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痛失愛女
“媽媽,我永遠愛您。原諒我不辭而別,願您餘生安穩。”
女兒的遺言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刻,如一把鋒利的刀,捅進江舟的胸腔裏不停地攪動。
巨大的悲痛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得到絲毫緩解,而是疊加堆積成她無法承重的折磨,讓她寢食難安,夜不能寐。
她心痛難忍,全身的每個毛孔都在戰栗,整個人渾渾噩噩。
她怎麽也想不明白,陽光開朗、聰明懂事的女兒怎麽會自殺。
*
那天對江舟來說像個永遠醒不來的噩夢,更像惡毒的詛咒,把她摁進了痛苦的深淵。
那天晚上她加了一會兒班,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已經快十點了。
女兒安安沒在家。
她尋思高中學習緊張,女兒有時住校,也沒放在心上。
不過以前女兒這種情況都會給她發短信告知,這次可能是忘了。
這麽想著,她換上拖鞋,想打電話給女兒時,手機響了。
原本她以為是女兒打來的,接到的卻是刑偵隊長魯春秋的電話……
女兒安靜地躺在血泊之中,她是從商廈樓頂陽台跳下來的。
巨大的衝擊力崩斷了女兒的血管,震碎了她的骨骼和器官,她早已沒有了生命體征。
江舟像掉進了冰窟,全身的血液都結了冰。
周遭喧嘩的人群、閃爍的街燈,一切的一切像被按了暫停鍵,變得散亂而縹緲。
天旋地轉間,全世界隻剩下女兒匍匐的屍體和觸目驚心的血色……
*
女兒走了兩個周了,江舟仍然沒能從極度的震驚、疑惑和悲痛中緩過來。
隨之而來的,還有天塌地陷般的恐慌和無法遏製的憤怒。
她不敢想沒有女兒的餘生該怎樣度過。
她不能消減對女兒真正死因的質疑。
雖然女兒寫在掌心的遺言和調查結果都證實女兒是一念之差自殺身亡,與他人無關。
但她無法接受,也拒絕接受。
一個好端端的孩子,無緣無故怎麽會自殺呢?
她發誓要找到讓女兒生無可戀的原因,讓藏在暗處的劊子手得到懲罰。
這些天,她瘋魔般把女兒接觸的所有人都篩查了一遍,尋找可能導致女兒自殺的蛛絲馬跡。
她首先想到的是女兒那晚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壞人。
她常年和形形色色的案件打交道,保不齊被人盯上了。
為了打擊報複,那些窮凶極惡之徒往往不擇手段。
但同事們搜集來的監控視頻上清清楚楚。
女兒從學校出來後往家的方向走,路過那個商廈後停下腳步,然後進入商廈,穿過一樓大廳,走進電梯後徑直到了頂二層,再由步行梯上了天台。
自始至終,女兒一直是一個人。
令她無法理解的是,女兒直到跳樓的前一刻,都神色平靜,無悲無喜。
女兒的眼神是清明的,沒有迷惑或遲疑……
到底是什麽原因讓女兒決然赴死?
學習壓力太大,或者哪個老師惡語傷人,讓女兒產生了嚴重的厭學情緒?
她去學校調監控、訊問師生。
女兒的班主任路瑤和江舟還是老同學。
當初江舟尋思跟路瑤有同窗之誼,路瑤又是省級優秀教師,就很放心地把女兒調到她班上,哪想到會出這種事。
路瑤見江舟的第一句就是:“人死不能複生,節哀順變,你可不能再這樣折磨自己了,看都瘦成啥樣兒了。”
這時的江舟聽不得這樣的話。
這種無關痛癢的安慰更像是幸災樂禍。
何況身為安安的班主任,和安安朝夕相處,安安想自殺,難道路瑤就沒有發現一點兒端倪?
