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報還一報
沈蘭瑤被帶入世子院,院中侍奉的老嬤嬤們給她備了熱水,帶她梳洗過後又拿了一套新衣裳過來。
沈蘭瑤任其擺布著,老嬤嬤們笑得燦爛。
“姑娘真是幸運,我們世子這還是第一次帶女子入院呢。”
“姑娘可一定要好好把握住機會,日後做個良妾也是飛黃騰達。”
沈蘭瑤陰沉著臉,並沒有多高興。
如果楚溫是為了兩年前的事才救她,她尚且可以接受。
若是旁的,她絕不能答應!
懷揣著這樣的心緒,沈蘭瑤很快就被送到了楚溫屋外。
老嬤嬤推開門,擠弄著眼睛讓沈蘭瑤進去。
沈蘭瑤猶豫再三踏入了屋內。
腳步觸及到一片柔軟,她垂首一看竟是波斯進貢的羊毛地毯。
整個侯府都沒有的東西竟然都在世子院中,可見侯爺對楚溫的寵愛。
楚溫坐在桌前飲茶,聽到聲響抬眼與她相望。
時隔兩年,她似乎有些不太一樣了。
“無需與我客氣,坐吧。”
他的嗓音如同人一樣溫潤,令人聽之心情舒暢。
沈蘭瑤並沒有造次,而是行至桌前,隔著桌子衝楚溫行了一禮。
“奴婢不敢,請世子恕罪。”
一句話,將倆人的距離無形中隔開了千山萬水。
楚溫握杯的手一頓,旋即輕笑一聲。
“你是將我忘了還是……”
“沒有忘。隻是物是人非,奴婢不是兩年前那個無憂無慮的農戶之女,也無法做到和世子那般親密。”
沈蘭瑤目光如炬,沒有扭捏,而是坦誠。
這大大的出乎了楚溫的意料。
他以為,如今的沈蘭瑤寄人籬下,看到他會像旁人一樣貼過來。
可他終究還是算錯了,不過,這也才顯得她和旁人不同是嗎?
他放下瓷杯,淺淺一笑。
“我……”
沈蘭瑤再一次打斷了他。
“感謝世子救了奴婢一命,日後奴婢定會為世子效犬馬之勞。世子若是沒旁的事,便讓奴婢下去幹活吧。”
沈蘭瑤垂首,心裏也捏了一把汗。
此時此刻,她不得不像那些被愛情衝昏頭的女子一般設想,楚溫會不會喜歡她,所以才救了她?
盡管這個想法很荒唐,可話本子裏不都是這麽演的嗎?
楚溫嘴邊的笑意淡了下去,他看出沈蘭瑤在擔憂什麽。
緊握的手隨之鬆開來:“如此,你便去院中灑掃吧。”
聽言沈蘭瑤如釋重負,她寧可做髒活累活,也絕不願做人妾室!
楚溫目送沈蘭瑤出院去,扭頭看著她拿起掃帚在院中掃起落葉,思緒被帶到了兩年前那個陽光燦爛的午後。
那天,他尋了個借口將隨從都支開了。
自己走到荒無人煙的地方向著河水深處慢慢走去。他記得,那天的河水真的很冷,冷得鑽心刺骨。
河水到了他胸口之時,一顆石子落到了他身側,水花濺到了臉上,他回頭望去,見一穿著鵝黃裙子的少女站在岸邊笑吟吟地看他。
“真是曠古奇聞,光天化日之下一大男人竟然想尋死,怪哉怪哉。”
他不予理會,繼續往河水中央走。
可沒走幾步,一雙手就按著他的後腦勺往水裏漫去。
刹那間河水嗆入鼻中,那難受的滋味竟讓他生出了想活著的荒唐想法。
他想呼吸,可那雙手卻死命地按著他。
等他好不容易掙脫,回頭卻見少女站在自己身後。
“行了,你也是死過一回的人了,咱走吧。”
少女就那樣大咧咧地拉著他的手上了岸。
她躺在河**讓他也學著她一樣曬幹衣服。
日頭正濃,少女合上眼睛不一會便睡著了。
他看著少女的側顏也來了困意,等再睜開眼時,少女手裏把玩著他的玉佩。
“你這東西應當值不少錢,走,賣了它我們去吃香喝辣。”
那玉佩,他不在乎。
於是他點了點頭。
少女拉著他去集市,帶他吃熱騰騰的炸油餅,喝辛辣的胡湯。
帶他去聽書,去瞧集市買了一堆吃食。
日暮黃昏時,她拉著他跑遍大街小巷。
胸腔內那刻沉寂多年的心怦然跳動,她停在一個碼頭前,湖麵上波光粼粼。
她喘著氣問他:“你還想死嗎?想死就趕緊跳,這會沒人,我也不管你。”
他肚子裏是溫熱的胡湯,手裏是甜膩膩的油餅,他搖了搖頭。
“不想了。”
她勾起了嘴角低聲嘟囔:“真是搞不懂你們這些富家公子哥,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尋死覓活。”
他吃驚,原來她猜到自己身份了?
那是第一次,他對異性有了好奇。
可沒等他詢問她叫什麽名字,侯府的下人們趕到,他隻回頭看了一眼。
她便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
楚溫拿出兩年前那塊早已風幹黑化的糖餅,嘴邊有了一絲笑意。
今日他一眼便在廳中認出了她,他感歎上天對自己不薄,於是回院換了身衣裳。
沒想到她險些身死,這才急急趕去。
好在這一次他救下了她,也算一報還一報了。
他起身走到窗前,看著沈蘭瑤的背影滿目笑意。
兩年來,他時常想起那天的胡湯,油餅,還有河**溫暖的陽光。
自然,還有鮮活明亮的她。
他說不上自己是懷念那些東西還是想念記憶裏的人,但此刻他有了答案。
侯府世子楚溫的生活太黯淡了,他想有一個如陽光般明媚的人照耀他,亦如那年的午後日光。
……
城外軍營。
蕭北梔處理掉叛軍的事後疲憊地坐在椅上按著眉心。
看到齊海,他腦海中劃過沈蘭瑤的臉。
“她可有事?”
齊海點點頭:“放心吧將軍,他安然無虞。”
蕭北梔聞言點點頭,齊海卻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主子,那人瞧著平平無奇,您為何要屬下看著他呢?”
平平無奇?
蕭北梔抬起頭來,想到那張會騙人的臉嗤笑道:“她可算不上平平無奇,看臉如小白花般無害,實則渾身都是心眼。”
嘴上叫他將軍,心裏罵他是渾蛋。
如果不是他能聽到她心聲,隻怕連他也會被迷惑。
齊海聽了更加匪夷所思。
那個老男人看著像小白花?天啊,他家將軍是眼神出了問題嗎?
齊海不敢問,一想到自家將軍都快二十有五了還連個妾室都沒有,便覺得此事也不是無法理解。
畢竟這個年歲還沒碰女人的,大多有點不為人知的癖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