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波多折
殷茵的舉動使肖謹行眉頭緊皺,他剛要將她推開,卻見山上滾落的碎石越來越近,形勢危急之下,隻得暫且作罷。
砰砰砰——
下一瞬,輦車頂部被砸得千瘡百孔,碎木飛濺,眾人驚惶閃躲。
馬受驚嘶鳴,欲狂奔而出,肖謹行緊緊拉住韁繩,竭力控製馬匹。殷茵嚇得緊閉雙眼,死死抱住肖謹行的腰。
“鬆手!”肖謹行低喝。
殷茵卻抱得更緊,帶著哭腔道:“不鬆!鬆開就死定了。”
若不是她警覺反應快,此刻恐怕已經被砸成篩子,看著一個護衛腦漿四濺地趴在地上,後怕使她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肖謹行隻得一邊操控著馬匹躲避,揮劍揮斬滾落的碎石,一邊大聲指揮著士兵們撇棄車馬物資,貼著山體躲避。
即便如此,仍不斷有士兵被墜落又彈起的碎石擊中,慘叫聲此起彼伏。
不遠處,山體凸出的一塊巨石形成一人深的凹洞,宛如天然的堡壘。
肖謹行勒住馬,將殷茵拽下,用坐騎擋住她,丟下一句‘不想死就躲在這’,便頭也不回地去救受傷士兵。
殷茵害怕地蜷縮在馬腹處,抓著馬鐙觀察前方慘況。
書上明明寫的是遇襲,說明這滾石絕非自然災害。
東蜀士兵也死傷慘重,此事顯然不可能是肖謹行所為,莫不是還有別的勢力摻雜其中?那會是奔誰來的?
殷茵正凝眉思慮,突然餘光撇見身邊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蠕動。
她定睛一看,頓時嚇得花容失色,隻見一條色彩斑斕的花蛇正從凹洞的縫隙中緩緩爬出,吐著信子,呲著尖牙直起身……
殷茵白著臉尖叫一聲,顧不上還在滾落的碎石,手腳並用的鑽了出去,花蛇撲了一空,順勢一口咬在了馬腹上。
一聲嘶鳴,吃痛的馬匹揚蹄尥蹶的發起風來,橫衝直撞。
殷茵剛從地上爬起就被一蹄子尥在了後肩,身體頓時被巨大的貫力彈射向崖邊,撞在一
一人身上。
生死之際,殷茵本能的抓住那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結果就是伴隨著四周傳來的陣陣急呼,那人也被她拽下了懸崖。
失重的風聲在耳邊呼嘯,一張凝重冷峻的臉龐在眼前一晃而過,隨之砰的一聲響,冰冷的寒意瞬間從四麵八方襲來。
此處山勢如階梯般陡峭,崖高十數丈,下方是湍急的河流。
肖謹行已盡可能在失重中調整角度,可墜入河中的瞬間,仍如被人猛力擊打了一拳,髒腑受到了巨大衝擊,背部痛到麻木。
未等他緩過來,突然腰間一沉,那驚慌失措的少女仿佛水鬼一般又纏了上來。
記憶陡然間被拉回了多年以前,昏暗無光的巷子角,一個瘦小身影倉皇地撞在他身上,哭著祈求他解救。
彼時的少女一臉稚嫩,卻穿著不符合年齡的清透薄紗,若隱若現的衣衫之下可見粉色肚兜與鞭打過的傷痕。
出於憐憫和正義,他援手解救了被拐的少女,未料一次善行卻換來如此慘重的代價!
往事曆曆在目,心中戾氣難平,如今又被她害得墜崖,現在還想將他困在河底淹死不成?
果然,她就是個自私自利之人!
肖謹行攥住她的手腕,毫不留情地一把將她推開,默然地看著她在水中無助掙紮。
恐懼如影隨形,水下無法睜眼,殷茵卻也能感受到那股有如實質的冷漠厭惡——以及殺意。
殷茵在水中絕望撲騰,河水不斷嗆入,幾近窒息。
意識模糊之際,她心想,倘若就這樣死了,會不會穿回原來的世界?