簡直失職。
江舟像個刺蝟似的,看誰都可疑可恨。
“安安這孩子真是的,有什麽事兒想不開非要尋死呢?她在班上表現得一如既往的好,怎麽會突然……”
路瑤看江舟臉色不善,惋惜地歎著氣住了嘴。
之前,路瑤一直羨慕江舟長得好嫁得好活得好,越發覺得自己各種不如意。
現在,相比江舟中年喪女,她覺得自己那些不如意微不足道。
同樣是母親,她真的很同情江舟,何況她還是安安的班主任,和安安還有深厚的師生情,得知安安的死訊,她真心痛惜難過。
可是,江舟冷漠得像塊鋼板,讓她覺得多說一句話都討嫌。
“麻煩你把其他任課老師都叫來,我要一個個訊問,還有班上的同學花名冊找來,我需要多找幾個同學問問,了解一下安安出事前的情況。”
江舟看她的眼神冰冷刺骨。
路瑤能體諒她的痛苦和處境,沒有計較她的態度,立刻照辦。
一番訊問下來。
女兒學習成績優秀,老師們對她交口稱讚,沒有誰批評過她,更別說惡語相向了。
難道女兒遭遇了校園霸淩?
調查結果證實,女兒人緣很好,沒有與任何人發生爭執,也沒有被霸淩。
是女兒早戀失敗?
青春期的女孩子心思細膩、情感脆弱,保不定被哪個混小子傷透了心。
可事實是女兒並沒有早戀,那個該死的混小子壓根不存在,是她一廂情願在虛構。
江舟離開學校的時候,感覺自己走路像在飄。
她百思不得其解,什麽情況都沒有,安安為什麽那樣絕情絕意……
是前夫刺激女兒了?
她怒火中燒地找到前夫杜政明,他的悲痛不比她少,有氣無力地躺在病**打點滴,臉色像紙一樣白。
看到她,他像回光返照一樣暴跳起來,當胸抓住她的衣服怒氣衝衝質問她,是不是她帶了別的男人回家,讓女兒難受了,不想活了。
“我沒有!我沒有!”
她比竇娥還冤,“這兩年她上高中,我一門心思照顧她,下班就回家,什麽格外的事也沒幹!”
“我的女兒啊……你說你能好好照顧她,你還我的女兒!還我的女兒!”
男人發出野獸般的嘶吼,發瘋般搖晃著她,而後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暈了過去。
她看著癱倒在地的男人,滿腔怨憤達到了頂點。
可這個曾經龍精虎猛的男人變得像紙片一樣單薄,重症暈厥危在旦夕。
她隻能壓抑著滿腔怨憤叫醫生搶救。
“夫妻一場,有什麽事不能好好說?再說婚都離了,你還揪著人家不放幹什麽,非要把人折騰死你才甘心?”
主治醫生邱傑和杜政明是多年好友,暫時還不知道安安的死訊,隻以為江舟來胡鬧。
“我沒折騰他,他怎麽了?”
江舟的心裏像長了草,亂糟糟一團塞得她胸悶氣短。
“肝炎。你繼續氣他,讓他早點兒死。”
邱傑沒好氣兒地擠兌她。
江舟有種抓狂的感覺。
杜政明的新歡喬桑辦完住院手續回來,看到江舟來了,立刻擺出鬥雞的架勢。
江舟沒心情跟她BB,懷著日了狗的惡劣心情離開醫院。
她徑直開車去聯通查前夫的通話記錄。
杜政明的手機號和密碼都沒有換,她沒費勁就把小票拖出來了。
杜政明兩個多月沒和女兒通過話。
當爸的怎麽能這麽長時間對女兒不聞不問?
她無比怨憤,卻又想起,當初她從前夫手裏搶過女兒的撫養權時,曾經警告他沒事別給女兒打電話,少打擾她們母女平靜的生活……
調查到最後,她隱約覺得,殺死女兒的劊子手不是別人,似乎正是她自己。
這些年,她一直忙於工作,和杜政明感情不合,婚姻生活一團糟,離婚後陪伴女兒的時間少,互相溝通交流不夠……
這些想法讓她無比惶恐。
她不願承認這種猜想。
她那麽愛女兒,勝過愛自己的生命,女兒是知道的。
雖然工作忙,但她盡量無微不至地照顧她,力所能及滿足她的願望。
就算她哪裏做得不夠好,女兒可以告訴她啊,也用不著去死啊……
不會的,一定另有原因。
她回到家,驚慌失措地翻找女兒的遺物,想從那些課本筆記本中找到哪怕隻言片語的解釋。
女兒的課本幹淨而整潔,課堂筆記字跡絹秀、條理分明。
睹物思人,她雙淚長流。
最終,她在女兒的語文課本裏找到了一串數字。
那串數字被女兒一遍遍圈畫,深刻的筆痕透著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