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拒絕族長

山中修行無日月,二十多天一晃而過。

七峰鬥法就在明日。

精舍小院卻來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啪!

茶杯輕輕放下,

茶桌已是四分五裂!

“大哥,事已至此,你又何必生氣。”

看著幾步之外帶著麵罩,氣質穩重的銀發老者,

薑默舒輕言細語地勸說著。

隨著各峰人選的確定,所有人都知道他薑默舒隻不過是鬥法的添頭。

作為必死的踏腳石自然引不起別人的興趣。

本以為就要孤零零地參加鬥法,

沒想到薑家居然有人這個時候來探望自己,看來前身也沒白白把家當送回族裏。

“你應該稱呼我為族長!”銀發老者沉聲發話,一如記憶中那凡事都喜歡講究上下尊卑的樣子。

薑默淩,薑家族長,修為凝真境四轉,已突破~身關。

薑默舒和他年齡相差了近百年,但他們兩人確實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

“你當時為何不先假意應下,然後就立馬逃走?”薑家族長背過身去,隻以背影對著薑默舒。

看著背對自己的寬厚身影,一頭銀發刺得人眼睛發痛,薑默舒沒有說話。

似乎是知道薑默舒不會回答,略帶愧疚的話語從前方接連傳來。

“一萬靈石,抵得上薑家三年的供奉,族裏這些年的困難你是知道的。”

“《六骨踏幽瞬身訣》成為了族學,以後族內傳承就由一門變為兩門。”

“三個入峰弟子名額,就是三次機會。”

“別說是拿一個凝真二轉來換,就是要我這個族長的命,也不是不行。”

“你,認不認命?”銀發後傳出的聲音,有著細不可察的輕微抖動。

薑默舒笑了笑,說道:“薑族長,都說生死有命,但不到最後關頭,誰又能妄斷輸贏呢?”

白骨淩遲劍氣,獲得最多的評價就是一旦修煉有成,堪比飛劍法寶。

正因為沒有,所以才需要去“堪比”,

而且這道神通恰好還能夠製符,前身長年煉製骨劍符交於家族售賣。

現在,一提骨劍符,九成蘊氣期修士第一時間就會想到薑家商號。

對於家族,薑默舒覺得前身也算是仁至義盡,

一個“窮”字幾乎貫穿了其修行的大多數階段。

“有怨氣就好,有怨氣你才像個人,這些年你為薑家的付出,我心知肚明。”

薑家的一家之主就這麽轉過身來,向著薑默舒躬身一禮。

薑默舒正待閃開,卻感到身形一滯,也就沒有強行掙脫。

薑默淩隨即語氣轉重,說道:“目前薑家就隻有你我兩位凝真,隻能算勉強支撐,但作為一個族長,我要教你一件事,要認命!”

“明天的七峰鬥法,不能贏就隻有死。

你知道,我也知道,

你,贏不了!”

薑默舒沒有爭辯,也沒有反駁,因為所有人都是這麽想的。

薑默淩擺擺手,語氣中流露出一些釋然,

“不過贏不了,我們薑家,卻可以換種方式來輸。”

說完,平靜地遞過來一件靈器。

神識掃過,薑默舒有些沉默,遞過來的赫然是一張人皮麵具。

也許是最終放下了,薑默淩一改沉穩,如同一個普通老人般絮絮叨叨地說著話,

“兩個月,三萬靈石,五十年的交情,加上我這張剝下來的老臉,才有了這件極品靈器,換個薑家正當壯年的族長,真值!”

“同息蠱,血替秘法,加上你我本是血親兄弟,七日之內,絕無可能被人看破。”

“我的白骨淩遲劍氣,雖不及你專精,但我已封存了三百骨劍符在身上,鬥法開始立刻拉個人同歸於盡,絕不會留下任何破綻。”

“默舒,這些年你辛苦了,這次讓我偷個懶,以後薑家就交給你了。”

看著眼前薑家族長的如釋重負,薑默舒卻愈發感到肩膀上沉重了不少。

沉默良久,薑默舒方才一聲歎息,語氣極為誠懇,

“與各峰天驕一戰,其實是我一直以來的夙願,隻是以前忙於煉符,也缺了合適的機會。”

頓了一頓,薑默舒沉聲緩緩說道,

“七峰鬥法,我想試試,還望大哥成全。”

聽到這處,對麵的老人語氣中滿是蕭索:“沒想到,這薑家家主的位置這麽討人嫌。”

“你不怕死?”一雙銳利的眼神死死盯著薑默舒。

“我說過,不到最後關頭,誰又能妄斷輸贏呢?”薑默舒坦然笑了笑,仍是這句話。

看著露出淡淡自信的薑默舒,對麵的老人點點頭,也恢複了原本的家主氣質,沉穩地說道:

“生死看淡,不愧是我薑家男兒,大哥親自去為你收屍!”

……

天光未亮,

爭鋒台四周的山峰之上,已有了數千修士,或結伴而來,或等待好友,或是獨立一處。

命曇宗真傳挑戰七峰鬥法,隻論生死,各峰種子自然是要全力以赴,底牌盡出。

以往真傳挑戰,最少都是凝真境六轉方才發起,

這次卻是凝真境身關之前,據說境界最低的一位,隻有凝真二轉。所以對大多數修為不高的弟子來說,本次觀摩鬥法極有價值。

特別是蘊氣七層以上和凝真四轉以下,這種一窺前路的機會更是萬萬不能錯過。

一處亭台之內,幾位凝真修士正把酒言歡,推杯換盞之際,氣氛逐漸熱烈。

其中一位眉目間豪氣幹雲的勁裝男子,也不用杯,直接抄起一壇,仰頭飲下。

“痛快!”

