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局中博弈
出發拘留所的路上，袁宏亮安插在大秦集團附近的手下傳來消息：一切正常。
袁宏亮略微懸著的心，徹底放了下來。
用偷梁換柱的魔術手法，換掉秦步群手中的三枚原始數據盤，事實上，袁宏亮自己也抱著一絲僥幸。
倒不是說他對自己的手藝不放心，而是王老師做出來的數據盤和複製軟件，真的能完美無缺嗎？
要知道，秦步群手握大秦集團，麾下能人異士可不少。
不然，單憑一些見不得光的手法，也不可能在短短幾年的時間，就打下這麽一大片家業。
而且，還將生意踏足入行門檻極高的高新技術產業。
所以，雖然在和秦步群交易的時候，對方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但袁宏亮卻擔心秦步群將假的星火數據盤拿回去之後，會被其手下檢測出異常。
到時候，秦步群絕對不可能善罷甘休。
不提生意場上的手段，威逼利誘。
就怕對方鋌而走險，或偷或搶危及自己人的生命安全。
不過現在，袁宏亮算是暫時放下心來。
時間都過去這麽久了，大秦集團那邊沒有任何異常，基本可以說明對方根本就沒有察覺出來，秦步群交易帶回去的那些星火數據盤都是假的。
雖說不能排除以後也發現不了的可能，但總歸有了安全期，足以保證自己做很多事了。
···
拘留所不遠，不到一小時的車程。
X市人口眾多，有句古話說的好，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在龐大的人口基數下，每天犯事的人都有不少。
不過隨著社會生活水平的提高，尤其是各類公共攝像頭等安保設施的大麵積普及。
敢於鋌而走險的危險分子相比於以前，還是大大減少了。
老祖宗大概從沒有想到，人類道德底線的提升，並不是依賴聖賢書，而是迫於科技發展。
因此，拘留所雖然依然忙碌，但大多數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以及經濟糾紛。
真正惡貫滿盈的，一年半載也就遇到一兩回。
今天陽光不錯。
拘留所的窗戶雖小，但也投進來一抹光芒。
似乎在用無聲的語言訴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再黑暗的人生，總有能照亮靈魂的一束光。
堂堂集團公司董事長，張達可不這麽覺得。
遭人陷害，還沒來得及著手解決問題，就被三兩下關了進來。
區別於他人，張達看著地上刺眼的光斑，總覺得是一種無聲的諷刺。
縱橫商場這麽多年，什麽大風大浪沒有經過？
沉沉浮浮半輩子，張達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整件事，好似釜底抽薪，所有問題排山倒海一般就壓了下來，根本就沒有絲毫反應和反抗的餘地。
這種感覺，讓他非常難受。
“也不知道易一怎麽樣了，希望孩子可別有事。”
張達歎息一聲，聰明如他，知道能有這麽大能量三下五除二將自己收拾了的存在，絕對不一般。
大秦集團的秦步群雖然厲害，但絕對沒有這麽大的能量。
要知道，自家公司的業務不光涉及範圍廣，而且輻射地域也相當遼闊。
總集團旗下子公司、控股或暗中控股的也有不少。
要是秦步群，不是張達小瞧對方，大概率也就搞定自己一半的產業頂多了。
撐死他都沒有法子一次性將自己夫婦的一切連根拔起。
但不管背後操刀的屠夫是誰，對方既然選擇用這種方式，說明這事還上升不到人身安危上。
進來想通的那一刻，他就熄滅了反抗的打算。
一切，因袁立的星火項目而起，現在，張達隻希望暗中的屠夫早點找到他要的東西，讓這一切早點結束。
可惜一時半會沒法和外界取得聯係，不然張達想著一定得好好囑咐易一，將知道的，手裏拿的所有的星火項目有關的東西全都交出去。
不管是交給袁宏亮也好，交給秦步群也好，隻要東西、情報，傳給了別人，就沒人再找她的麻煩了。
老朋友袁立出事的真相固然重要，星火項目的情報科資料固然重要，甚至暗中之人很有可能就是傷害袁立的凶手也重要，但對張達來說，都不及女兒重要！
他隻要張易一沒事，剩下的，都無關緊要！
張達閉著眼睛，拳頭握得緊緊的。
