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絕響（1）
江河城，西南部的一座山城。
一道陰暗小巷內，兩個人站在中間麵對麵，一個人披散著長發，顯然是個女人，另一個則戴著帽子，壓著頭，讓人有些看不到臉色的表情。
“你確定要這麽做嗎。”戴著帽子的人開口了，也是個女人，她微微抬起頭，眉眼之間有些陰沉憂鬱，一副猶豫不決，眼中閃爍著擔心的神色。
女人搖了搖頭，嘴角稍微揚起淡淡的笑，這一刻她反而釋然了，她將鋒利且錚亮的匕首拿了出來，“沒時間了，而且我不想繼續等待。”銀白的刀刃上顯示著她的堅持。
她好像明白了……
幾分鍾之後，隻聽見清脆的哐當一下，是金屬落地的聲音，還有血跡無聲地濺落在地上，一個女人捂著肚子從巷子裏麵出來，她的肚子一片血色，染紅了純白的短袖上衣。
此時正值下班的時間點，夕陽略帶溫柔的霞色照在她的身上，黑色的身影逐漸拉長，旁邊的路人好像也注意到了她的情況，有人趕緊從她旁邊閃過，有人狐疑地盯著她看，還有人小心翼翼地朝她走了過去。
一個男人坐在對麵的咖啡店，攝影機正對著她，他看到她的身軀逐漸緩慢下來，他急得站起來，推門走出店，隻是邁開一步就突然停下了腳步，恍惚中他好像跟她對視了一眼。
她踉踉蹌蹌地走，口中呢喃著小聲的話語，好像在喊，“救命，救命……”不知道是因為已經沒了力氣還是什麽，最後走沒多遠，她就倒在了路上，樸素粗糙的石板被她染成了紅色，一灘血從腹部綻放開來，就像血色的花。
她不再呼救，她已經不說話了，但是她的手在動，是在寫著什麽，一會之後，手垂在了地上，再然後，她拚勁所有力氣翻過身子來，麵朝著天，再也沒了動靜，有人說她還沒死，於是連忙撥打了急救電話。
女子當街被殺害在鬧市，很快，現場就被圍得水泄不通，甚至把附近交通都影響到了，不久之後，很多媒體也蜂擁而至，救護車跟警察也抵達了現場，隻是可惜，醫護人員來到的時候，她已經徹底沒了氣息。
救護人員跟警察這邊簡單的交流之後，刑警大隊的大隊長黎忠擠開蜂擁的人群來到了屍體旁邊，一進來就看到了案發現場，卻來說是死者，死者是仰著頭麵向天空死亡的，她的眼睛依舊望著前方，神情顯得有些安詳，黎忠疑惑地抬起頭，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除此暮色的餘暉之外，他不知道她在看什麽。
不過現場最顯眼的，還屬於在她的頭旁邊留下血色字跡，黎忠圍繞她的身體轉了一圈，低頭看到了三個字，“陳學林”字跡可以辨認，從第一個字到最後一個字，字體逐漸潦草，中間中斷過一次，能看得出來，“林”字的末尾還有些許拖拉的痕跡，看起來這是她生命最後時刻留下的信息，像是個人的名字，而且是男人。
聽說現場有人維護了，所以隻有幾個人來到了她的旁邊，沒有人踩到血跡，看樣子，血跡鏈接到小巷的這塊區域就是第一案發現場。
“黎隊，找到了。”一個女警官快速地朝他走過來，她的手裏拿著一個女式小包，警方找到了她的物品，裏麵攜帶的東西都還在，手機，銀行卡，現金看樣子都沒有缺失，最重要的身份證也在，死者名叫，蒙悅，85年生，本地人。
這些東西都是在死者不遠的小巷子裏找到的，除此之外，還找到了疑似行凶的刀刃，是一個水果刀，約18厘米，從外形上來看，是家用的那種切水果的小刀，可是奇怪的是，雖然刀刃與刀柄上麵有血跡，可是卻沒有留下指紋。
黎忠接過袋子看了一下，刀上麵的血跡都還沒完全幹，但是的確一點指紋的痕跡都沒有留下來，難不成行凶之後被凶手用什麽東西抹掉了嗎，但是既然擦掉了指紋，為什麽還留下血跡。
“聽說她是被人當場刺死的，有過呼救。”就在黎忠思考的時候，一旁的女警員說話了，她叫楊曉敏，是剛來刑警隊不久的新人，現在跟著黎忠學習，在做完基本的檢查之後，她麵向黎忠說道。
“呼救？”
他走到巷子口麵前，這是一條連接道路的陰暗小巷子，太陽從側麵照不到這裏，寬度大約一米三，裏麵並不髒亂，對麵就是另一條街，看樣子這裏偶爾會有人走。
現場牆麵的血液噴濺並不多，甚至可以說沒有，血都染在了衣服上，大概是直接對著腹部捅的刀，地上也有零星滴落的血跡，大概率是凶器掉落造成的。
