麽報複。”
趙誠臉色拉了下去:“你怎麽能這麽想呢?你都二十四了,我全是為了你考慮!總之人已經送到你家了,你晚點回去看看,過幾日,我來喝你的喜酒。”
趙誠語氣冰冷,甩手就走,魏遠聽到後半句,額角青筋直冒,掌心捏成了拳頭。
王胥吏這會兒也清點完了,開始記錄:“十五斤黃花魚,一條大石斑折十斤,蜘蛛蟹十斤,生蠔七個,你今兒任務夠了,回去吧。”
魏遠轉身就走。
“誒誒。”王胥吏喊住他,魏遠回頭。
王胥吏也聽到了剛才的對話:“哎,誰叫他是你頂頭上官呢,這事擱誰也不好受,但我曉得那女子的來路,倒台的那個戶部尚書之女,叫蘇什麽來著……的確是京城數一數二的美人,看開點吧。我聽說他們一家子都流放了,還有幾個女兒爭搶著要呢……”
魏遠扯了扯唇:“這輩子,我最厭惡的就是貪官!就算她賽過天仙我也不要!”
王胥吏:“……強種。”
……
蘇明歌燒了一天一夜,醒來就聞到了一股鹹腥海水的味道,她睜開眼看了看這周圍,這是……
胳膊被戳了一下,蘇明歌側頭,是蘇明文在看著她,啊……她想起來了……她穿越了來著。
她在幾天前,穿到了大梁朝同名同姓的一個流放千金身上。原主是戶部尚書的女兒,可惜是個假千金,身世剛剛大白還來不及脫離蘇家,蘇家就被抄家流放,來到了儋州。
前十六年原主順風順水,是蘇家的掌上明珠,真千金一朝回來,她變成了人人嫌棄的那個。
“你搶走了昭昭的一切。”她的母親對她這樣說。
父親拒絕見她,未婚夫連夜悔婚……
可原主憤怒不甘,誓死不肯離開蘇家,即便每日心如刀割看著真千金被蘇家萬般疼愛補償也要強行留下……還盼望著蘇家人也能顧念舊情看看她……
是不是蠢?!
現在好了吧,還被蘇家連累,一家子全從雲端跌入石泥……!
蘇明歌簡直無語,這穿越,糟心開局。
而這還不是最慘的,流放之路艱難重重,真千金在鄉下長大,吃苦耐勞,而原主養尊處優,身子骨很快就受不住了,原本疼愛她的兄長開始嫌她是拖累:“你若能有昭昭半分堅強,我們也不至於落後別人這麽多!”
全家把怨憤都發泄在了她身上,原主本就傷心,又吃不得流放路上的苦,很快就病倒了。
如今,他們已經抵達了儋州,原主卻死在了可以安家落戶的前兩日,然後蘇明歌就穿了過來……
“這是哪裏?”蘇明歌收回心緒問麵前的小娃,這不是蘇家的親兒子,是蘇父的侄子,還是個癡傻兒,蘇家人大抵也是嫌他拖累,將他和蘇明歌一道“解決”了。
蘇明歌隱約記得抵達儋州的前一日,曾聽見原主大哥和一個押送的官吏提到過抵達儋州的安排,男子大概會安排服役,女子則下嫁當地的漁民或者戍卒,當然還有個好點的出路,那就是去當地官員家當丫鬟。
蘇明歌聽見原主大哥花錢打點,便是想將真千金送到某家府邸去,這樣不必嫁給一些大老粗。
而她嘛,全家就無所謂了。
所以蘇明歌看著這個陌生的土房子,心中隱隱有了猜測。
“啊啊——”蘇明文指了指外頭,又指了指天花板,蘇明歌正在猜意思呢。破舊的木門哐地一聲被打開,下一瞬,走進來一個高大威猛的男人。
男人實在是太高,頭都要抵到房梁,遮住了外頭所有的光線,蘇明歌逆著光看不清他的模樣,但第一反應就是。
這男人要是想把她扔出去,大概和拎小雞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