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景陽宮內,曾經身著錦衣華服的薑容,此時被褪去了朱紅色的鳳袍,頭上的珠翠盡數被剝去,隻剩下一襲素白衣裳,烏發披散,再無往日的意氣風發,一左一右的兩名嬤嬤架著她,生怕她掙紮亂動。

黑乎乎的藥還有些發燙,薑容隻感覺下顎被人捏住,苦澀的藥汁一點點的灌入,又燙又苦。

一碗藥見了底,兩邊的嬤嬤才鬆開手,任由薑容跌坐在冰涼的地上,空了的藥碗也咕嚕嚕滾落在她腳邊,落了一滴藥汁。

“裴祈安呢?他既要殺我,連麵都不敢見嗎?”

兩個嬤嬤對視一眼,旋即站直了身子道:“皇上去了錦繡宮陪珍妃娘娘了,他說看在與皇後娘娘這麽多年的夫妻情分上,您病逝後會追封您為孝賢仁皇後,葬於皇陵。”

孝賢仁皇後?

薑容腹部絞痛,渾身打哆嗦,卻忍不住眸中露出鄙夷嘲諷之色,“他是念在多年夫妻情分上,還是怕他殺皇叔攝政王在先,殺本宮這個皇後在後,被朝臣們口誅筆伐,罵他是大魏的殘暴君王?”

兩個嬤嬤一時間沉默下來,沒敢說話。

彼時薑容已經疼的蜷縮,連手指動一下都沒力氣,卻仍舊沒忍住罵了一句,“敢做不敢當,真是個孬種!”

“罵吧,姐姐如今也就剩下些罵人的力氣了。”

女子嬌柔的聲音在殿門口響起,兩個嬤嬤趕緊跪了下去,“珍妃娘娘,這等晦氣的地方,您怎麽還親自過來了?”

薑容抬眸,看著女子滿頭珠翠,打扮的花枝招展,更襯得她形容狼狽。

“我和姐姐怎麽說也有些情分,自然是應該過來送送。”

珍妃說完這話,緩緩的蹲下身子,看著薑容蜷縮的身子,臉色慘白,指尖劃過薑容嬌嫩的肌膚,忍不住燦然一笑。

“好姐姐,你如今這副模樣,我真是歡喜極了。”

“李雲姣,你也就這種時候才有如此膽量,曾經無數次跪在地上,跟我卑躬屈膝的時候,你都忘了?”

薑容說到這兒,死死的盯著珍妃,“忘了當初你如何跪在地上搖尾乞憐,求著我讓你入府的時候了?”

啪—

聽到薑容提起往事,珍妃的俏臉頓時扭曲,毫不遲疑的就給了薑容一巴掌,“你少得意了,若非你出身高貴,你以為皇上當初會娶你?”

“如今你也要死了,不妨告訴你,當初你嫁入皇子府的時候,是不是在洞房空等了皇上許久?”

薑容沒有說話,她當初剛嫁給裴祈安的時候,外麵的賓客都散了許久,約莫一兩個時辰裴祈安才醉醺醺的回來。

說跟幾位大臣們議事,所以耽擱了。

“什麽議事,不過是與我纏綿罷了,薑容,新婚之夜,皇上其實去找我了,你還以為你是什麽東西?”

此話一出,薑容的眼眸一瞬銳利,旋即腹部翻湧,緊接著遏製不住的嘔吐了出來,惡心,這對賤人簡直太惡心了!

珍妃猝不及防被薑容吐了一身,險些沒暈過去,忍不住又扇了薑容兩巴掌,“賤人,你弄髒了本宮的衣裳,真是惡心死了!”

“你以為你還是什麽高高在上的相府嫡女?醒醒吧,要不是攝政王喜歡你,皇上根本不會立你當皇後,你早就該死了。”

“你不會真以為當初發生的事情,皇上一點都不知道吧?他早就厭惡透了你,卻隻能隱忍不發。”

“幸而如今攝政王也死了,也算你有些用處,隻不過你的價值,如今到此為止了!”