“再問問現場的人。”黎忠環視了一圈，抬頭發現這附近剛好有一個攝像頭，這下應該能省一些事了，他過來的時候就聽到路人在低聲談論，從路人的口中得知，這好像是一起凶殺案。
光天化日下行凶，作案的人倒是夠大膽的。
警戒線外，一個壓著帽子的女人正看著血泊之下的死者，隻是在黎忠在看到她的一瞬間，她就退身離開了，黎忠趕緊過去，卻沒發現她的蹤影。
“能問問案發的時候，你們看到了什麽嗎。”一看警察過來詢問，黎忠的眼神他們一看就懂，馬上跟黎忠聊了起來。
“看到了，她好像是被人捅死的。”
“她還喊了幾聲救命，我們回過頭來看的時候，她就倒下了，我們不知道怎麽回事，也沒上去看，後來就看到她肚子那紅了一片。”一個中年男人跟黎忠說明了他剛才看到的情況。
“我好像之前看到她跟人一起進的巷子……後麵再注意，她已經倒地上了。”
“大致就是這樣。”黎忠又陸陸續續對周圍群眾進行了詢問，得到的答案都差不多，就是死者好像是突然被刺，然後走出來不遠就倒地了，死之前沾著自己的血寫下了那三個字，最後仰麵就沒了動靜。
重要且遺憾的是，沒有人看到凶手。
就在黎忠思考的時候，旁邊的“哢嚓”聲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轉過頭，一個帶著半框眼鏡的短發青年，下巴還殘留著沒搭理幹淨胡渣的男人正拿著攝影機對著現場拍攝。
黎忠走到他身前去擋住了鏡頭，“這位先生，案發現場，請勿隨便拍攝，也不要惡意傳播。”聽到此言，青年訕笑一下收起相機，“不好意思，職業病。”他慌忙地從兜裏反複撲騰，終於是拿出了一本咖啡色工作證件，原來是個報社記者。
“石華？”黎忠看一眼他的工作證，然後遞到他麵前，“在案情沒完全弄清楚之前，不要寫些有的沒的。”
“好好好，放心，我肯定不會寫那些噱頭新聞博流量的。”石華笑了笑，他並沒有離開，他低聲對黎忠說道，“黎大隊長，能進去拍嗎。”
“你最好不要妨礙我們辦案。”黎忠瞥了他一眼，並沒有多言，帶著楊曉敏離開了此處，屍體也已經被法醫帶了回去，當務之急還是通知一下死者家屬。
能在案發現場找到死者信息是最好的，這樣省掉了很多功夫。
在對案發現場進行了全麵檢查之後，黎忠觀察了一遍附近可調取的監控，還好，這裏剛好有一個攝像頭。
除了現場留下的血字，還有一個很關鍵的信息，從幾個路人那裏他們得知，死者遇害前，大約幾分鍾，曾在巷口外麵跟一個女人發生過交流，兩人看到有人注意看她們，於是她跟另一個女子便離開了，幾分鍾後從小巷裏出來，但是這次出現就是受傷的情況。
“看樣子，是爆發爭吵之後的突然行凶。”楊曉敏在本子上記錄著路人的言辭，聽完之後，她在一旁分析道。
“有可能……先回去吧。”
路邊也有些人將那個不知所蹤的女人定為了嫌疑人。
由於事發突然，而且事件性質惡劣，黎忠等人不得不加班調查，首先就是對現場旁邊的監控進行了調取。
“死者叫蒙悅，無業，她的手機上並沒有找到她親戚的電話，我們已經聯係她居住的社區了，看看能不能聯係到她的一些親戚。”楊曉敏也是對死者身份進行了核對，她站在黎忠身邊說道。
“無業？”
千萬別是從事一些灰色產業的人最好，這樣的話人際關係可就太複雜了，黎忠如此希望。
“對。”
“怎麽樣，監控拍到案發時候的情況了嗎。”楊曉敏看向屏幕，問道。
“在看。”黎忠微微皺眉，情況基本與路人所說差不多，案發十分鍾前，有死者曾與人在街上遇見的片段，畫麵中兩個人是對向遇見，看著像舊識，但是不久之後好像有些口角不合，被圍觀之後死者離開，另一個也跟著她離開了，轉入小巷之後的情況，監控沒拍到，正確來說，她們走出去那一小段，剛好是監控範圍之外，巷子內的情況沒人知道。
也可就難辦了，如果是另一個人動的刀，這視頻就漏掉了最關鍵的時刻，等死者再出現在鏡頭的時候，她已經是捂著肚子的情況了，第一時間還沒有人注意到她的情況，不久之後她就踉踉蹌蹌倒下了，她先是撲倒在地上，斷斷續續沾著自己的血液寫下了一個人名，然後翻了個身，最後死亡，沒了動靜之後開始被圍觀，不過攝像頭並不清晰，而且距離較遠，看不清具體人臉。
