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蝗王爺廟
清晨。
吵嚷的人群圍在齊鈺住所之外,叫囂著要七皇子,要他給個說法。
齊鈺不明所以,詢問:“你們是誰?又要我給什麽說法?”
人群中擠出一個瞎了一隻眼的老太婆,杵著拐杖指著齊鈺神神叨叨:“你對神明不敬,你是會遭報應的!”
齊鈺愣了片刻,即便知道這群人說的肯定不是自己在神女大人麵前露腰這件事,但一想到依舊是免不了臉上微燙。
重重的咳嗽兩聲,齊鈺將聲音壓得更低:“你們究竟是什麽人?若是要聚眾鬧事,別怪我不留情麵。”
“怎麽,你還要對我們動粗?我們可都是江蜀受災的百姓!”瞎眼老太婆更加起勁:“看看呐看看!這就是貴重的七皇子!朝廷派來賑災的大救星!”
齊鈺沉下了臉,盯著那瞎眼老太太,一言不發。
老太太眼見無人在意,終於抬起僅剩的一隻渾濁的眼,死死的盯著齊鈺。
“我們乃是神蟲信徒,我便是教主!”
“我親眼所見,滿地都是蝗蟲,死了不下千萬隻,還有人在附近攔著,不讓靠近,一問就知道是你七皇子的人!”
“這樣大的罪孽,你還想抵賴不成?”
齊鈺久久的沉默著,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
自己應該是聽錯了,對吧?還是說自己根本沒睡醒,在做夢?
但就算是,這也太荒謬了。
這人……剛剛是不是在替蝗蟲鳴不平?
她瘋了吧?
齊鈺一個字都沒說,那種欲言又止之中帶著嫌棄,又隱隱透露幾分關切的複雜眼神,卻好像已經說明了一切。
老太太愈加惱火:“禍害了神蟲,得罪了蝗王爺!他要是降下更大的災禍,你擔當得起嗎!”
“你這樣是會遭天譴的!”
什麽黃王爺白王爺,齊鈺深吸了一口氣,平複心情。覺得自己聽他們講話簡直就是浪費時間,轉身示意院中看守:“都趕走。”
可巧,柳杉霖回來報告進度,聽說了這事之後也略微有所驚愕:“他們居然都鬧到青陽來了?”
齊鈺也有些吃驚:“你知道這事?”
柳杉霖表情有些複雜,開口向齊鈺解釋。
其實這個蝗王爺本來指的是一個曾經治理蝗災有功之人,後人感懷他的功績,為其立了廟宇,當做神仙供奉。
但,自從此次蝗災起後,也不知是何人歪曲了傳言,竟流傳出蝗王爺領了上天法旨,要派蝗蟲懲罰人間的說法。
更有甚者,將蝗蟲奉為神蟲,非但不可打殺,還要設壇供奉,日夜跪拜,以此祈求蝗王爺息怒。
“這幾日在撒藥的時候,都有不少人哭天搶地的上來阻止,我讓暗衛打昏了幾個掛在樹上晾著,這才沒人敢靠近。”柳杉霖說起來也頗為頭疼:“一群愚昧之徒。”
“明明無人機農藥治蟲的策略都已經初具成效了,蝗蟲規模至少已經縮減了一半,若此時停下來,再給蝗蟲喘口氣的機會,恢複數量就隻是時間問題。”
齊鈺張嘴又閉嘴,好半天之後,才終於憋出了一句:“還是讓他們吃太飽了。”
柳杉霖點頭:“不過也不必理會,終究這樣的魔怔人並不多。”
齊鈺也這樣認為。
反正如今搬山神偷的事已經解決了,齊鈺決定也動身前往災區播撒農藥。
可當他千裏迢迢的趕到了災區,看到的,卻是一群人視死如歸的站在田裏張開雙臂,任由蝗蟲在其身上爬走撕咬,就是不肯離開一步。
齊鈺問:“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有暗衛低聲回應:“這裏田間供奉蝗王爺,他們不讓撒藥,說在這裏殺蝗蟲會遭天譴。”
“您往那邊看,那邊那座小廟,供奉的就是蝗王爺。”
齊鈺順著指引眯眼看去,透過重重黑霧般的蝗蟲,確實看見田間壟上有一間矮矮的紅瓦小廟。
再往田裏看去,那群人的臉上都帶著虔誠,仿佛做好了以身飼蝗蟲的覺悟。
齊鈺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低聲詢問:“神女大人,農藥直接打在人身上會有什麽反應?”
“這款農藥是針對蝗蟲研發的,對人類的毒性不高,不過量攝入應該是不致死。”江訴晚回應:“大概會惡心想吐頭暈目眩之類的。”
齊鈺聽後非常明顯的鬆了口氣,扭頭對暗衛說道:“通知所有人,準備噴灑農藥。”
“他們自己想死我們攔不住,但不能任由著蝗蟲卷土重來延長災期。”
暗衛點頭應是。
無人機齊齊升空,在田間災民驚駭的目光中噴出薄薄的水霧,蝗蟲觸之即死,如同漫天黑雨一般往地上墜。
“是什麽在天上飛?有鳥?不對,是蜻蜓!有東西在朝我吐口水!”
“作孽呀,作孽呀,你們這是幹什麽?你們怎麽敢當著蝗王爺的麵殺他的子孫!”
“這可是神蟲呀!不得了了!要遭天災了!”
“住手,快住手!”
他們嚎叫著,有亂飛的蝗蟲闖入人口中,更有人在聲嘶力竭的呐喊中,大喘氣時吸入不少農藥,不一會兒便開始劇烈的咳嗽。
剛開始還沒人意識到這些薄薄噴下的小水珠是什麽從,但很快,幾乎所有人的麵色都蒼白如紙,更是有人胃裏反酸灼燒,頭暈目眩之餘匍匐在地哇哇的吐著。
“不對,這水裏是有毒的!跑!快跑!他們真的要毒死我們!”
齊鈺抬手示意暗衛先暫停片刻,冷聲對著田裏的人喊道:“不想死的就趕緊滾,去找水仔細衝洗。”
神蟲信徒也沒有辦法,隻能衝著齊鈺高喊叫:“老天有眼!你早晚會遭報應的!等著吧!你會不得好死的!”
眼看著田裏的人三兩攙扶著遠走,齊鈺這才又讓暗衛繼續噴藥。
蝗蟲的數量減少之後,要吃光一個地方花的時間也更多,故此在地上停留的時間也隨之增加。
眾人分成兩組輪班,一直忙到深夜,蝗蟲才一齊振翅而飛。
又是滿地蝗蟲屍體。
齊鈺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也是累癱在地。
看著遠處那一間小小的廟宇,齊鈺皺起了眉頭,還是決定去看看。
“就算穿著防護服也不要在剛撒完農藥的地方待太久。”江訴晚說著:“看一眼就好了。”
齊鈺點頭之後,疾步前往。
踩著滿地的蝗蟲,腳感極為怪異,齊鈺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那座小廟裏去。
這廟真的很矮,並沒有什麽出眾的地方,泥塑捏出的人像已然褪色,應該就是柳杉霖提過的那位治理蝗蟲的官員。
倘若他隻想有人打著他的旗號維護他辛苦治理的蝗蟲,又不知會是什麽樣一副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