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雖然陸翠芳讓陸櫻不要去找他們,但在陸櫻的再三追問下,她還是向陸櫻透露了他們接下來的去向。徐建林準備帶他們往之前他們有過短暫逗留的神廟村村南方向走,據說那裏有一條市督機構不久前才撥款,正處在施工中的省道,715省道。徐建林以前跑業務的時候曾去過那一帶,附近為數不多的幾家農戶由於堪堪壓著規劃中省道的綠化帶、防噪林,都已經應市督機構工作人員的要求拿了大額補償款搬離了。而由於省道的施工進度相對緩慢,那幾家農戶至少在徐建林當初過來的時候還沒有來得及拆。另外,715省道東西走向,沿著省道一路向西橫跨一條剛剛落成的大橋,大橋下的路段還未開始施工,遠近坐落著大大小小幾家廠房。徐建林當初跑業務跑的就是這裏,當時聽負責人說,他們在年初就收到了停產令,隻不過是因為省道的施工時在太慢他們才偷偷又開始集結了員工投產,不日也要搬遷到別的地方。
眼下即便是那幾家農戶房已經被拆毀,這些廠房卻應該還有所保留。徐建林打的就是這些廢棄廠房的主意。那一帶本就地處偏僻,加上因為築路的關係,煙塵滿天,平常除了築路工人極少有人會到那裏。人煙可謂稀少。而無疑在病毒爆發前人越少的地方,於此時的他們而言就越安全。
那一帶陸櫻從未去過,隻能從陸翠芳的話語中判斷出大致的方位。好在身為一縷不屬於這個時代借屍還魂的孤魂,陸櫻極有先見之明,當初為了讓自己認路,不會時不時的出現迷失方向,也為了能更快的讓她找到可以供她摘菜藥草的地方。她買了一份海銘市的地圖,且隨身攜帶,而眼下這份地圖正被安好的折疊在她一直背著的包包裏。
得了劉凱的傳話,在江誠的招呼下,在一聲聲沉悶的槍響中,陸櫻隨著江誠朝江家的主宅方向走去。
到這時陸櫻若還沒有察覺到她和江誠的處境,那她就不是對這個時代遲鈍,而是真正的蠢笨了。
因為事發至今的時間倉促,她對於此次與江誠的出行其實並沒有多麽完善的計劃。她隻想到了出江家,然後回小姑家犬驅蟲香’,再去那座荒僻的公園拿自己的藥囊,一切具備之後自然就是去找她小姑了。而至於說,這一路要怎麽去,陸櫻還當真沒想過。
陸櫻畢竟是山裏頭長大的孩子,盡管有那五年的囚禁生涯仍無法泯滅她兒時在山裏頭養成的幕天席地隨遇而安的習性。當年的毒仙門事實上已經被醫道世家逼入了絕境,所謂的毒仙門就隻剩下她師傅以及一種師姐,統共也不過十來人。沒有像醫道世家那樣富麗堂皇的門派大院,更沒有什麽體係或者門規。說穿了,她們就是一群逃亡在外的浪人,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隨機應變才是硬道理。
在陸櫻的慣性思維裏,出行靠的不是腳就是車,他們現在沒有車,哦不,應該說是江誠他有車,甚至而且還是兩輛,隻不過兩輛車裏的汽油都被放了個幹淨,據說是所謂的江大少命人所為。江家內部所有車的汽油,除了被派出去接人的,其他一概在他們昨天來到江家之前就都已經被人放幹淨。江城原本似乎是打算開他那輛越野車載著他們離開江家的,一看油量見底,他立刻一挑眉露出了然之色,隨後頗帶諷刺的輕笑一聲,卻並沒有去尋江大少討個說法的意思。
囤積汽油,以防不時之需。江大少的這一做法,陸櫻也算能理解。畢竟這個時代可供人驅使代步的交通工區都需要這種名為汽油的燃料,而且國家似乎對它列有限購條款。大概哪怕就是像江家這樣家大業大的人家,在此之前能夠囤積的儲量也十分有限吧!這樣一來,江大少也就一手掌握了眼下江家內部所有人的出入命門。
隻是陸櫻沒想到,他們連步行出江家都做不到。守在江家門口的那些人也算心誌堅定,從剛才網絡上幾個論壇首頁的帖子內容來看,外麵的情況應該已經是相當不妙了,陸櫻隻以為這些人在昨天入夜之前就應該理智的選擇離開。卻未料到,他們竟依然堅守陣地,這樣下去隻怕到時候就算他們想通了要走都走不了。
不過,既然情況已經發展到這一步,也好,她本就對這個傳言中料事如神的江大少抱有些許好奇。見一見,未必就是壞事。
陸櫻和江誠被引進主宅大廳的時候,江家一眾親屬一個未缺的都在。當然,角落裏已經拄著胳膊開始打瞌睡的貪狼雇傭兵團眾也在。江誠幾乎是在進門的瞬間就注意到了他們的存在。無疑身手越是矯健的人感覺越敏銳,這幾乎是必然。所以不隻有江誠注意到角落裏的雇傭兵,那些明明在前一刻還都睡得歪七扭八的雇傭兵眾,也都是在第一時間就睜眼把目光鎖定在江誠的身上。
野獸之於野獸,一山不容二虎,兩股散發著相似卻又不相同的強大氣場在兩方對視的瞬間碰撞在一起,無聲無息的進行著角逐。
雇傭兵裏一個看起來沒個正經的青年問:“這誰啊?”