“要是易一受到傷害，不管你是誰，我什麽事可都幹的出來！”張達咬著牙，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
為了孩子，他毫不懷疑自己的決心。
小時候，甚至結婚以前，張達根本就不懂：為何有些孩子明顯就是壞種，大人還視而不見，一個勁兒的寵溺。
甚至，小孩騎大人頭上拉屎，大人都得誇一句拉的真標準。
那個時候，他就在想，等自己有孩子了，一定得讓他知道什麽叫規矩，什麽叫聽話。
可惜，當他真正有了孩子，當張易一真正出生。
曾經下定的決心，發的毒誓，前車之鑒等等的，一概消失不見。
仿佛生命從此多了一束光，一切，都想為她準備著。
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
也正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才明白，那些猶如魔愣一般的寵溺，既不是因為看不見，也不是因為聽不著，更不是因為不明事理。
而是因為，雖然什麽都明白。
但，就是舍不得。
一句不舍，便可掀翻一切。
張達不知道這是不是正確的，但他願意這樣。
並樂此不疲。
就在張達咬著後槽牙發誓的時候，拘留所門的方向，哢噠聲傳來。
···
張達沒有想到，自己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望著眼前梨花帶雨的女兒，和一旁麵目皮笑肉不笑的袁宏亮，張達氣不打一處來。
“易一，那什麽星火項目的事你別再插手了，研究所的工作也辭掉。”
“既然你和宏亮一起過來，索性你就把你知道的，你拿著的，不管是資料還是什麽東西，都給宏亮。”
“袁老哥留下的，給宏亮也是天經地義。”
“然後你就再別插手了。”
“爸媽這邊你不用擔心，我已經聯係了合作的律師事務所，過段時間就能出來了。”
“這段時間，你去海南找你小姨，在她那幫忙，等我和你媽出來再給你打電話。”
瞥了眼袁宏亮，張達忍住不理睬的衝動，點頭致意之後，便對張易一輕聲說道。
似乎是怕張易一打斷，張達語速極快，一口氣說完。然後有些急切的盯著張易一，似乎是想馬上就聽到答應的語言。
張易一並沒有說話，隻是連連搖頭。
一旁的袁宏亮稍有些無語，雖說我知道，站在你的角度，說這些非常正確。
但是，能不能稍微避著點我？
記得前幾天還說你和我父親是摯友，對他的出事也十分在意呢，能不能不要這麽快就打自己的臉？
當然，袁宏亮隻不過是內心吐槽一下，麵上，始終帶著微笑。
張達見張易一搖頭拒絕，急了。
“易一，聽話，老爸什麽時候騙過你？”
“我說的，可都是為你好啊。”
張達說到這裏，見張易一的表情有些不對，也意識到這句話這些年說的太多了，早就不似一開始。
絕殺不成，反而有產生逆反的可能，當下連忙改口道：
“當然，爸爸不是教你逃避，而是咱們得保存實力。”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不死總會出頭···”
“等危機過去了，爸爸一定幫你做你想做的。”
說話間，張達轉頭看向一邊的袁宏亮繼續說道：“宏亮，你也一樣。”
“我知道袁老哥的事非同尋常，但此事真不能操之過急。”
“以我被三兩下搞局子裏來的情況來看，謀劃星火的人，根本就不是我們能對抗的。”
“倒不如把他們要的東西給了，配合他們，反正對咱們來說，那些東西也沒什麽用。”
“天下熙熙皆為利往，左右都是些利益問題。”
“沒必要以身犯險。”
拋開袁宏亮的個人理由不談，張達的說辭的確非常有道理。
但可惜，對袁宏亮來說，根本就沒有作用。
知道是一回事，落實到做法上，又是另外一回事。
見袁宏亮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張達皺著眉頭又強調了起來。
“而且，說不定把我搞進來，隻不過是別人的警告。”
“以此證明自己的能量之強大，要是再不配合或者給人家使絆子，可就不客氣了。”
雖然張達說的非常有道理，但袁宏亮自始至終，卻是一點都沒有放在心上。
見張達逐漸焦急起來，笑著問道：“張叔，不用多說，你知道的，我不可能聽你的。”
“我得查出父親出事的真相，若是陷害，定要將凶手繩之以法，你能勸我？”
張達張了張嘴，無話可說。
的確，要這事真是有人為了星火項目暗害了袁立，自己難道還能勸說袁宏亮放棄殺父之仇？
