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這姑娘路子野
“你都聽到了?”千掌櫃一改方才在明昭月麵前的故作沉穩之態,揚起頭露出一抹打趣的笑意,笑得眉眼彎彎,頗有看熱鬧的意思。
從牆內走出的男子戴著一張銀白麵具,看不出神色。
不過,他們二人站在一處,隻覺麵具男子高大威猛,這千掌管倒像是個未成年的少年。
男子走到未完的棋局麵前,坐在黑子一方,觀察著棋麵。
“我還以後你不會同意調三十甲衛給她呢,結果腰牌你倒是給的爽快。”千掌櫃湊到對方麵前,似想打探什麽,滿臉好奇,“說實話,是不是早就認識她?”
麵具男子伸出大掌,無情地將湊過來的小白臉堵住,手執黑子落下一顆,淡淡開口。“你輸了。”
千掌櫃一看,就這一手,他便扳回了一局!“明明剛剛給你的黑子下了手臭棋,他是怎麽扳回來的!”
“凡事長長腦子。”男子放下棋子,在桌前凝神打坐。
千掌櫃露出狡黠一笑,“你怎麽不問,她方才要抵消四千八百兩的消息是什麽?”
男子一動不動,似乎並不在意。
就真是……可氣!他為什麽不問?那自己這關子還怎麽賣!不行,他不問,自己偏要說!
“棪哥哥?”千掌櫃試探喊道。“你把麵具脫了吧,天天戴著這玩意也不嫌熱。”
男子巋然不動。
千掌櫃白了一眼,“非要叫你十八郎是吧!”
沒錯,眼前這人,正是玄鷹衛指揮使十八郎。
“你聽著,她說,兩日後,嘉雍城山洪暴發,將有大水患。若我們的人能提前趕赴嘉雍,救出百姓,便可與城主商議嘉雍山礦石開采權。”
正打坐的十八郎身體陡然一動,麵具下的眼睛緩緩睜開,依舊看不清神態如何,隻袖中的手指摩挲著袖口。
“你說奇怪不奇怪,嘉雍城離此數千裏,她竟知道那裏將有水患?還有更奇的,她還知道我們盯著嘉雍山的礦石!”
別看千掌櫃剛才對著明昭月十分沉穩老練,天知道當他聽到消息時,手心都冒著汗,緩了許久才反應過來,差點就露餡了。
不對,自己才是梅花樓的掌櫃。為什麽如此重大的消息,自己不知道?還要別人告訴她?
她又是如何得知的?
不得不說,這姑娘的路子,真野啊。
“這姑娘有些可怕,咱們這筆生意做了後,不如了結了她?”千掌櫃語氣輕鬆,像是在說一件十分尋常的事。
十八郎冷冽的目光落到少年身上,盯得千掌櫃脊背發涼。
“速傳信嘉雍的人,讓他們盯著。若真有水患,不惜一切力量救人。”
“你也信她!”千掌櫃見十八郎這般爽快,有些詫異。
“你不也信了?”十八郎翻了個白眼。
千掌櫃嘿嘿一笑,“我那不是……見你沒反對,這才同意借她三十個人嘛……”
十八郎不願與他再多話,起身就朝門口走。
“哎?你不是向來不走門的!”
十八郎似乎才反應過來,轉身又來到那麵牆前。他推了推牆麵某處,牆體再次打開,他邁步走了進去,牆體便合上了。
“今日這人真是奇怪,跟丟了魂一樣。”千掌櫃坐回桌前,搖頭歎氣。
“伍千帆,再廢話,讓舟叔送你回家。”
不知從屋內哪麵牆內傳出十八郎滿是威脅的聲音,伍千帆嚇得一個趔趄,他不是走了嗎……
屋內沉寂了半晌,確定隻有伍千帆一人時,紅綾才試探地推門而入。
“人走了?”
“嗯。”伍千帆看著被黑子打得落花流水的棋麵,想不明白十八郎那一手黑棋是怎麽下的。
“主子是不是認識那姑娘?”紅綾忍不住問道。
“你去問他啊。”伍千帆吊兒郎當起來,將那顆扭轉局勢的黑子拿出棋盤。
“若說不認識,怎會拿自己的腰牌給她調甲衛,而且還是三十個,還沒收銀子!”紅綾在屋內晃來晃去,“要我說,主子這麽做,一定有原因。那姑娘寄的信裏到底寫了什麽?”
伍千帆抬頭看向紅綾。“差不多就行了,不該問的別問。”
紅綾嘟囔,“不說算了。”
“你別老是穿著大紅衣裳在我麵前晃,低調些,你主子可不喜歡濃妝豔抹的女子。”
“是嗎?”紅綾露出疑惑的目光,“可我看他挺喜歡女子穿紅衣的啊……”
伍千帆:就一個純純的大無語!
明昭月回了將軍府,度滿自然隱在府中暗處,偶爾去紅梅院和錦繡堂探探消息。
從當鋪回來,明昭月覺得有些疲累,不過比往日多了幾分安心。
自重生回來的那日,她便一直在為今日之事做準備,終於在邊關戰事未結束之前,給父親傳過去了封信。
那確實是一封家書,若單看每句文字,隻有女兒對父母的尋常問候與想念。
但明昭月與明輝之間,有他們父女才知道的書信方式。她將一些不能明言的話,藏在字字句句之中。明輝若細看,必能看出。
她和錢文忠捐給兵部的糧草物什,已經出發前往邊關。糧草一到,父親必然就會知道她退婚一事,心生擔憂,擾亂父母之心。
眼下邊關的戰局,不容父母有任何幹擾。所以,她要在糧草到達之前,告訴父母自己與錢玉書並非情投意合,而是二房的設計之舉。
她還要告訴父親,明家軍中有敵軍內應。
前世,父親在這一仗中吃了敗仗,又聽聞她在京中的處境,無召回京。樁樁件件都觸了皇帝的逆鱗,所以回朝後才被皇帝所不喜,以致喪了命。
要破局,就要先將這場戰役扭敗為勝。而那個敵軍內應,便是成敗的關鍵。
還有,明昭月最後叮囑,無論京中發生何事,父親隻可傳軍報,無召萬萬不能回京。
信中之事說得清楚明白,她相信父親看到後,一定能領會她的意思,甚至做出更長遠的安排。父親的頭腦可不僅是一個武將那樣簡單。
神色恍惚間,明昭月似乎看到了呼聲震天的戰場,明家軍和敵軍殺得血流成河,屍橫遍野。
父親和母親兩名東安國大將,立於陣前,渾身帶著鮮血,以身入敵營。
“母親!”明昭月從夢中驚醒,腦門全是汗。
“姑娘,長公主府來人了!”海棠走進屋,滿是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