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伺候的不錯

初春,

烏雲裹挾著圓月透出幾縷帶著潮意的冷風。

丞相府雲影居那汪狹小的浴池中正漾著一圈圈漣漪。

沈南風泡在冷水裏,胸口卻仿佛有一團火在燒。

似乎隻有觸到麵前這幅堅實而富有彈性的身軀時,理智才能稍稍回籠。

看著汗水順著男人鋒利的下頜滑入精壯的胸膛,沈南風覺得自己在做夢。

這是老天爺得知她為狀元郎丈夫陸文遠苦心經營、納妾養子近十載,卻仍是清白之身後送上的春宵一夢。

夜愈發深,雨慢慢落了下來,纏著挺立的樹枝,繞成一片春色。

窗邊偶爾散落的點點月光灑在少女纖細白皙的脖頸上,讓人忍不住咬上一口。

隨後,她耳畔響起男人低沉沙啞的聲音,“小聲些,別被人聽見。”

水波越**越高。

她終是沒忍住,一口咬在了男人肩膀上。

血腥味在喉間綻開。

男人卻並未氣惱,甚至愈發溫柔。

即將清醒時,天地卻驟然震動翻騰,轉瞬又徹底將她拉入深淵…

“三小姐,該起來了!今天可是大少爺和陸公子科考的日子!”

屋外的丫鬟隔著門扇焦急地喊著。

沈南風猛然驚醒,撐著手臂從榻上坐起,看著熟悉卻又陌生的房間,一時有些發愣。

三小姐?雲影居?

她這是重生了?

那昨夜的荒唐又到底是夢還是…

還不容沈南風理出頭緒,就被尖叫聲打斷,

“啊…小姐…您…”

闖進屋的,是從小與她一同長大的丫鬟,白芷。

看這表現,也不需要沈南風細想了。

她裹起被子,赤腳跑到銅鏡前,卻被身上的鈍痛疼了個踉蹌。

白芷連忙上前攙扶,眼裏滿是擔憂,

“三小姐,昨日老爺和夫人去褚家把褚寶珠接了回來,又親口承認她才是沈家的血脈。現在你倆被抱錯的的消息已經傳得滿城風雨。”

“如今您這身份光待在沈府就已經夠為難了,又出現這樣的事,到底是誰…”

沈南風微微擺手,輕聲喝止,

“正主都回來了就別再喊我三小姐,叫姑娘就行,省得有人聽見又要去告狀。”

“至於我身上的傷,千萬不要跟任何人提。”

白芷低下頭,有些心疼自家姑娘的處境,眼淚簌簌往下掉,而沈南風看著鏡子裏那滿是紅痕的脖頸,皺起了眉。

她如今,隻能推斷出自己重新回到了十七歲。

回到了剛剛發現自己並非沈府千金,而是破落商戶褚家女的那年。

可昨夜的事,上輩卻從沒經曆過…

至於那個男人…

她不僅毫無頭緒,甚至連記憶裏他的樣貌都有些模糊。

沈南風眸光微閃,一邊張羅著白芷去拿那件鵝黃色的高領對襟夾襖,一邊安撫道,“別急著哭,先說說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昨晚您去給陸公子送書冊,走的時候還好好的,可回來…”白芷猛地吸了吸鼻子,抽噎著。

“您回來時像中了邪,要了一池子冷水後就把我們都轟了出去,說什麽都不讓進。”

