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感恩戴德,以死相報

朱氏一能活動,馬上就衝到了韓征麵前。

她看見兒子的脖頸上多出了一個好大的傷口,她顫抖著抓住韓征的肩膀:“征兒?真的是你的嗎?你活過來了嗎?”

韓征剛才那幾句話讓嗓子的損傷加重,看到朱氏擔憂的模樣,他又硬擠了幾個字出來:“娘別擔心。”

親耳聽到回答,朱氏嚎啕大哭,她仰躺在地上,恨不得打幾個滾。

葉照眠聽著吵,背著手出了屋子,在小院兒裏晃晃悠悠。

晃悠到石磨的地方,卻看見石磨底下,有塊土被翻動過。

雖然已經盡力做了掩飾,但畢竟還是有痕跡。

她盯著那塊地,又回頭看了看屋子裏的母子倆。

再打量院中,西南角拉了一根繩,繩子上掛著幾件男性的衣服。

不遠處放著鋤頭和簸箕,旁邊還有一雙男性布鞋。

葉照眠走過去,伸出手大概比了下那雙布鞋的尺寸。

這雙鞋很大,起碼有四十四碼,韓征沒有這麽大的腳。

此時朱氏停止了哭鬧,屋子裏安靜了,葉照眠進了屋,問韓征:“你爹呢?怎麽家裏麵隻有你們娘倆?”

朱氏擦了擦眼角的淚,“他愛喝酒,平時不著家,三四天不回家是常有的事,我管不了他。”

葉照眠點頭:“哦。”

朱氏看著葉照眠,臉上滿是羞愧:“姑娘,你救了我兒子,謝謝你。”

葉照眠陰陽怪氣的:“喲,這會兒知道謝啦?”

朱氏聽出她的不滿,誠懇的道歉:“我昨天以為征兒真的快死了,傷心過頭,糊塗了,希望姑娘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要跟我計較。”

葉照眠傲嬌:“你讓不計較就不計較?那我多沒麵子啊?我就計較,就計!”

朱氏低眉順眼:“我已經簽了賣身契,從此以後就是姑娘的人,姑娘若是心裏不順,怎麽打罵我的都可以,往後我為姑娘當牛做馬,絕無怨言。”

韓征一聽朱氏簽了賣身契,有些激動拉住母親的衣角,張了張嘴卻發現此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急得滿頭大汗。

葉照眠不屑道:“你那賣身契我都不想說,你知道我是誰嗎?我身邊的婢女都是年輕有活力的少女,她們能吃苦又能熬夜,白天黑夜隨時待命,你這個年紀,我晚上想喝點雪梨湯,估計叫你兩三遍,你都還在夢裏,你當牛馬都當不明白。”

一番話尖酸刻薄,韓征護母,拚了命的想說話:“我娘......不準這樣說我娘......”

葉照眠做了個鬼臉:“我就說,你能把我怎麽樣?起來打我?你個病秧子小廢柴。”

朱氏臉上青白交替,握緊雙手,難堪極了。

葉照眠道:“怎麽?這就受不了了大姐?昨天你罵我的時候可不是這副嘴臉的,你罵得可比我髒多了,我都沒有你一半的功力。”

朱氏默不作聲。

葉照眠看她垂頭耷腦的,心裏麵總算是爽快一點了:“呼~!知道我為什麽救你兒子嗎?”

朱氏試探著道:“因為您是個好人。”

“錘子個好人。”葉照眠往地上啐了一口:“我救你兒子就是為了現在這一刻,隨便罵你你都不敢還嘴。”

朱氏:“......”

蕭景行:“你可真欠啊。”

蕭寒川摸了摸她的額頭:“該不是腦子有點毛病?”

葉照眠一巴掌打開他的手:“你才有毛病。”

隻有逐風get到了葉照眠那種變態的爽點。

老實說,看到朱氏昨天還跳腳罵他祖宗十八代,今天就被罵得跟鵪鶉似的不敢還嘴,他也有點爽。

這幾乎是帶著羞辱性質的行為,讓朱氏不斷低下頭,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無法想象葉照眠再多說幾句,她該怎樣去承受那些羞辱的言語。

她雖然窮,可自尊心一向很強。

她咬著牙,準備承受更多的折辱,可葉照眠的興致來得快去得也快。

“真沒意思,兩句話就成這樣子了,一點戰鬥力都沒有,行了,先出去吧,我得給這小子進行今天的治療,完事兒了我還得吃飯呢,今天飯都沒吃。”

朱氏愕然,隨後逃也似的出了房間。

葉照眠看向蕭景行:“懂不起?還站著幹嘛?”

