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賭贏

黎清霧想過許多和蘇霽北重逢的畫麵，但從未想到會是如今這般不體麵。

男人眾星捧月，擦身而過的瞬間，眼風都沒掠過她一下，身上裹脅的寒氣格外逼人。

“小霧，愣著幹嘛，快進去呀!”

“哎，記得機靈點!”

《尋疆》這部劇本身就是衝著拿獎拍的，劇本裏映射了大量阿勒泰地區的自然景觀和民俗文化。

隻是黎清霧沒有想到，那傳聞中執意買下原著劇本、籌謀開拍的蘇導竟然是一別多年的蘇霽北!

包間從內到外坐滿了人，老板娘用前些天手工釀製的奶酒來招待客人，那奶酒是用馬奶釀製而成的，搭配鮮奶茶用的厚奶皮，口味獨特，回味無窮。

黎清霧作為一個配角，局促地坐在了角落，卻也忍不住將目光放在人群中央。

包間裏人人陪笑，蘇霽北身居高位，倨傲冷淡，一頭極具野性的長卷發剪成了利落的寸頭。

眾人吹噓的話語如同倒豆子一般在明麵上滾了又滾。

“蘇導才華橫溢，剛把華瑰獎項拿到手軟，就要進攻娛樂圈了?果然是實力派!”

“有蘇導主持大局，相信咱這部劇一定能拍好，說不準還能入圍戛納呢!”

“聽說還是羅華景的養子?那羅小姐追了您那麽多年，也該修成正果了吧?”

“蘇導好福氣!誰人不知，這海城是羅家的天下啊!”

黎清霧眼睫狠狠一眨，心尖顫了顫，那股酸澀的情緒卻怎麽也壓不下去。

隔著人群，男人淡淡地掃了她一眼，表情冷漠得如同一個陌生人。

那雙眼睛裏再也沒有昔日的縱容和寵溺，二十八歲的男人褪去了年少時的青澀，整個人變得棱角分明。

聽著周圍的談話，黎清霧低頭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直到大腹便便的投資方將手覆在她的腰身，慢慢向上移動。

“啊——”

黎清霧壓抑住內心的驚呼，急忙站了起來，胳膊磕到一旁的小桌台，盛著馬酒的杯子霎時朝另一個方向傾倒。

玻璃碎片在空中炸裂，色彩鮮豔的地毯上瞬間滿是狼藉，酒精**濺到了蘇霽北的皮鞋上。

“小黎，你怎麽回事?”

“毛毛躁躁的，還不快給蘇導道歉!”

包間裏一陣手忙腳亂，那些人恨不得拿臉貼在地上去給他擦鞋。

蘇霽北靠在椅背上，表情沒有絲毫起伏，目光半是陰鷙地打量著眼前清瘦的女人。

半晌，才掀起眸子，散漫地開口。

“聽說黎小姐愛崗敬業，從不夾帶私人感情。”

“那我這雙皮鞋，該怎麽算?”

冷不防的，兩人目光在空中交匯，黎清霧眼眶酸澀，心髒狠狠抽了一下，急忙垂下頭。

久別重逢，身份地位早已雲泥之別，說什麽做什麽，都是錯。

黎清霧麵色變了變，指甲狠狠扣進掌心，腦海裏卻不合時宜地想起十年前的蘇霽北。

他的第一雙皮鞋，還是她送的。

“哥——”

高跟鞋的嗒嗒聲響起，從門口走進一個嬌俏明媚的女生。

“這雙皮鞋是我買的生日禮物，全球限量款，價值百萬!”

“嗬，你拿什麽來賠?”

羅珊清脆的斥責聲，把她從回憶裏喚回現實，女孩褪去了以往的青澀，像玫瑰一樣大膽又迷人。

黎清霧雙手攥緊衣角，逼回眼眶的熱意，聲音不卑不亢。

“抱歉，等發了片酬，我會想辦法湊齊賠給您的。”

羅珊像是聽了什麽笑話一樣，誇張地瞪大眼睛，“哈?片酬?一個網劇的小配角?”

“黎清霧，黎大小姐，你以前自命清高，可是從來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的。”

“現在，怎麽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窮酸味啦?”

眾人譏諷的目光仿佛都戳在她的脊梁骨上，實在難以忽視。

黎清霧別開視線，脊背挺直，聲音微微發顫，“還請羅小姐，高抬貴手。”

“放我一馬。”

一旁看熱鬧的老總嘴角勾起輕浮的笑，向前一步，攬住女人清瘦的肩膀。

“我這人從來就見不得小美人落淚。”

“不如這樣，鞋子的錢，我替她賠了，今晚她就來陪我，一陪換一賠嘛!”

“想必蘇導，也是願意給我這個薄麵的……”

岑雯在一旁使了個眼色，然後急忙端起酒杯陪著笑，“趙總說笑了，小霧不懂事，來，我替她自罰三杯。”

四周的哄笑聲，差點掀翻了天，“我們趙總看上你是抬舉你，可別給臉不要臉啊!”

“怪不得在娛樂圈這麽多年，還是不溫不火，有時候還要學會靈活變通才對!”

“嘖，你今天惹怒了蘇導和羅小姐，還讓趙總下不來台，演藝生涯估計也就到這兒了。”

見背後有人撐腰，一群人更加肆無忌憚，玩弄嬉笑的話語在整個包間回**。

蘇霽北安靜地看著這一幕，末了，嘴角勾起，露出一個譏諷的笑意。

岑雯麵色有些難堪，似乎也是沒轍了，黎清霧站在原地思考著對策。

趙總油膩膩的手，隔著衣服摩挲了下她的肩頭，“黎小姐，行不行，給個話唄。”

黎清霧沉默半晌，強迫自己穩定心神，當即扯起唇角，將手挎上趙總的臂彎。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話音剛落，她目光平靜地朝某個方向看了一眼。

下一秒，蘇霽北眼神陡然一沉，他臉上帶著極重的戾氣，毫無征兆地往那老男人腹部踹了一腳。

“憑你，也配?”

眾人皆驚，包間徹底安靜下來。

蘇霽北一步一步向前逼近，冷峻的眉眼近在咫尺，然後將一張房卡輕飄飄地摔在她的胸口。

“黎清霧，你又賭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