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海納爾

洗了澡,李鳶吹幹了頭發,換了衣服就下了樓。

白色針織衫下穿了件深藍色的微喇褲,外麵套了一件卡其色風衣——這裏白天熱得厲害,夜裏還是有些冷。

酒吧不大,一個吧台,幾張小桌子,屋裏是舒緩優雅的藍調爵士樂,巨大的琉璃櫃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酒,燈光昏黃,氣氛讓人莫名寧靜。

吧台內側的調酒師是個剪著利落短發的女孩,那女孩皮膚白皙,嘴裏叼著根煙,五官精致深邃,唇角一顆水鑽,手上的調酒器在手上有節奏地拋起又落下,冰塊與鐵壁在動作間發出清脆的叮當聲。

打開,倒入,藍色的**緩緩流入放著冰塊的杯子,最後再放一片薄荷點綴。

“先生,您的藍海。”

有人接走了自己的酒。

女孩一抬眼,與李鳶對視上。

她目光輕挑,李鳶友好一笑。

林北北第一次在這片邊遠沙漠裏見到這樣好看的女孩子,柔軟的像棉花糖,那一抹笑,像晨間的暖曦,流暢的脖頸線條泛著白皙,隱隱探究的看著周圍,一雙眼睛未施粉黛,好似蒙了一層亮晶晶的水霧。

“你好,有什麽推薦?”

林北北掐滅了煙,揮了揮手試圖驅散麵前殘留的煙霧。

“椰林飄香?”

“可以!”

林北北調酒起來很認真,尤其是右邊眼角下的一顆痣,讓她看起來有幾分濃烈又深邃的冷豔。

像她手裏的朗姆酒。

雞尾酒很快調好,林北北放在了李鳶麵前。

“來旅遊?”

李鳶輕笑著,點了點頭,“算是,來看朋友。”

她低頭輕酌了一口,微微的酒味剛剛好,似乎一下子衝走了自己上午被風沙侵襲的疲憊。

李鳶扭頭,看見在酒櫃旁,掛著一張有些破舊的海報,發黃,應該是有些年頭了。

上麵,是半張大型貓科動物的臉。

那雙碧湖一般隱隱透著藍色的眼睛,神秘,哀傷,還有野性。

李鳶幾乎是下意識的,走近去看。

“雪豹?”

林北北回頭,靠在了吧台上,昂了昂下巴:“是。”

“你喜歡雪豹?”

林北北撇嘴,搖頭,不怎麽感興趣的樣子說道:“我們老板喜歡,他救過一隻。我們店名,你沒看,‘檀·野’,這野就說的雪豹。”

林北北視線後移,忽然一笑:“哎,我們老板回來了。”

李鳶聞聲,扭頭看去。

男人的個子很高,在人群中很顯眼,還是早上的衝鋒衣,隻是這會兒頭發散了下來,些許遮蓋住了眉眼,他還是溫和的跟周圍人笑著說話,說著她聽不懂的哈語。

海納爾跟朋友打完招呼,回頭的刹那對上了李鳶的目光。

然後,禮貌微笑,輕輕點頭。

林北北捏了個響指,喚回了李鳶,說道:“我們老板是帥,可也不用這麽盯著吧?”

李鳶卻搖了搖頭,笑了,“他今天救過我。”

在漫天黃沙中,像是神明一樣,從天而降,帶她逃離了末日。

海納爾走了過來,林北北挑眉,他點頭,示意她轉身去調酒,無形的默契。

海納爾順勢坐在了李鳶的旁邊,身形遮住燈光,靠著吧台,抽出一支煙,剛點上,忽然察覺了身側的目光。

微微一頓,他回頭。

李鳶還在看他,衝他一笑,“又見麵了。”

海納爾眼中閃過幾分疑問,好像不認識李鳶,但還是出於禮貌地說:“你好。”

李鳶一怔,有些被他的冷淡打擊到。

或許是他每天救過的人太過,所以隻是自己以為他們已經成了朋友,有些唐突了。

她低下頭,默默捧著杯子挪開了幾分。

林北北沒聽清剛剛李鳶的話,正要再問,海納爾忽然開口。

“天熱了,酒吧門口可以多擺兩盆花。”

林北北一邊砸著杯子裏的檸檬,一邊懶洋洋地問:“什麽花?”

“都行,蘭花,百合,”海納爾吐出一口煙,像是想到了什麽,又說,“或者鳶尾。”

李鳶握著杯子的手一緊,又不由自主地被他的聲音吸引,可卻不敢再看他。

“鳶尾?”林北北想了想:“這花戈壁灘上不到處都是麽?”

海納爾笑了笑,沒說話。

林北北反應過來,又看向李鳶,問:“你剛跟我說什麽?”

李鳶一頓,茫然地握著杯子,輕輕搖了搖頭,“沒什麽。”

然後,目光又重新落在了那張雪豹的海報上。

李鳶博士畢業的論文命題就是關於雪豹。

初中時,她在科教頻道觀看一部關於雪山雪豹的紀錄片,與鏡頭裏那隻站在山崖頂峰孤獨的雪豹對視時,命運就將這隻神秘的雪神刻進了李鳶的生命裏。

李鳶這一次來新疆,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觀察到真正的、北境之地的雪豹——雪豹的故事。

她始終相信,人有人性,人性產生社會,社會產生故事。

那麽雪豹也有她的靈性,也會有她們的故事。

李鳶放下了杯子,拿出手機掃了二十塊錢過去,然後跟林北北告別。

林北北聽見收款的聲音,嘖了一聲:“看你漂亮,想請你喝的,交個朋友。”

李鳶歪頭一笑:“朋友可以交,但錢必須付。”

林北北覺得這姑娘雖然長得又甜又軟,但個性還挺利落,對她胃口。

“好,我叫林北北,北邊的北。”

海納爾正吸著最後一口煙。

耳邊忽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李鳶,鳶尾花的鳶。”

他剛吸進去的煙生生地卡在喉嚨裏,咳嗽了起來,海納爾急忙掐滅手裏的煙。

他紅著眼睛好不容易才抬起頭來望過去。

李鳶已經離開了。

他神色一動,跟了出去。

可已經沒了人影,隻有街上的風冷冷地吹著。

林北北也出來了,跟著他左看右看,問:“怎麽了?”

“沒怎麽……剛才那個,一個朋友。”

林北北懷疑了一下:“那剛人家給你打招呼你都不理?”

“今天早上見的……”海納爾想了一下,忽然笑了,“那會兒她跟個兵馬俑一樣,所以剛沒認出來。”

林北北意味深長地挑了挑眉,古怪地笑了,沒說話,回了吧台。

李鳶一進房間就倒在了**,今天太累了,但是又因為一些事而興奮。這會兒有些微醺,她才覺得困意浮顯

她盯著頭頂的燈出神,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