男子將手中空壇往桌上一拍,環視其它幾人,說道:“若不是這次真傳挑戰,也少有機會大家齊聚,實在難得。”

旁邊一人卻是苦口婆心地勸道,“你還是少喝一點,再過一個時辰鬥法就要開始了。”。

“嘿嘿,誰不知道,你們陰華峰這次準備教訓一下萬鬼峰,想讓我看看好戲?”男子哈哈一笑,充耳不聞,又拿起一壇佳釀。

“萬鬼峰近幾年太過高調,其它幾峰各有不滿,這次派出的人都不容小覷,除了白骨峰。”對麵一位老者,嘿嘿冷笑,補了一句。

旁邊一位凝真,輕輕用銀筷敲著杯盞,無所謂地說著:“那薑默舒也是倒了血黴,一個普通凝真二轉,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莫名其妙就被丟出來送死。”

“是啊,宗門真傳挑戰,哪怕走個過場,也不該隨隨便便找個凝真二轉,也不怕丟了她鄭予晴的臉麵。”勁裝男子大大咧咧往椅子上一坐,隨口說著。

“住嘴,這話也是你能說的?”一位下半身豔麗長裙,上半身卻僅有抹胸的美婦,鳳目一豎,厲聲喝止。

“失言了,我自罰一壇,大家喝酒!喝酒!”

剛剛脫口而出,男子也略有些後悔,趕緊補救,

“鄭峰主絕代天人,白骨峰選人肯定大有深意,這凝真二轉說不得就是一著妙手。”

……

遠處空中,正緩緩飛來一艘巨舟,

通體白骨,無數怨魂在黑煙中沉浮,托舉著舟底向前飛去。

甲板之上,巨大的骨鏡,正清晰地顯露著爭鋒台上的一切。

骨鏡對麵,鄭予晴斜靠白骨玉床,“噗哧”一下笑了起來,直如明媚春光。

鏡中畫麵一轉,正是剛才亭台中數人,

“去,這幾人舌頭拔了,略作懲處。”

玉床左右侍立的眾人,立時走出一位男子,一身玄衣,後背上背著一柄黑傘,手裏則提著一柄無鞘黑劍,修為已是凝真九轉。

隻見他單膝跪下行了一禮,便駕起黑煙,向骨舟外遁去。

“沒想到,還沒開打,就有人亂嚼舌頭根,聒噪!”鄭予晴右手輕掩打了個哈欠,海棠春睡的慵懶讓人不敢直視。

鏡中畫麵又是一轉,映出的正是薑默舒和薑默淩所在的露台。

另一位凝真八轉站了出來,畢恭畢敬向鄭予晴請示,

“這薑家罪在狂妄,竟然想偷梁換柱,若非有人舉報,定會被他二人成功瞞過。

且容屬下將那薑默淩擒來,打入陰~水之牢,以敬效尤。”

鄭予晴卻是擺了擺手,“無妨,沒曾想薑家人全都有些膽氣,倒也有趣。”

看著骨鏡中的薑家兄弟二人,鄭予晴宛轉蛾眉,輕笑中盡生百媚,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這薑默舒居然棄了退路以命相搏,可見我白骨峰的人,心氣甚高啊,

他若是能拖上某峰種子同歸於盡,我自會重賞薑家。”

旋即,鄭予晴柔柔起身,纖纖玉手在桌麵敲了幾下,輕聲吩咐道,

“若柳,雷刑。”

一男一女向前一步,單膝下跪,俯首聽命。

“屬下在!”

“屬下在!”

轉眼間,鄭予晴豔若桃李的笑容,已化為雪冷冰清,美目中似有一道寒光射出,直視身前所有人。

“如若輸得太過難看,好歹也算拚了性命做事,薑家既然虧欠於他,那薑家上下所有人等,盡數給他陪葬好了。”

……

另一處露台,一枚陰鏡中也顯出薑默舒的身形。

“什麽,最後再對他出手?”看著身旁俏皮可愛、笑妍如花的鬼姬,萬鬼峰的沈須有些不解。

一個凝真二轉,居然值得師父專門讓貼身鬼姬過來傳話。

一陣蒼老的聲音自鬼姬口中傳出,淡漠地說道,“七峰鬥法隻是真傳挑戰的第一步,切莫得意忘形。

這薑默舒早一刻死還是晚一刻死,根本無關緊要,

但白骨峰的臉麵很重要,

鄭峰主的臉麵更重要!”

鬼姬說完這句,嗓音轉得甜潤起來:“公子,話已帶到,曲嫦先行告退,下次記得讓沈妹妹出來見見哦。”

隨著咯咯一聲輕笑,冰冷刺骨的赤紅指甲如情人般輕輕劃過沈須的臉龐,然後消失不見。

沈須絲毫不以為意,

隻是盯著陰鏡中那儒雅青年的臉龐,良久,方才自言自語:

“罷了,以後宗內談起我,必然提到這次七峰鬥法,

作為最後一個死在我手裏的對手,你多少也會被人提及,

也算是你的造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