蕭景行咬牙,指向逐風:“皇叔就算了,為什麽這個奴才都能在這兒?”

逐風眼觀鼻鼻觀心,非常恭順:“回晉王殿下,我是大夫。”

葉照眠緊接著來了一句:“人家是大夫,能幫上忙,你是嗎?”

“哼!”蕭景行拂袖而去。

葉照眠例行為韓征治療,這個窘迫的少年不停的偷看她,最後終於鼓起勇氣:“我替母親,跟你道歉,對不起,如果你生氣,可以隨意懲罰我。”

他半昏迷的時候,其實是能聽到的。

他聽到母親在罵葉照眠。

可是母親是因為太過擔心他,一切的根源是他,他會替母親承擔一切。

葉照眠:“你誰啊?很大的麵子嗎?我為什麽要聽你的?”

韓征羞紅了臉,不敢再說話,隻是眼睛看著輸液的針管,心裏有滿腔的疑問。

這位大夫的治療方法、工具,他從來沒見過。

葉照眠一邊治療,一邊警告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但你要是敢往外多說一個字,我怎麽救你,就怎麽殺了你。”

韓征趕忙道:“我不會。”

治療結束後,葉照眠在院子裏的水缸裏洗手。

蕭景行早已經上了馬車,催促道:“差不多了吧?該回府了。”

朱氏從廚房出來,走到葉照眠麵前,有些踟躕,“姑娘......”

“咋了?”葉照眠甩著手上的水珠,但甩不幹。

正好蕭寒川在她身邊,她順手就在他身上擦了兩把。

手上幹幹爽爽的,她滿意極了。

蕭寒川從懷中取出的帕子僵在半空:“你......”

葉照眠回頭問朱氏:“你剛剛說什麽?沒聽清。”

朱氏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用力跪了下去:“我說,謝謝你,姑娘,真的,非常謝謝你。”

相比剛才的道歉,這次無疑是更誠摯的歉意。

朱氏虔誠的磕了三個響頭:“我知道,我現在無論說什麽,都非常無力,但是,真的謝謝你。”

她知道,這個姑娘嘴巴很壞,可從昨天到現在,她的任何舉動,都是為了她好。

朱氏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深吸一口氣。

“我知道,昨天你打我,是因為那時我心存死誌,打我是為了讓我憤怒,讓我忘了去死這件事,今天罵我,不過隻是為了讓我減少內心的歉疚,我知道,我都明白,真的非常謝謝你,在那種情況下,麵對那樣不講理的我,還願意救我,救我的兒子。”

她說著,眼角又滲出淚來。

她們這樣低賤的平民,貴人們隨手施舍她們,就已經足夠他們感恩戴德,以死相報。

可是這個姑娘,不僅救她們,還貼心細致的照顧她的情緒。

葉照眠張口罵朱氏的時候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可是被朱氏這樣誠摯的感謝,還看穿她的意圖,她反而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

“嗨,我也不全是你說的那樣好,更多的時候我還是單純的嘴賤。”

葉照眠伸手將朱氏拉起來,握了握她的胳膊,把賣身契塞回她的手裏,又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石磨的方向:“老嫂子,以後好好生活。”

朱氏麵色一白,可仔細觀察葉照眠,她似乎神色如常,並不像是在暗示什麽的樣子。

或許,是她想得太多了。

她用力的點頭,把賣身契緊緊貼在葉照眠手裏,堅定的說:

“姑娘,我知道你是貴人,這張賣身契對你而言,微不足道,但從今以後,我便是你的人,往後若是你有任何需要,我萬死不辭,我這條命,是姑娘你的。”

葉照眠在現代的時候,最害怕的就是家屬煽情環節。

她有些不自然:“言重了,我也就是順手的事。”

朱氏又跪下去,小心翼翼的把一個雞蛋送到葉照眠手中,有些局促的說:

“這本來是......準備給征兒上路用的,我不想他餓著肚子死,可後來他吃不下東西了,我也舍不得獨自飽腹。”

她說著,有些哽咽,“我已經煮熟了,家裏唯一剩下的,就隻有這個了,希望姑娘不要嫌棄,先墊墊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