沈南風將衣裳的扣子從下到上係得嚴嚴實實,剛好能擋住身上那些曖昧的痕跡。

趁著白芷梳頭的功夫,她越想越心驚。

上一世,就是在昨晚,她發現陸文遠要放棄科考與一位妓子私奔。

陸文遠聲淚俱下地懇求她保守秘密,她也答應了下來。

但第二天麵對沈家夫婦的盤問時,她還是不小心被套出了話。

於是陸文遠被沈府的小廝用快馬抓回了貢院。

可他憑這次考試金榜題名高中狀元後,不僅沒生氣,反而八抬大轎來沈家求娶三姑娘。

那人騎著高頭大馬,火紅的狀元服襯得原本單薄的身軀修長高挑,一張俊秀儒雅的臉上帶著笑意,就那樣直直地望向她。

她以為陸文遠是浪子回頭,再加上多年青梅竹馬的情誼,一時忍不住紅了臉。

於是這當這樁真千金褚寶珠不願的婚事落到她頭上時,她也曾憧憬期待。

但很快,美夢破碎。

從新婚夜起,陸文遠就不曾碰她。

哪怕她助他金榜題名、官運亨通,伺候了他們一家人近十年,卻從未獲得過一絲青眼。

後來,她才知道。

那位妓子在陸文遠科考期間成了伯爵府七公子的侍妾。

而沒娶到白月光就成為陸文遠心中永遠的痛。

痛到他不惜用正妻之位來搓磨惡心她一輩子,痛到他潛心謀劃多年隻為滅了沈府滿門。

可是為何,重來一次,卻又不同了呢?

沈南風摩挲著手中的玉簪,輕聲問,“你覺得最近陸公子跟以往比可有什麽異樣?”

白芷雖摸不著頭腦,但還是如實答了。

“以往陸公子學業功課最認真不過,可近兩日卻總偷跑出府,麵對夫子的責罵還信誓旦旦地說自己一定能考上狀元。”

“還有!”白芷聲音突然拔高,隨後卻有些不自然地觀察著銅鏡中沈南風的臉色。

“還有什麽?說吧。”

“還有以前陸公子對您說話總是客客氣氣的,可昨天卻突然頤指氣使,那囂張跋扈的樣子好像他才是沈府的主子。”

聽到此,沈南風猜測自己那便宜前夫陸文遠應當也重生了!

約莫,是比她早上幾天。

想到自己昨夜那莫名的狀態,沈南風微微勾起唇角。

這次陸文遠為了掃清私奔前的障礙,竟不惜給自己下藥,毀了自己的清白!

他以為自己會像其他世家小姐那樣要麽一頭撞死,要麽掛條白綾,好方便他與心上人遠走他鄉,未來功名與美人兩手抓。

想多了!

重活一世,自己還就偏不如他的意!

看著自家小姐冰冷的笑,白芷悄悄打了個冷顫,她小心翼翼地問,“您這身上,不會是陸公子…”

沈南風回憶起昨晚男人那精壯有型的身材,又想想陸文遠那弱柳扶風的書生模樣,搖了搖頭,忍著不適站了起來,“別胡說。”

“他如今可是沈府的準女婿,而我並非沈家血脈,跟他八杆子都打不著。”

這一次,她不會再傻乎乎地接下褚寶珠不要的婚約,更不會嫁給陸文遠這個忘恩負義的狗東西。

想通的沈南風抬腿便往屋外走去,還沒出門,迎頭就撞上了丫鬟青黛。

她一身湖綠的長裙,氣焰比主子還要囂張兩分,朝著沈南風怒喝,

“老爺和夫人都等半天了,你怎麽還在這兒墨跡?”

這人本是沈老夫人送來照顧她的婢女,開始也還算是盡心伺候。

可在得知沈南風不是沈府的真千金後,立馬翻臉不認人,又投奔回了沈老夫人。

如今正奉命監視她!

青黛見沒人說話,便打量起沈南風,想尋些錯處教訓她一頓立立威。

可麵前的姑娘,眉如遠山含煙,眼若秋水盈盈,肌膚賽雪,雖未施粉黛,但一張臉仿佛春日裏最鮮嫩的桃花,嬌媚天成。

偏偏又穿了件淺色的襖子,既不奪目又不高調,讓人無可挑剔。

青黛忍著心中的嫉妒之意,從上到下又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

下一瞬,她猛地抬手,指向對方空****的腰間問,“你的家族玉牌呢?”

沈南風的瞳孔驟然緊縮。

昨夜荒誕的一幕再次湧入腦海。

她沉沉睡去之前,隨手扯了衣料上的一塊玉佩扔給男人。

嘴上還說著,

“伺候的不錯,唔…這個賞你。”

那好像,就是她的家族玉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