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活一年算你命長了!

身體劇痛難忍,意識也混沌雜亂。

恍惚之間,謝沅口中被塞了什麽東西,靈台有了一瞬間的清明,讓她清晰感受到了手臂上針紮似的疼痛。

等她再次恢複意識時,隻覺得恍如隔世。

“夫人您醒了?”含秋喜極而泣,“奴婢以為……呸呸呸,您得貴人相救,是天大的福氣!”

“貴人?”謝沅微微坐起,環視四周,“是誰救了我?”

“奴婢也不知道貴人的身份,方才您忽然咳血暈倒,正好有一隊車馬經過,知道您是忠義伯世子夫人後,就叫手下的大夫救了您。”

“恩人沒留下什麽話麽?”

“貴人隻說是順手救下故人之女。”含秋想了想,“不過那馬車華麗得很,像是皇族才有的規製。”

謝沅點點頭,隻能暫時按捺下報恩的心思。

剛才那一瞬間滅頂的絕望叫她後怕,差點以為自己要死了,若非那人,隻怕她現在也隻剩一口氣了。

含秋看著她依舊蒼白虛弱的麵容,猶豫之下,還是沒將大夫的話全部說出口。

她扶著謝沅坐在了路邊石桌旁。

看著沒有人煙的大道,她不忿道:“世子倒是狠心,將夫人留在這種地方,平時看著與二公子在朝堂針鋒相對,不想緊急時刻,他竟然舍得先救二公子而拋棄夫人。”

含琴不讚同道:“二公子是咱們夫人唯一的弟弟,謝氏長房一脈都靠他撐著。

世子為了長房考慮,自然會先救重傷的二公子,他不是也留了侍衛保護夫人麽?”

“這麽孝順謝氏長房,怎麽不見他來孝順孝順夫人?如果夫人沒了命,他是不是還要上柱香求她繼續保佑長房繁榮昌盛啊?”

含秋冷笑一聲:“幹脆他改叫謝令璟算了!”

“你……胡言亂語!”

兩人說著話,謝沅卻始終一言不發,良久後才問:“我昏迷了多久?”

“……”含秋訥訥道,“……兩個多時辰。”

從午後太陽高懸,等到了夕陽西下,不見顧令璟半個人影。

謝沅臉色更白,藏在袖中的雙手緊緊攥起。

傍晚時分,伯府的馬車終於姍姍來遲。

看著謝沅平靜的臉色,馬夫惶恐回話:“謝二公子傷勢有些重,世子正在照顧他,吩咐奴才來接夫人。”

“傷得再重也有神醫在。”

謝沅聲音虛弱,卻透著一股沉靜與迫力:“神醫在忙,世子也忙得連說句話的功夫都沒有?”

馬夫支支吾吾,實在說不出個一二三來。

謝沅閉上眼睛,叫他先趕路了。

半個時辰後,終於到了歐陽神醫府裏。

謝沅問前來接待的藥童:“午後來了一個受重傷的公子,請問他在哪裏?”

“在後頭!”馬夫忙出言引她前去。

“哪有重傷的公子?”

留在原地的藥童一頭霧水:“也就來了個餓暈過去的姑娘啊……”

謝沅跟著馬夫到了一座小院裏,她雖心涼於顧令璟的態度,卻也擔心謝昭,敲過門後就進去了。

“小弟怎麽樣了?”

她麵露擔憂,卻在看清床前一幕時忽然愣住。

——**,謝昭攥著顧令璟的衣袖,衣襟淩亂地半靠在他肩頭,臉色微紅,而顧令璟一向清冷的臉上也難得有了幾分柔和,襯得容貌更加俊逸。

兩人身體緊貼,唇也幾乎快要相觸。

他們都沒想到謝沅會直接進來,忙快速退後,神色微慌。

謝昭更是拿起被子急忙擋在了自己胸前。

“她不安分,差點摔下床,我就扶了她一把。”顧令璟解釋道。

“還不是你先嚇我!”謝昭緊緊抓著快要敞開的衣襟,不自然地回道,“長姐不必擔心,我沒事。”

“怎麽會沒事?”

謝沅下意識忽略了不對勁的地方,走上前打量著她:“你究竟傷到了哪裏,神醫怎麽說的?”

“我……”謝昭吞吞吐吐。

“隻是操勞過度,又被我們馬車撞得傷了腳。”顧令璟接話。

話落,他察覺到了不對,立即解釋:“她昏迷不醒,我以為像你一樣得了怪病,就叫神醫多看了看,這才耽擱了接你的時間。”

他眼神溫柔,姿態閑適而歉意。

以前,一旦他做錯事露出這模樣,謝沅都舍不得怨怪半分。

可曆經生死一線後,看著依舊清冷坦然的男人,她卻再說不出那句“沒關係”。

“對不住,我真的是無心之失。”

見謝沅不說話,顧令璟上前一步,想握住她的手,後者轉身避開。

兩人間陡然沉默。

“顧令璟,真有你的!”謝昭眼神在他們間來回轉了一圈,了然後氣道,“我隻是查案累暈,你就如臨大敵,連我長姐都不顧?你還是不是人!”

“是,我該留著你屍體被野狼分食幹淨!”顧令璟反唇相譏。

“我死了都不要你救!”

“小弟。”謝沅斥道,“胡說什麽!”

謝昭輕哼一聲。

“不過你怎麽大清早就累暈了,那時不是剛出城麽?”

“擔心證人溜走,我昨夜就出城了。”謝昭打了個哈欠,“累了一夜終於有了點結果,沒想到自己先倒了……不過長姐你們怎麽今日就出門了?”

“他擔心我,就提前了一日。”謝沅語氣淡淡。

“哦……”謝昭瞥了顧令璟一眼,短短一個字,卻藏都藏不住愉悅。

顧令璟沒有看她。

“藥好了。”

這時,發須皆白的歐陽神醫端著藥進門,將藥碗交給了顧令璟。

後者將藥遞給謝昭,隨後說道:“神醫,這位是我夫人,她有咳血之症,連太醫都束手無策,勞煩你為她瞧瞧。”

“又來一個……你究竟有幾個好夫人?”歐陽神醫不耐道,“這麽博愛,怎麽不幹脆收了越朝千萬女子,是不想嗎?”

顧令璟臉色難看下來。

歐陽神醫話雖這麽說,但還是示意謝沅走到桌前坐下。

診過脈後,他問:“你今日已經發過一回病了?”

“午後咳了一回血,人事不知。”

“死裏逃生,幸好有良醫救命。”

顧令璟追問:“神醫何出此言?”

含秋忍不住道:“夫人可沒二公子這樣的好運氣,你們離開後她就咳了血昏迷,若不是有貴人救命,夫人早就……”她哽咽一聲,再說不下去了。

顧令璟神色微變。

“先天急症,長成後才複發罷了,每當咳血前後,身體疼痛難忍,生死一線。”歐陽神醫道,“老朽若沒診錯,顧夫人先前應該已經咳了兩回血……倒是可惜。”

“可惜什麽?”謝昭忙問。

“這種急症,可二不可三,今日若及時診治,尚有一線生機,現在……”他看了眼外頭的沉沉黑夜,對謝沅挑眉說道,“損了元氣與壽命,活一年算你命長了!”

謝沅心中猛然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