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詩施,我們結婚吧?”

方屹話音未落,江詩施就愣住了。

也是正是因為方屹用了“拒絕”一次,反而讓江詩施沒有辦法在第一時間拒絕。

方屹看著她,眼睛裏的真誠和深情無以複加。不過,在這真誠和深情之中,還夾雜著一些其他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她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為什麽方屹的變化如此之快。

江詩施思索了幾秒,才再次開口:“方屹,我記得前幾天你還跟我說,讓我去讀研,讓我好好學習,怎麽今天突然就......”

“因為一切都在變化。”方屹說,“而且,結婚和讀研並不衝突。”

江詩施不知道一切都在變化中的“變化”,具體是什麽在變化。

但她隱約感覺到,方屹是在用這種方式,將他和自己綁定在一起.......

但這個念頭,在她的腦海中閃現過後,很快就消失了。

方屹看了她一會兒,才說:“雖然我很愛你,但我知道愛是不確定的。走到最後,大概率會變。如果你不這樣,你最終會失去我。”

江詩施笑了笑:“如果真的會失去,那就失去吧。感情的事,不能強求。”

“如果我們一起努努力,就有可能避免這種情況發生。”方屹說。

江詩施覺得方屹的這句話有些無厘頭,無厘頭得不像平日裏的他。

總之,這不像他說的話,更不符合他一貫的思維方式。

“怎麽努力?”江詩施問。

“比如我們結婚,讓婚姻來維係我們的愛情。”方屹說,“如果你現在不想結婚,可以考慮跟我生個孩子。”

方屹說罷,江詩施愣住了。

如果不是剛才這句話,方屹說得特別認真,她都會以為他是在開玩笑。

方屹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笑了一下,問:“很意外,是不是?”

江詩施點了一下頭:“嗯,確實有點兒......”

“詩施,雖然你現在年齡還不算大,但很快青春就過去了......”方屹說到這裏,臉上浮現出些許的惋惜之色,“我這幾天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如果你一直跟著我,但我既不能給你名分,又沒有跟你生一個孩子的話,會不會是一種遺憾?或許你年輕的時候,還覺得沒所謂,但等到很多年之後,或許會後悔。”

這個問題,江詩施曾經想到過,但也僅僅是某些念頭一閃而過,沒有做深入的思考。

她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怎麽?擔心有一天我人老珠黃,你會變心?”

“我不會變心的。”方屹說。

江詩施聽了,有些感動。

但就在她的感動剛剛湧上心頭的那一刻,方屹抬起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我希望我不會變心,也會努力做到這一點。”

江詩施自然很想聽方屹非常篤定地說,我不會變心的,永遠都不會。

但她知道,方屹剛剛說的那些話,才是最真實的。

愛,隻是當下的愛。希望愛永遠延續,也隻是當下的希望。

沒有人會知道,自己的愛到底能持續多久,又在哪一天會突然改變。

方屹是,她也是。

有那麽一瞬,她真的希望能和方屹結婚生子,用這種刻板的方式去給愛情加個保險,將他們永遠綁定在一起。

“也不願意嗎?”方屹問,“難道你覺得,你應該找一個更合適你的人?”

江詩施笑了一下:“怎麽可能?”

方屹說:“怎麽不可能?你這麽漂亮,又這麽有才華,品性也好,有更優秀更富有的人愛你,我一點也不意外。”

江詩施正要說點兒什麽,方屹又補充了一句:“隻是很難遇到我這麽年輕貌美的了。”

江詩施看著他。

此刻的他,像是在開玩笑,可玩笑裏卻偏偏帶著幾分幸災樂禍的感覺。

雖然是一句玩笑話,但江詩施卻並沒有笑。

此刻的陽光,正透過偌大的落地玻璃投射在方屹的身上,給他的身體鍍上一層金的同時,也讓他的輪廓更為立體。就連那平日裏若隱若現的文藝氣息,都在這一刻愈加明顯了......

她就這樣看了方屹一會兒,說:“我不想再遇見誰了。”

他看著她,臉上沒有表情,但眸子裏卻出現了一閃而過的波動:“所以,你現在給我生個孩子,是最好的選擇。這樣,即便哪天我們真的分開了,也有一份血緣在。”

他見她沒說話,又說:“詩施,如果你願意,我會在廣南市中心地段給你買一套新的大房子,你生完孩子之後,我會請保姆照顧好你的生活。你放心,我不會讓父愛缺席,也不會讓你因為生了孩子影響你的創作,你更不用擔心錢的問題。我會為你們提供我所能提供的最好的生活,給孩子們提供最好的教育......我一定會讓我們的孩子優秀的。”

方屹說到這裏,竟有幾分激動,眼中帶著些許憧憬。

而江詩施,卻有幾分茫然和恍惚。

如果是以前,方屹這麽說,她就算會有猶豫,但也一定會欣慰。

可現在,她的心裏一丁半點兒的欣慰也沒有,反而會有些擔憂和害怕。

甚至她開始有些後悔,後悔不應該用那種方式去探究方屹的一切,後悔不應該在方屹的車子上安裝監聽設備......

