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皇子天威

一聽說要查賬本,唐縣令隻慌亂了一瞬又立刻平靜下來,連連點頭,一把鼻涕一把淚,似乎是受了什麽天大的委屈。

“查!必須要查!”

“每日熬多少粥,共用了多少米,從哪一日放起,截至今日還剩多少糧,必得要事無巨細的查!”

“想我兢兢業業,兩袖清風,竟在今日蒙此冤屈!請蒼天!辨忠奸!還我唐某人一個清白,即便一死,也有顏麵見先祖!”

唐縣令這一番話朗朗上口,猶如唱大戲似的鏗鏘有力,無論是馬車裏的齊鈺林詩兒還是鏡子那頭的江訴晚,都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戲可真多。

唐縣令潸然落淚,又誇張的抬袖擦拭,招手命人:“去取賬本來!”

“用不著。”柳杉霖冷笑連連:“賬本我帶來了。”

唐縣令一驚,緊接著便見人群中擠出人來,兩個雄壯男子架著一名邋遢老漢。

那老漢瘦得皮包骨頭,滿臉盡是惶恐,柳杉霖斜眼問:“老人家,你且說說,雲澤幾時遭災,你流浪多久,這些日子吃了些什麽,可曾在粥廠領到過救濟糧?”

唐縣令的心頓時跳到了嗓子眼。

這老漢莫不是真的災民?柳杉霖居然是早有準備,打定了主意要來尋他的晦氣?

這要是真讓七皇子聽著了,那還了得?!

那老漢眼神飄忽,像是不敢開口。

唐縣令冷汗淋漓,眼見老漢無言,似有轉還的餘地,嗷的一嗓子又撲了上去:“老先生!老先生可還記得我?我是雲澤縣令!我親手給你端過粥,還給過你一個白麵饅頭!”

他重重的掐著那老漢的胳膊,語氣急切之中帶著幾分森然:“快快向七皇子替我證明,我定會好好答謝。”

柳杉霖笑出了聲。

那老漢臉色陡然一變,直起腰身,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泥濘,一派雲淡風輕,口齒伶俐。

“唐大人莫不是記錯了?在下從未來過雲澤,又幾時吃過你端的粥,送的白麵的饅頭?”

“唐大人的記性,似乎不好啊。”

柳杉霖拍了拍他的肩,激得唐縣令一身的雞皮疙瘩,咬牙切齒的瞪了一眼,壓低聲音道。

“柳杉霖!你我遠日無冤,近日無仇,同為官員好歹也講三分麵子!非要當著七皇子的麵尋我的錯處又是為何?你的手中未必幹淨!把我拉下馬對你有什麽好處!”

“唐大人這話,我聽不懂。”柳杉霖又笑道:“說起來,方才都是唐大人在問話,我要問的還一句沒應呢,老先生,雲澤究竟如何呀?”

老漢立刻拱手:“回柳大人的話,在下方才已經在人四處查看過。”

“糧倉大多己空,而唐大人的私庫中有金銀無數。”

唐縣令立刻高聲叫嚷:“什麽!你怎敢帶人去查我私庫!我……你怎敢誣陷於我!”

老漢不理,隻繼續說著:“且在城外隱蔽處,在下發現了幾具死於刀下的新鮮屍體,各個瘦骨嶙峋,像是災民。”

唐縣令一下子噎住,滿臉的驚恐,似乎沒想到居然連這些事都會被挖出來,整張胖臉沒了一絲血色,已然被嚇得丟了魂,隻有嘴皮子不斷的顫抖著:“不不不,這不關我的事……”

坐在轎子裏的齊鈺與鏡子那頭的江訴晚聽得此話也猛地皺起了眉頭。

唐縣令為做戲,清空了災民,可災民要是那麽好清理就不是災民了。

若災民執意不肯離去……

老漢繼續說著:“在下又在稍遠些的地方找了些災民詢問,得知雲澤賑災隻是充充樣子,整鍋粥水難尋幾粒米,災民本就走的差不多了,但凡有力氣的都去了青陽還能領到一口粥吃。”

“留下災民的本就是孱弱無力之人數日前,唐大人還責令災民盡數散去,凡有不從,皆慘死刀下。”

柳杉霖輕輕歎了口氣:“唐大人,你是不是以為,災民聲弱,無人肯俯身去聽?”

唐縣令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深知自己已然逃不過。

沒事,莫慌,無非是削去官職,沒收錢財,他仍然可以走親靠友,總有出頭之日!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柳杉霖對著馬車躬身,朗聲問道:“其稟七皇子殿下,下官已然查明,雲澤縣令貪汙腐敗,草菅人命,敢問殿下,該如何處置?”

齊鈺森冷的聲音從馬車中傳出。

“處死,扒皮抽骨!”

柳杉霖絲毫不覺意外,仍然恭聲應是。

唐縣令魂都飛了,整個人都是懵的,連忙跪著爬上馬車:“殿下!七皇子殿下!下官知罪,下官知罪!下官罪不至死啊!求殿下饒我賤命一條!”

眼看他居然要去扒馬車,有人伸手將其攔住,二話不說將其扣下。

寒風吹來,馬車窗簾的輕紗被吹起一腳,匍匐在地的唐縣令抬頭間,猛然對上齊鈺那雙冷淡殘忍,仿佛看死人才有的眼眸,結結實實打了個哆嗦。

寒風吹過,唐縣令兩股顫顫,三兩壯漢將其生拉硬拽,如同待宰年豬一般拉走。

但被拖下去之後,唐縣令卻沒被即刻用刑,而是關入牢中。

齊鈺有些不解,江訴晚卻明白過來:“這是在等,等著有人來替他求情。”

齊鈺也恍然大悟:“因為要敲山震虎,所以更要讓所有老虎都看看,耽誤了賑災,會落得個什麽樣的下場。”

柳杉霖也解釋:“當時之所以選了唐縣令這隻雞來敬猴,其一是他確實貪得太多,其二便是因為他家三代從官,雖然官職都不太高,但從祖父那一輩攢下了不少人脈。”

“如今一朝落難,諸多官員即便隻是想賣個人情也會為他請辭兩句。”

“再加上許多官員和他一樣的貪,象征今日保下他,明日也能保下自己,必會有無數官員前來求情。”

“屆時,還請七皇子繼續當這個惡人,無論誰來說些什麽,一律痛貶怒批,小懲大誡,以向百官敲敲警鍾。”

“我?貶斥群臣?”齊鈺略有些遲疑。

這種事他不但沒做過,甚至沒想過。

柳杉霖卻拱手正色:“七皇子殿下,臣有一言,還請殿下一聽。”

“您應該也知道,今日之事如此順利,並不是我步步料事如神,算準了那姓唐的蠢貨會自亂陣腳,而是我扯了您皇子的旗號狐假虎威。”

“您不覺得奇怪嗎,這皇子的天威,下官用得比您還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