“剛好沒拍到行凶畫麵。”黎忠歎了一口氣，他轉頭看向旁邊的楊曉敏，“關於那個，陳學林，你查過沒有，是人名嗎。”
“對對對！查到了！”被黎忠提醒這麽一下，她才記起來，現場除了最重要的死者，還有這個最關鍵的名字。
“可是，我感覺他們沒啥聯係。”
黎忠跟她來到電腦麵前，發現的確在江河城有三個同名，可是幾人的戶籍地跟她都不在一個地方，一個是鄉鎮的小孩，在城裏讀書，一個是外來人口在此處工作，而且，最關鍵的是，他們的歲數跟死者的差別也很大，無一例外都是男性，最離譜的是第三人，也是唯一一個在江河城的，不過他已經死了，據說當時活著的時候頗有名氣，可是，死者是不可能犯罪的。
“法醫那邊呢。”
“常義還在等你通知呢，但是他說，目前看情況，致命傷是肚子上的刀傷，很可能傷及內髒，器官受傷加上大出血，失血過多導致的休克性死亡。”
“解剖嗎。”
因為蒙悅是孤兒，黎忠稍微沉默了一下，“等等吧，看看能不能找到他的親戚。”
“差不多了，今天到此為止，回去休息吧。”黎忠說道。
黎忠回到家，打開手機就看到了今天下午發生的一些案件輿論，還有人在朋友圈發布了一些視頻，其中有一條來自報社的報道在網上有多人轉發，他點進去看了一下，“中年女子當街被殺身亡，死前留下信息疑似人名”黎忠隨便看了幾眼，文章最後有一個署名，記者，石華。這讓他回想到了下午那個男人。
陳學林，可能是一個人的名字嗎，石華在文章中表達了自己的看法，不過讓黎忠感覺好奇的是，他的文章中確確實實提到了一個名叫“陳學林”的男人，而他提到的這個名字，已經死亡四年之久，正是他們排除掉的那個人。
文章稍微有些熱度，自然有人在下麵發表看法，不過多數都是表達自己的怒火，畢竟當街行凶，情況可謂十分惡劣了，還是人多的街區，熱度越高，警方的壓力也越大，黎忠不禁緊閉上雙眼，把手機一丟在旁邊。
好在死者死前有留下線索，那這案子破起來的難度應該就不大。
翌日，黎忠來到刑警大隊，楊曉敏就來到他的身邊。
“隊長，名叫陳學林的人我們已經傳喚過來了，你要不要過去問問。”
“不過我感覺，他們跟死者一點關係都沒有。”楊曉敏又拿出物證袋，“手機密碼也破解開了，裏麵的通訊信息也拿到了，但是……”
“但是什麽。”黎忠見她神色微變，問道。
“但是她手機通訊錄裏麵就三個人，有一個人的名字就叫，陳學林。”聞言，還沒等黎忠驚喜，楊曉敏話鋒一轉，“可惜，那個號碼早就作廢了，是個空號。”
“隊長，你不覺得奇怪嗎。”
“怎麽可能有人手機聯係人這麽少。”
黎忠沉默了幾秒鍾，的確，一個人的手機聯係人很少是這樣的，說明她的社會關係不複雜或者是剛剛更換手機嗎，如果死者的確認識這樣一個“陳學林”的人，那她死前留下這個名字，大概率就是凶手，事不宜遲，黎忠立馬安排審問。
“先去見見那兩個叫陳學林的人。”
經過一早上的審問跟調查分析，黎忠認為，這兩個人的確跟死者一點關係都沒有，甚至有一個還是正在讀書的學生，是請了假出來的，原因是昨天發生的“凶殺案”間接影響到了他在學校的生活，為了自證他直接請假來匯報情況；另一個也就是一個普通工人，不論是從現實還是網上，他們都沒有跟死者接觸過，也有不在場證明，說明他們跟蒙悅的死沒有半點關係。
同名的人那裏並沒有任何線索，黎忠轉看向了蒙悅的資料，一看頗有些驚訝，她的資料顯示，此人還是江河大學畢業的碩士，也算高學曆了，就是不知道為什麽前兩年從學校辭了職，之後便一直是無業狀態，沒再找過工作。
“傳喚一下這個人，讓他來一趟。”黎忠放下資料，指著本子上的電話號碼，說道。
上麵記了兩個人的名字，這是死者蒙悅聯係得最多的兩人，一個叫莫文莉，而另一個叫，石華。
看到石華這兩個字的時候，黎忠又回想起現場遇到的那個看著有些不順眼的男人……
“這個人，我們直接過去找她，查到她住址了嗎，她昨天跟死者發生過爭吵，有重大嫌疑。”黎忠將目光放到莫文莉的身上，問道。
這個女人也不簡單，因為她，不久之前才從監獄裏麵出來，是有過犯罪前科的人，罪名是，故意殺人罪。
“查到了。”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