如果這一切,沒有發生多好啊!

她或許真的可以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一如既往、毫無保留地去愛眼前這個男人。

而他,在她的眼裏,也定是一如既往的完美,變美得讓她這一生、下一世、生生世世都不想遠離和失去的一個人。

此刻,她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那一大幅油畫上,那幅畫是方屹十年前畫的。深藍色的群山隱藏在忽明忽暗的橙紅色晚霞之中,乍一看猶如群魔亂舞,但盯著看上一會兒,又能在表麵的雜亂之中發現規律和有序......

在畫的旁邊,是一張他的照片,二十出頭的樣子,穿著一件淺藍色底細白條紋的襯衫,午後的風將他的頭發吹起,陽光透過樹葉,光影斑駁落在他的臉上.....真的好美,美得像是一幅畫。

無論畫,還是畫中人,都好美,用任何形容美的詞匯來形容此時的他都不為過。

江詩施無論如何都不能將這個一臉陽光的少年和他在監聽器裏聽到的一切聯係起來。

她甚至都會以為,曾經聽到的,隻是她的錯覺。

或者索性是她聽錯了,她聽到的隻是一段電影裏的配音,或者是別人故事裏的一段對話。

可她越是欺騙自己,那些對話就越是清晰,好像時時刻刻都在她耳邊盤旋一般。

雖然隻是聽到寫隻言片語,但這些言語卻足以引發她的各種想象。

一知半解,加上無限想象,真的可以導致一場又一場的噩夢!

就在她的目光正盯著那張照片看的時候,方屹的聲音再次響起了:“詩施,你是有什麽顧慮嗎?”

江詩施聽罷,心頭微微一頓,隨即轉過頭看向方屹。

當她的目光落在方屹臉上的時候,眼前的畫麵開始變得恍惚。

她依稀看到,少年時期的方屹和成年後的方屹,兩張高度相似卻又完全不同的臉不斷地交錯和重疊,後來這兩張臉的輪廓都開始變得模糊,形成了抽象的線條,融為了落地窗邊那幅畫的一部分。

與此同時,她還想起,曾經方屹說過的那句話:山沒變,水沒變,唯獨人變了。而對於山水而言,人也沒變。

他到底變了,還是沒變?

江詩施竟開始思考起這個無厘頭的問題。

“想什麽呢?”方屹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的目光開始從遊離渙散變得聚焦,然後問了一句:“方屹,你覺得這麽多年,或者說這麽一年多的時間裏,你變了嗎?”

方屹先是一愣,隨即笑了:“幹嘛突然這麽問?就因為我之前沒跟你提結婚或者生孩子,現在提了,你就覺得我變了?”

江詩施搖了搖頭:“我隻是在想,人從小到大,是改變了,還是依舊是原來的自己,隻是在原來的基礎上更加完整和豐富了?”

方屹微微抬了一下眉,很快說道:“在原來的基礎上變得完整和豐富,本身也是一種改變。”

“是的,我們都變了。”江詩施突然有些傷感,“而且我們以後還會不停繼續改變。”

“很正常。”方屹說,“就像我們的關係一樣,也可以改變。”

“為什麽一定要變呢?”江詩施問。

方屹思索了片刻,說:“這幾天很奇怪,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突然離開這個世界,或者我突然離開了你的生活......”

江詩施聽到這些,原本複雜的思緒,突然變得單一,變成了單一的難過。她鼻尖兒一酸,很快便打斷了他的話:“方屹,你幹嘛非要說這麽不吉利的話?”

方屹笑了一下:“這不是不吉利,而是任何人都會有這種可能,生活中有太多東西,是我們無法控製的。”

江詩施聽罷,幾乎脫口而出:“如果我們不做任何壞事,就不會得到相應的懲罰,這是肯定的。就好比,我們不吃壞的食物,就不會壞了肚子一個道理。”

方屹聽罷,似有感慨:“詩施,生活如果真的這麽簡單就好了。”

江詩施聽罷,心裏特別難過,但她還是努力控製自己的情緒:“方屹,你怎麽突然跟我說起這些?你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

“沒有。”方屹很自然地笑了笑,“傻瓜,我怎麽會遇到什麽事?剛不是說了,我是突然開始思考一些問題,比如我們任何一個人都可能遇到突發性的不可控製的事件。當我想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我突然覺得人其實很渺小,在麵對不可控的突發性事件時,也會很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