無人作答。
其中一個支著腮幫明顯是頭領級的中年男人很快就是收回視線,繼續閉目養神。
沒有人搭理的青年也渾不在意,照舊笑嘻嘻的自說自話:“沒想到這江家的親屬裏還有這樣的任務,體格不錯,身手估計不比我差,比外頭那幫身材都快走樣的退伍特衛隊隊員看起來要強多了。要是能拉進咱們貪狼,年紀看著也差不多,剛好能補上老八的空缺。”
兩方那一息隱秘的對視,沒能逃過江誌恒的眼睛。這也使得江誌恒更加重視江誠,也更為堅定自己心裏所定下的計劃。
“聽說……”
“不是說非江家人不能僅江家嘛?怎麽著在我這兒不行,換江誠倒又變可以了?”
江誌恒的話才出口就被人群裏一個引人矚目的聲音給打斷了。說話者不是別人,正是江誌恒三姑的兒子,他的表弟林誌勤。
林誌勤可算是江家一眾小輩裏頭不學無術的典範了,平日裏好吃懶做,專好挑貓逗狗沾花惹草。他昨天得到消息回家的時候,他那輛騷包的火紅色跑車的副駕駛座上還坐著他最近新跑上的小明星,正是新鮮感十足的時候,濃情蜜意,他自然是想把這小蜜給一並帶進江家的。然而,他車剛開到門口就被攔下了,他好說歹說門衛都不肯放行,說是大少定下的規矩,非江家人不得進江家,他一定要把那女人帶進去的話,那他自己也甭進這江家的門了。
當時他也是惱火了,心想不進就不進,爺還不稀罕了,他就不信末日他媽的真會來!當下喊那小明星上車,發動了汽車準備下山。要不是後來他母親一個電話過來,問他是女人重要還是命重要,把他罵了個狗血噴頭,他眼下指不定已經和那小明星成了一對亡命鴛鴦。
林誌勤想想就覺得後怕,也正因為後怕,他才更感到惱怒,尤其是聽說了江誠這小子也帶了女人回來,門衛卻竟然無條件放行了之後,心胸裏的那股憤怒之情簡直已經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
憑什麽?江誠算什麽東西?連江家的財產繼承權都沒了,他壓根就沒把這小子放在眼裏過,這讓他如何忍耐事到臨頭卻被這樣一個平日裏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壓過一頭?
江誌恒麵無表情的瞥了一眼林誌勤,那頭的林誌勤已經被她三姑拉到了人群後頭。江誌恒心念,想他這個三姑也算是個既有眼色又有膽色的女強人了,怎麽就教養出了這麽個部分輕重的兒子?
不過一想到上輩子,此人就是因為不懂觀摩事態,嘴上又沒把門,在末世裏死得甚至比他這個廢物都還要早一些。如此想來,江誌恒的心裏不免就生出一點點同病相憐之感,心裏那個剛剛冒頭,拿此人開刀立威,以儆效尤的想法也便隨之被壓下。
沒有去理會林誌勤的話,江誌恒示意身後的周嫂把輪椅往前推了些。
江誌恒問:“你們兩打算出去?”
