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中原大旱，饑荒年
陸雲鼎抬眸看去。
三個小孩子，臉上髒兮兮，穿著破衣爛衫，看起來也就五六歲的年紀，手裏捧著個破碗，仰著頭，乞求給些食物。
這三個小孩，一個比一個瘦，腳上的鞋都爛了，露出的腳丫又紅又腫，看起來很慘。
被隔壁那一桌人吼了一聲之後，仨小孩都嚇得連連往後退，其中一個身子搖搖晃晃，還跌倒了。
這一跌，還正好撞到了上菜的小二，小二手裏的餐盤一歪，那一盤菜順著一邊滑落，掉在了地上。
“怎麽回事啊？”小二怒道。
三個孩子見菜掉在地上，白菜裏還有肉丁，稚嫩的眼眸中頓時冒出了亮光，都迫不及待地蹲下去，也不管那菜沾了泥土，抓起來就往嘴裏塞。
這一幕看得陸雲鼎心裏一陣鈍痛。
他剛要起身，隔壁那桌一男人，就抬起一腳，踢在了小孩的身子上，那小孩本來就是瘦瘦小小的一團，蹲在那裏，都沒有一個包裹大。
被這男人一踢，就像球一樣，滾到一邊去了。
男人還不罷休，指著小孩開罵：
“這是老子的菜！小畜生，碰掉了老子的菜，還敢偷吃？看老子不打死你們！”
忽然，一道人影飛過。
一腳正中那男人的胸口，男人連聲音都沒來得及出一個，人就飛出去了。
陳維毅瀟灑地落地，擋在小孩的前麵，指著那男人：
“你這夯貨，欺負幾個小孩子，算什麽本事？”
“他媽的！哪來的瘋子，這幾個小畜生偷吃我的菜，我還不能教訓他們了？”男人同桌的其他幾個人都站了起來。
陸雲鼎走過去，扔了一個銀餅在桌子上。
“這些夠你們再點幾盤，不許再為難這幾個孩子。”
那個被踢飛的男人齜牙咧嘴地爬起來，怒喝：
“那踢了老子又怎麽算？”
陸雲鼎眸光一斜，語氣森然：
“你還踢了那孩子，算是扯平了，但你最好祈禱那孩子沒事，不然，你要賠命。”
被踢的男人渾身一個瑟縮，他不明白，明明這個說話的人很年輕，可為什麽他一開口，自己就忍不住渾身發顫，好像這人會給人無形之中，給別人施加一股冷肅的壓力。
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幾個人互相看了看，拿起那個銀餅，撤了。
陳維毅也早看過那被踢的孩子情況，好在沒事。
他抱住孩子的小身子，渾身一點肉都沒有，隻剩下一把骨頭，都硌手。
陸雲鼎也拉住另外兩個嚇壞了的孩子，不讓他們繼續吃地上的食物。
領著他們來到自己的桌子上，把小二叫過來，又多點了幾個菜。
等菜上來，三個小孩子的樣子，恨不得把盤子都吃掉。
“慢點慢點。”陳維毅一臉心疼地提醒著。
他看向陸雲鼎：
“這的是餓了多少天啊。”
陸雲鼎放下筷子，一點胃口也無。
等三個小孩子吃完，陸雲鼎及時將水遞過去，其中一個小孩子，被噎得喘不上來氣，一張小臉憋得通紅。
陸雲鼎便輕輕地撫著他小小的後背，幫他順了下去。
三個小孩吃飽了，才想起來認一認人，他們眨巴著眼睛，頂著黑黑的小臉蛋，其中一個稍微大點的，也就是被踢的那個，怯生生地張了張嘴：
“哥哥，我可以，可以帶一些麽。”
一邊說著，一邊用小手，指了指懷裏緊緊捧著的那個破碗。
其他兩個小孩小小的一團，坐在凳子上，顯得凳子好大，他們個個顯得非常局促不安，生怕陸雲鼎他們不同意。
小小的眼眸中，帶著期許和慌張。
“是拿回去給你們的家人們吃嗎？”陸雲鼎問。
小男孩苦著一張小臉：
“祖母和娘親都好幾天沒吃東西了，她們快餓死了。”
說著說著，眼淚就劈裏啪啦地掉了下來。
其他兩個小孩子見他哭了，也跟著一起哭，髒髒的小手抹著眼淚，小臉更花了。
見他們苦，陸雲鼎的心裏也不是滋味，但還沒等他開口。
陳維毅已經受不住了：
“你們別哭了，這些吃的隨便拿，不夠的話，哥哥再給你們買，絕對不能讓你們還有你們的家人餓死！”
陳維毅說著，自己已經燃了起來。
直到碰到了陸雲鼎掃視過來的眼神，才瞬間熄了火。
過於上頭，竟然忘了，自己是跟上司一起出來的，上司還沒說什麽，自己就開始做決定了，真該掌嘴啊。
陸雲鼎隻是看了陳維毅一眼，並沒有怪罪。
他理解陳維毅，陳維毅和自己一樣，自小生長在京城的上層人圈子中，沒怎麽見過底層百姓的疾苦。
在京城世家子弟中，這樣四五歲的小孩子，都是錦衣玉食的，個個無憂無慮，除了被人伺候，就是讀書識字，哪裏會四處奔波，為吃穿而發愁。
如今見到了，心底最柔軟的部分被刺激到，就不可能袖手旁觀。
他看向陳維毅：
“既然你應了這事，那你就去辦吧。”
陳維毅撓了撓頭：
“好的，主子。”
陸雲鼎決定今晚暫住禹城，便在飯館旁邊的客棧開了兩個房間。
他將店主叫來，買了一百個饅頭，讓明日做出來。
店主收了錢之後，想了又想，還是說了出來：
“這位貴人，我勸您還是不要發這個善心的好。”
陸雲鼎挑眉，等他繼續說下去。
店主剛才已經目睹了全過程，別說今日，就這種情況，他都見到了無數次，心早就鐵一樣硬了。
“哎，您管得了一時，管得了一世麽？您今天遇見了這三個小孩，您知道城門外林子裏，破廟裏，還有多少個小孩麽？那些老的，病的，都慘多了，這幾個小孩算是好的了，不然能讓他們出來要飯麽？您明日送一百個饅頭過去，不出半日，肯定會招惹更多的流民，您有幾百個饅頭能供得上呢？”
這些，陸雲鼎也想過，但他總不能什麽都不做。
“客觀呐，您是還要繼續往南走吧，我給您提個醒，接下來您這一路上就看吧，隻會遇見更多，讓您心裏更無法接受的慘事，等見得多了，您也就明白了，善心沒用，顧好自個兒，活著才要緊呐。”
“多謝提醒，饅頭我明日來取。”陸雲鼎拱了下手，邁步離開。
回到客棧房間，耳邊忽然響起一道聲音：
“陸將軍，能聽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