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美人佐酒
燈火葳蕤,暮汐掀開沉沉的眼皮,看見淩蕭逸正交疊著長腿,斜靠在榻上慢條斯理地翻著軍情奏報。
“摸摸自己的臉,看看麵皮還在不在。”他並未看她,涼涼出聲,冷語譏嘲。
暮汐沒有依言去摸臉,她愣了愣神兒,撐起身走到他近前,端端正正跪下行了個宮禮,“謝王爺救命大恩!請受暮汐大禮參拜!”
他嗤笑一聲,“嘴上輕飄飄的一句太沒誠意了,想好拿什麽謝再來找我。”
拿什麽謝?她還能有什麽呢?
暮汐硬著頭皮,聲音小小的,“暮汐願為王爺好好飼養蠱蟲,助王爺早日康健,無論何等情境下,絕不反悔。”
“嘖,”他麵露不屑,“這個籌碼用過了,公主還有幾次心頭血可取?莫非是惦記著本王的滋味,想哄我再為你以口渡真氣?”
“你!”雲淡風輕一句話,暮汐羞得連耳尖都紅了,這人不但瘋邪,而且毒舌,專往人痛處上戳,還總能找得準。
“那,那……暮汐願自薦枕席,侍奉王爺左右。”一個弱女子,也隻有這壓箱底的本錢了,她的容貌可是人見人誇的。
他蹙眉忖了片刻,忽然起身,大步走到她跟前,冰寒的眸子緊緊逼視著她:
“本王和太監也無甚差別,之差割一刀罷了,哪一天藥吃多了,指不定還會變成女人。你向個太監自薦枕席,安的是什麽心?”
他聽見了!天哪,和紫芸說話的時候他竟然在?他什麽時候去的?堂堂滄瀾王,竟然偷聽女人家私房話?而且,這個人怎麽走路一點聲都沒有!
一道霹靂在頭頂炸開,炸得暮汐頭暈目眩,呆愣愣地張著嘴,傻了。
他用手中奏報重重敲了敲她的頭,麵上冷若冰霜:
“那夥人從你出宮就一直跟著你,你居然半分都沒有察覺,還自以為是地跑來偷聽本王說話?本王就沒見過比你更蠢笨的女人!”
以他的耳力,可以聽到三裏地之外的馬蹄聲,這女人居然敢偷聽他說話?
暮汐簡直生無可戀,心虛地眨了眨眼,放軟了聲音:
“暮汐呆笨,寧願做個伺候王爺飲食起居、洗腳暖塌的婢女,求王爺莫要嫌棄。”
聽著她發顫的尾音,他眼裏忽然泛起一絲笑意,曼聲道:“好,本王現在想吃魚了。”
*
暮汐怔怔地看著自己的魚尾,確切說是將兩腿包裹在一起的魚尾裙。
身下的湯池散發著濃鬱的酒香,一群群指節大小五彩繽紛的小魚在身邊遊曳。
“有勞公主做回漁人,本王等著你的魚吃。”他神色淡淡,好像說著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她難以置信地伸手在池中攪了攪,“這是酒?這些魚是喝酒的?”
他唇角勾起,“這是北冥鱒魚,隻在酒池中生活。此魚最不喜異類,公主扮成鮫人的模樣才好捕撈。”
說著將一個巴掌大的小魚網遞給暮汐,“公主快點撈,本王還等著魚湯喝呢。”
暮汐試著蹭動了兩下,分不開的雙腿裹在魚尾裙裏遊不快,隻能笨拙地左右搖曳著魚尾。
魚兒仿佛作弄她一般,在網邊遊來遊去,她待要張網捕撈,又倏地散去。
忙活了半個時辰,暮汐累得香汗淋漓,小臉漲得通紅,網中一條魚也沒有。
“公主別光顧著擺尾巴,想想辦法呀,靠搔首弄姿是撈不到魚的。”
他閑閑地開口,覺得她在水中左右搖擺著魚尾的樣子真好看,“才這麽兩下就累得粗脖子紅臉,想來是腎不好,回頭你也喝點魚湯補補。”
“你!”她氣得將魚網往水裏一摔,氣喘籲籲地扶住酸痛的腰,“竟拿我尋樂子!我不撈了!”