江誠:“是的。”
江誌恒說:“前後門的情況我想你們現在應該已經很清楚了,門暫時肯定是沒法開的,要想出去隻能靠直升機。”
頓了頓,江誌恒又不無好奇的問:“能否告訴我你們此行的目的是什麽?外麵的情況很糟糕,而這裏,至少暫時來說還很安全。”
“找人。”回答的是陸櫻。
陸櫻隻在剛進門的時候掃過一眼這個坐在輪椅上的男子,病弱蒼白的模樣與她料想中的江大少相去甚遠。隻是未及細看,周遭投來的絕非善意的目光便叫她不自在起來,遂收回視線,蹙眉低頭,不再去看。
大廳裏的人太多,惡意感太濃,陸櫻不想久待,隻想盡快結束這段對話。
江誠瞥了陸櫻一眼,接著她的話道:“需要我做什麽才能把直升機借給我們?”
欣賞江誠的識時務,江誌恒勾了勾蒼白的嘴唇:“父親現在的情況你可能還不清楚,他在車禍中撞到了頭,至今昏迷不醒。因為缺少了幾樣醫療設備和藥品,醫生們束手無策。”江誌恒如此說著,視線落在不遠處的角落,隻聽他道,“秦隊長,麻煩你們過來一下。”
一直在閉目養神的中年男人聞言睜眼,滿目的清明,起身走了過來。圍繞在他身旁的幾個略微年輕一些的男人,也跟著走了過來。
待幾人站定,江誌恒對他們道:“需要的東西,醫生們已經列了單子,現在我需要你們的幫助。”
被喚作秦隊長的男人神色淡淡,道:“江大少客氣了,我們貪狼本就為江家辦事,拿錢消災。”
江誌恒聞言衝他點了點頭,咳嗽一聲說:“不過此行你們隻能去一半的人,還有一半人都留守在江家。”
秦隊長朝身後的幾人看了一眼,幾個眼色之下,他們已經默契的分好了隊。
秦隊長遂道:“沒問題。不過以後錢這東西可能就沒那麽好使了,所以事成之後我希望江家能保證我這些兄弟的口糧。”
江誌恒:“成交!”
江誌恒又把視線江誠和陸櫻,說:“江誠,你們可以搭坐秦隊長他們的那一趟直升機,條件是我要你協助他們完成這次任務。事成之後,江家的大門永遠向你和你的朋友敞開。你們出去找的應該是她的親人吧,希望他們能在這次災難中平安無事,如果有需要的話,找到他們之後也可以將他們帶來江家。”
陸櫻怔了一下,抬眼看向江誌恒,才發現江誌恒壓根就沒把視線落到過她身上。但就算如此,江誌恒的這個允諾對於她而言卻不能說不是一個驚喜。
江誠:“好。但是如果任務和找人有衝突……”
“優先任務,這是我的底限。”不等江誠的話說完,江誌恒便沉聲道。
江誠有些猶豫的看向陸櫻,陸櫻抿了抿唇,朝他點了點頭。畢竟她和江誠都沒有再會江家的打算,就算到時違反約定,在他們出了江家之後,江誌恒手上的籌碼也就隻有可以放陸櫻的親人進江家這一條了。
仔細一想,這個江誌恒著實聰明,他似乎料到了出去之後他們可能的不可控,所以才會在話尾添上那樣一條誘人的條件。
江家親屬群裏,其實從江誠帶著人進門開始便已經有人開始疑惑,這個江城到底有什麽本事能的江誌恒如此親眼?好像聽說也就是身手還不錯吧?
不單單是江家親屬群裏,另一邊的貪狼雇傭兵團裏也有同樣的疑惑,而他們顯然要比那些暗地裏議論的江家親屬們直白的多。
隻聽那個一臉沒個正經的青年看著江誠和陸櫻不屑道:“讓這兩隻協助我們?開玩笑的吧?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一個黃毛丫頭,不拖我們貪狼的後腿就不錯了,協助我看還是免了吧!”
顯然青年的話迎合了親屬群裏不少敢怒又不敢言的人,他的話音剛落,人群裏就傳出一陣竊竊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