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天癸未闌
自那日顧寒救了長寧公主之後，她便吩咐掌事嬤嬤，撫遠將軍來了可以直接領著進二門，再等通報便可。
那麽公主在院子裏作畫，自然顧寒就進了大門直接走到了公主麵前。
長寧公主拿著畫筆斜眼瞧了顧寒一下，見他麵色不善，便揮退了少年客郎和婢女們。
“將軍心情不佳？”長寧公主懶懶倚在雕花軟榻上，手裏端著一盞香茶，眼角輕挑，似笑非笑地看著顧寒。
她今日穿了一身煙藍的輕衫，烏發隨意挽起，似有不經意的慵懶，卻恰好讓人移不開眼。
“末將是來問問，”顧寒臉色微紅，目光垂下，“公主近日在芝罘有何安排？”
“安排？”長寧公主抬眸，唇邊掛著一抹淺笑，“也不過是作作畫、聽聽曲，再聽郎君們念些有趣的話本子。將軍若是無事，倒也可以來聽聽，他們可唱得不錯呢。”
顧寒麵色微僵，嗓音低沉：“末將乃武將，聽不懂那些。”
長寧公主看了看他別扭的樣子，從齊山回來之後，已經不是冷冰冰的了，這幾日又不知怎的，她莫名覺得他生氣了？
“那可惜了。”長寧語調一轉，略帶調侃，“將軍若願意，來陪本宮作畫也無妨。或許還能讓畫師們畫下將軍的英姿傳回京城，父皇見了定然開心。”
顧寒臉色冰冷，心頭湧起一種無名的悶氣。
眼裏恍惚間還浮生出一縷幽怨。
他勉強壓下，話鋒一轉：“公主，刺史府的庭院雖雅致，終究不是長久歇息之地。不若早些啟程，路上也可節省些時日。”
“路還長著呢，”長寧端著茶盞輕輕一轉，話音帶著幾分似有若無的意味，“將軍又急什麽？還是……將軍嫌我拖累了行程？”
顧寒不禁怔了一瞬，眼睛微微泛紅：“末將怎敢嫌公主？隻是職責所在，不敢有絲毫懈怠。”
長寧公主見他這模樣，唇角笑意更深，抬手虛點他：“瞧瞧瞧瞧，將軍這副模樣，倒像本宮刻薄了你似的。”
顧寒張口結舌，半晌才低聲道：“公主素來高貴，末將怎敢妄言。”可心中到底憋悶不已，索性站直了身子，“若公主無事，末將就不打擾了。”
說罷，他竟真的轉身要走。
顧寒剛走出院子，身後卻傳來長寧公主清脆的笑聲：“站住，將軍就這般氣急敗壞？本宮還沒叫你走呢。”
顧寒腳步一頓，轉身回去，眉間的冷傲掩不住，語氣有些硬：“不知公主還有何吩咐？”
“將軍莫不是……”長寧微微一頓，眉梢輕挑，目光裏含著幾分玩味，“看不上我的客郎？”
顧寒一怔，耳根瞬間泛紅：“公主說笑了，末將怎會在意這些。戲子是為公主解悶的，末將並無意見。”
“哦？”長寧歪頭看著他，似笑非笑地反問，“既然不在意，為何將軍這幾日見了本宮卻總是冷著臉？”
顧寒沒接話，視線移向庭中盛開的淩霄花，頓了頓才道：“公主，前些時日，不是還說想把劍練好麽？怎麽近幾日……也不練了？”
長寧聞言輕輕“咦”了一聲，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將軍對我的劍術很關心？”
“末將隻是……”顧寒被她笑得心頭一跳，立刻硬邦邦地道，“隻是職責所在，記住些殿下緊要的事罷了。”
“哦？”長寧一雙美目流轉，語氣不緊不慢，“那我這幾日皆是坐著畫畫，將軍也注意到了吧？”
顧寒語塞，喉頭動了動，幹巴巴地回了一句：“殿下愛畫便畫，末將怎會管這些？”
“將軍巡查得如此勤，還管不得這些？”長寧抿唇輕笑，“不知的，還以為將軍是心裏掛念著我呢。”
顧寒嘴角微抽，抬頭看了她一眼，卻又迅速低下，冷冷道：“殿下誤會了，末將隻是謹遵職責，護公主周全。”
長寧輕歎一聲，往後退了一步，笑意盈盈，“既然如此，那我也好不耽誤將軍的巡查了。”
顧寒看著她那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喉頭微微發緊，深深的看了看她：“殿下多慮了，末將並無此意。既然殿下安然無恙，末將便放心了。”
長寧公主抿唇輕笑，朝他傾身，額頭距離他的脖子僅在十尺之間：“顧寒，我是天癸未闌，練不得劍。”
顧寒忽然就定住了，低頭看著他下巴底下毛茸茸的小腦袋，震的臉頰一燙，不敢多看，急匆匆地拱手後退。他背過身去，耳根兒都紅透了。
顧寒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院子的。
顧寒來不及尷尬幾許，王充就來稟報，收到來信，皇上給璐王世子和丞相大人孫女宋青青賜婚了。
“有了宋青青，估計世子以後的日子也不好過，小郡王算是有了出頭之日了。”王充感慨道。
“他出頭也隻是早晚之事。”顧寒在書案上寫寫畫畫。
“將軍，你發燒了嗎？”王充欲過來探手摸一摸顧寒。
“滾。”顧寒抬眼。
王充一溜煙跑了，速度快得連個“好嘞”都沒來得及喊，耳朵都甩飛了。
顧寒站在窗前，眉頭微微皺起。
“要不要買隻雞給殿下？”顧寒心裏琢磨著，買雞這事，按理說他不該過問，畢竟公主有婢女照料。
“若我去買，會不會太奇怪？”顧寒揉了揉額頭，糾結猶豫矛盾之情寫在臉上。“但她不補，身體終究不好。買了也沒什麽吧……”
最終，顧寒深吸一口氣，做出了決定：“算了，還是買隻雞。”
當顧寒拎著兩隻雞又出現在公主院子大門口的時候，青鸞恰巧出來看見了。
“將軍怎的不進去？”青鸞跑過來問道。
“給殿下煲湯吧，王充沒事跑去打獵抓到的，新鮮。”顧寒說道。
“好嘞，謝謝將軍，廚房正打算給公主備飯呢。”青鸞曲了屈膝，接過兩隻雞跑了。
王充幽靈一般的出現在顧寒轉身的瞬間，說：“將軍，我沒有沒事跑去打獵啊？”
抓了抓頭發，“將軍，我操練士兵呢，可忙了！”
顧寒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氣，“你話有些多，大食也不必吃了，繼續練吧。”
“將軍！”王充疑惑他是哪裏招惹自家將軍了嗎？
將軍有點怪怪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