“唉,本王不男不女的半個閹人,癖好自然也特別些,公主可要體諒啊。”
他又拿這個說事,真是不能有把柄落人手裏。
畢竟她背後編排人理虧在先,又被抓了個正著,再不情願也隻能悶聲咽下。
“你也說過我蠢笨,力所不及。”她虛張聲勢地挺直了小脊梁。
他頷首:“這樣啊,”說著從侍女手中接過一個小瓷碗,拿起裏麵的小刷子,朝暮汐招招手,“蠢笨不打緊,有本王幫你啊。”
他漆黑的冰眸帶著一絲玩味,小刷子蘸著碗裏的黑色膏體,輕輕塗在她的腰窩和腰側,
“這是最純正的酒糟,絕佳餌料,此魚最喜。”
“你別折騰我了。”她瞠目街舌地看著他手裏的刷子,這人看著是個木頭人,不想玩得花樣竟這般多,他是她見過最紈絝、最無恥、最人麵獸心的瘋批,當真是活的邪魔鬼怪!
魚兒聞到味道,立時成群結隊地遊了過來,爭搶著黏在她腰上,一張張魚嘴翕動著不停吮食。
“好癢!”一股股麻酥感自腰間騰起,傳遍四肢百骸,“我受不了了,把它們趕走!”
實在太癢了!她自小最怕人撓她的癢癢肉,淩蕭逸怎麽知道她腰窩和腰側最怕癢?
無數張小小的魚嘴像羽毛一樣時輕時重地撓在她身上,肌膚上起了一層細栗,暮汐癢得左躲右閃,笑得眼角沁出了水花。
“就是嘛,公主還是笑起來好看,老板著一張臉也不怕生褶子。”淩蕭逸瞥著她,“早聽說公主歌舞一絕,這鮫人舞果然跳得搖曳生姿。”
“好癢!快把它們趕走呀!”暮汐按著笑得生疼的肚子,委屈地細細啜泣著,紅著眼睛求救般看向他,小模樣可憐見兒的。
他眸色一暗:“那你求我。”
“求你……求你了。”屈辱和難受讓她紅了眼,心裏不住地罵:“死魔頭、死魔頭!下輩子你投魚胎,我把你煲成一鍋湯!”
淩蕭逸勾起嘴角,拿起酒盞舀了湯泉中一杯酒,仰頭喝了。
這小公主全身都是甜的、香的。連她小身子佐過的酒,也是甜的、香的。
然後慢條斯理地執起漁網,輕而易舉在她腰間撈了滿滿一網魚。
“大邪魔,怎不讓魚刺卡死你!”暮汐小聲嘟囔著,魚尾重重一拍水麵,激起的酒花濺到淩蕭逸臉上。
他竟朝她一笑,抬起手指拭去,將指尖放在嘴裏嚐了嚐。
——真甜
室內溫暖如春,暮汐一襲鵝黃薄紗罩衣站在地當中,呆呆地看著侍女端著盤子魚貫而入,在她麵前垂手站成一排。
“王爺,那魚燉得可香嗎?”暮汐氣鼓鼓地怒瞪著他,腦中回想著自己穿著鮫人裙搖頭擺尾的蠢樣子。
淩蕭逸眸色淡淡,瞥了她一眼,曼聲道:“本王夙興夜寐,可近來胃口總是不好,飯也進得不香。”
“那,那想來是廚子手藝不好?”她聽著他淡然的語聲,頭皮一陣發麻,隱隱預感到這邪魔又要作亂。
“廚子是宮裏伺候過兩任帝王的禦廚,手藝自然沒話說。本王仔細想過了,”他薄唇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一定是盛菜的盤子不好。”
“盤,盤子不好?”暮汐緊張得舌頭打了結,他又想幹嘛?
“是啊,盤子不好,盛的菜再好本王瞧著也胃口全無。”他的目光帶著鉤子,刻意在她的雪肌上緩慢劃過,“若是換上皙白潤澤、暖意生香的美人盤,本王瞧著賞心悅目,興許這胃口就好了。”
“公主適才說要伺候本王飲食起居,本王可都記下了。”
“本王視公主為掌心朱砂痣,公主可莫要欺騙本王的感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