如此也好……
心無求生之念,身體很快便沉了下去。
——
不知過了多久,殷茵悠悠轉醒。
半濕的衣衫緊緊貼在身上,渾身酸痛無比,這感覺清晰地表明她尚在人間。
旁邊燃燒的木柴發出‘劈裏啪啦’的輕響,散發絲絲溫暖的火光照亮了山洞內的環境。
目光環視四周,落在了洞口處,那人正靠著石壁閉目休息,冷峻麵龐在火光的映照下輪廓分明,劍眉微凝,即便睡著也劍不離手,時刻警惕。
回想起昏迷前的種種,殷茵心中思緒翻湧。
肖謹行動了殺念。
雖不知他最後為何又出手相救,但此時此刻,殷茵已然斷了化敵為友的念想。
相反,一個大膽的念頭在她腦海中浮現:肖謹行既是書中主角,若殺了他,或許自己也能逃離這個如囚籠般的書中世界。
這個念頭一經出現,便似瘋狂生長的野草般不可遏製。
殷茵心跳加速起來,她悄然拔下發簪藏在袖子中,艱難地爬起,靠近時還故意弄出一點聲音,但肖謹行似乎睡得很沉,對此並無反應。
殷茵的手在袖子裏緊緊握著簪子,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她的目光在肖謹行的略微蒼白的唇色上徘徊,忽然想起,砸入水中的瞬間是他墊了背,難道是受了內傷?
一瞬間,猶豫像藤蔓般纏繞著她的心。
殺了他,或許自己能逃離這個虛假的世界,可這是一條人命……
殷茵沉吟片刻,突然揚手刺了出去,就在這瞬間,鏘的一聲清脆之響,利劍脫殼而出,精準抵在她的頸側。
“才救你一命,又想恩將仇報?你還真是……”
‘本性難移’四個字再看見被她刺穿的一隻潮蟲時,哽在了喉嚨裏,肖謹行寒眸微眯,“你在做什麽?”
“將,將軍以為我要做什麽?”
殷茵心頭劇跳,昂首小心翼翼地推開頸側刀鋒,“連好心驅趕一隻蟲子,都能被你拿劍抵著,將軍還真是無情……”
肖謹行冷哼一聲,收劍入鞘,“拜公主所賜掉下這懸崖,你還想讓本將三叩九拜地謝謝你幫我碾死一隻潮蟲不成?”
殷茵一時啞口無言,低著頭一邊清理簪尖上的蟲屍,一邊輕聲問:“既然你心中有憤,為何不任由我淹死在那河底,豈不一了百了。”
話音落下片刻,也沒等來任何回複。
殷茵抬眸看去,肖謹行倚著石壁重新合上眼,簇緊的眉頭和不悅的臉色顯然是不願再與她多廢話。
殷茵默了默,隻得轉身走回了火堆旁坐下。
心中暗自慶幸剛才沒有貿然出手,否則現在死的就是她了……
這次襲擊使團的人還不知到底是衝著誰來的,前有豺狼,身邊有惡虎,繼續東上於她來說凶多吉少。
殷茵神色憂忡地看向洞外幽深的夜色,她不能再坐以待斃了。
夏末的夜晚本是清爽舒適,奈何崖下陰冷潮濕,今日又連番遭遇險境,身心俱憊,此刻隻覺得渾身疼痛愈發強烈起來,還一陣陣地泛著冷意。
她撥弄著火堆,使其燃得更旺一些,不消片刻,木柴就燒落架了。
殷茵開口道:“肖將軍,火要燃盡了,你可否再去撿一些木柴回來?”
沒有回答。
“肖將軍?”殷茵轉頭看去,又重複了一遍。
“天就要亮了。”
肖謹行眼皮都沒抬一下,隻是微微皺眉。
言下之意,讓她忍著。
“可是我覺得很冷,若是因此凍出個好歹,將軍今日的善舉豈不枉行了?”
肖謹行不耐煩地睜眼,“這麽多話,不像是快被凍死的樣子。”
“我真的很冷,而且我發熱了……”
見他隻是冷冷地盯著她,沒有要動彈的意思,殷茵隻得艱難再次起身,“若將軍實在不願動,不如我們兩個湊近一些,可以用彼此體溫取暖。”
眼見她真的靠近過來,不顧禮義廉恥地往他身邊挨,肖謹行忍無可忍,直接側身站起,大步朝外走去。
“將軍小心啊,我等你回來!”
殷茵在後麵喊了幾聲,仍無回應,那道高大的身影及快的消失在夜色中。
殷茵靜靜等待了片刻,迅速出了洞口,朝相反的方向快速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