話裏話外,珍妃滿眼都是鄙薄之色,讓薑容覺得有些好笑,“以色侍人,你還優越起來了,但凡當初你有能力幫裴祈安,他也不會娶我。”

“你知道為什麽我哪怕死,他還得封我為孝賢仁皇後?他甚至不敢廢我,因為本宮隻要活著,依舊在朝中有勢力。”

“我死,是因為他懼我,因為我夠聰明,你是珍妃,榮寵六宮,不是因為你貌美,而是因為你愚蠢。”

薑容閉了閉眼,“妾永遠都是妾,就算我死了,往後年年,你也要給本宮磕頭上香,半點翻不了身,真不知你得意什麽?蠢貨!”

“你……”

珍妃氣的臉色鐵青,指著旁邊的嬤嬤,“給本宮堵了她的嘴,讓她給本宮閉嘴啊!”

兩個嬤嬤趕緊上前拿著布料堵了薑容的嘴,珍妃這才滿意幾分,又看了眼自己身上衣裙被弄髒,俏臉難看。

“本宮真不該過來這一趟,趕緊去給本宮備水,本宮要回去沐浴更衣,真是晦氣死了!”

殿門被人從外麵關上,薑容才倒在地上,連手指動一下都費勁,腦海中一直盤旋著珍妃剛剛說過的話,什麽叫攝政王喜歡她?

裴元柘喜歡她?

這太荒謬了!

薑容不敢相信,除了那件事情,裴元柘每次見到她那副高高在上,神色冰冷的樣子,怎麽可能是喜歡人的表現。

不知道是不是裴祈安不想讓她死的太容易,毒藥攪弄著她的腹部,渾身蜷縮,可她的意識卻越來越清醒。

薑容抬手,掙紮著去夠桌上的燭台,紅燭的蠟油滴在手背上,燙的指尖潰爛。

燭火點燃了床幔,緊接著蔓延到了**,火舌卷起被褥,一點點的燒毀著床梁,然後是靠坐在床榻邊的薑容。

她死可以,但一定要死的有價值,她要讓全天下人都知道大魏皇後薑容的死,與皇帝裴祈安脫不了關係。

這個年,裴祈安休想過個安穩,他既然敢殺了自己,就要承擔後果。

大魏建安三年臘月初七,大雪紛飛,景陽宮突然走水,火勢迅猛,孝賢仁皇後去世,享年三十二歲。

眼前一片紅色,薑容下意識的動了動指尖,針紮般的厲害,腿腳更是麻木,她忍不住伸手,想要將眼前的紅抹去。

被火灼燒的感覺似乎還隱隱作痛,她呼吸都有幾分困難。

剛抬起的手被人在半空中抓住,耳邊響起女子清脆急切的聲音,“姑娘,殿下還沒回來呢,這蓋頭您可別掀開,自己掀開就不吉利了!”

蓋頭?

薑容動了動,試探著開口問道:“瓊枝,是你嗎?”

“是奴婢,紅鳶姐姐去前院了,不知道喜宴散了沒,殿下還沒回來呢,再過半個時辰,就耽誤吉時了。”

聽到這話,薑容便有些明白自己在什麽地方,但又有些不敢相信,她不是死了嗎,真的會重活一世?

想到此處,她便什麽都顧不得了,抬手扯下了頭上的喜帕,眼前的視線忽然變得清晰,屋內布置陳設一如當年,龍鳳喜燭跳躍著,處處彰顯著喜色。

唯獨把丫鬟瓊枝嚇了一跳,“姑娘,你......你怎麽把蓋頭掀起來了,快蓋上,這可不吉利!”

吉利?

薑容將喜帕扔到地上,想到臨死前珍妃與她說的話,心中湧起無邊的怒火,她還真是怕太吉利呢!

她大踏步往外走,就聽到外頭響起另一名丫鬟紅鳶的話,“姑娘,外頭的喜宴早都散了。”

“奴婢問了府裏的幾個下人,說殿下好像跟幾位朝中大人去書房議事,許是什麽要緊的公務,被絆住了腳,還得半個多時辰。”

絆住了腳?

薑容冷笑一聲,可不就是被絆住了腳,被美人纏的脫不開身,正提前過洞房花燭夜呢。

她抬手推開房門,看著紅鳶,“帶人抄上家夥,跟我去文福軒!”

一旁的瓊枝才要說什麽,薑容好似有感應一般的回頭看向她,“瓊枝,你帶兩個人立刻去請兵馬司指揮使趙大人過來,就說皇子府遭賊了,讓他務必盡快趕來抓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