張達放棄袁宏亮，準備繼續說服女兒。
隻要女兒安全就行，至於袁宏亮···大不了等這事過了自己在幫襯幫襯···
“爹，你放心，我聽你的。”
張達第二輪話還沒有說出口，卻聽女兒居然答應了自己的要求，頓時一愣。
還不等他從這陡然間的轉變中回過神來，就聽張易一繼續說道：
“你暫時安心在這裏待著吧，既然人家能量這麽大，估計你想出來短時間沒可能。”
“你要是反抗，說不定還會引起人家的不滿，指不定再搞出什麽更難纏的事來。”
“我聽你的，不參與，不過海南就不去了。”
張達眨巴眨巴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原本他以為女兒性子執拗，怕是很難說動她答應。
哪曾想到，這麽容易就成了？
既然答應老爹的請求，那剛才搖頭幹什麽？
想到這，張達腦海中莫名奇妙冒出張易一從小到大，人小鬼大惡作劇的經典場麵。
難不成是脖子癢？
張達手搭在額頭上，狠狠刨了幾下自己的頭發，深呼吸一口才道：
“房子被查封了，你不去投奔小姨，怎麽生活？”
張達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張易一看了眼旁邊的袁宏亮，眼角微微抽搐。
隨後將目光落向焦急的父親，雖然張易一的表情控製著沒有任何變化，但這一刻，張易一內心可謂波瀾起伏。
‘還真叫這家夥給說對了。’
‘父親果然想讓我直接脫身。’
‘不過，就這樣脫身，人家會相信嗎？’
“會嗎？”
‘還我，也不會相信，除非什麽都已塵埃落定···’
‘所以，為了你們的安危···’
見張易一欲言又止起來，張達心又提了起來。
“你是不是騙爸爸的？”
張易一眼中閃過一絲果然如此的表情，隨後抿著嘴說道：
“爸，我答應你置身事外，不過作為交換，袁宏亮會給我解決生活問題。”
“小姨那邊就不去了，我還得留這裏找人幫你倆打官司。”
張達眉頭緊鎖，看向袁宏亮。
“你的意思是，情報什麽的，都給了他？”
張易一點頭。
張達稍鬆了口氣，雖然在他看來，給袁宏亮還不如給秦步群，至少大秦集團比袁宏亮實力雄厚多了。
不過，燙手的山芋轉嫁出去就行，隻要不在女兒的手裏，危險就低了很多。
“宏亮，不是我說喪氣話，你還是將資料什麽的，都交出去吧。”
“扔到場上讓那些豺狼爭奪，一來保證自身安全，二來，說不定還能漁翁得利。”
“千萬別拿著東西死磕，一旦人家···”
張達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袁宏亮打斷。
“張叔，我懂，不過···還是那句話，父親出事如今連屍身都沒有，我能袖手旁觀？”
“放心，我不會讓張易一參與其中的。”
“至於你說的人家···我倒是巴不得他們動些黑暗的力量，到時候官麵上下場，看誰倒黴！”
張達張了張嘴，沒法再勸。
隻好又叮囑了幾遍張易一，最後在張易一再三保證不會參與之下，才戀戀不舍回了房間。
謝瑤雖然擔心女兒安危，倒沒張達那麽多想法。
會麵的時候，張易一說已經答應父親不去參合，她就放心了下來。
···
郭雲德在車上等候。
一個小時後，袁宏亮和張易一才出了拘留所大門。
一出門，張易一就問了起來。
“我明白讓他們待在裏麵更安全，但有必要騙他們嗎？”
“直接明說不就好了？”
袁宏亮手搭在額頭，看了看天色說道：“那不一樣，首先，經曆了上次的事，你應該明白，任何地方都有被監視的可能，所以，有些想法無論如何都不能暴露出去。”
張易一臉色微微有些難看，腦海中不自覺的閃過廢棄樓盤發生的事。
袁宏亮並未理會張易一，一邊朝車上走去，一邊說道：“其次，對聰明人來說，他不太會相信你直接告訴他的答案。”
“什麽意思？”
“意思是相比較，他更願意相信自己分析出來的結果。”
“什麽結果？”
“你已經將所有情報都給了我，請我庇護搭救你父母。而我，則為了繼續星火的研究，繼承父親的意誌，將所有情報都和秦步群做了交換。”
“意思是，害我們家的那人，現在隻會去秦步群那裏？”
“然也！回頭我會安排公司法務去和官方接洽，坐實幫你這事就行···”
張易一打開車門，坐在駕駛位後麵，看著袁宏亮自信灑脫的模樣，忍不住悄悄在座位後麵豎了豎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