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造化如此弄人
林惜若長長舒了一口氣。
雖然知曉此話一出,很有可能會讓自己在王府再無立足之地,
可能會讓自己收獲一眾鄙夷或不屑的目光,
可能就此讓自己徹底名聲掃地。
但是她真的忍不了了。
明明此事是吳貴人一手操辦,憑什麽她就能獨善其身?
獨善其身便也罷了,竟還如此口口聲聲唾罵於自己。
這般小人得誌的模樣,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爺。”
她抿抿唇,不疾不徐的說道:“其實昨晚我深夜來你屋中,是吳貴人的主意。”
吳貴人目瞪口呆,完全沒想到林惜若竟然敢出賣自己。
反應過來之後,她當即厲聲嗬斥:“閉嘴!林惜若,你可知道你在說些什麽!”
林惜若幽幽望了她一眼,卻是半分也不理會。
反正她馬上就要離開王府了,反正她是一個也嫁不了了。
既如此,在走之前給此事的罪魁禍首添添堵,她自然樂見其成。
這廂,慕莞齊見得吳貴人與林惜若互相攀咬起來,心下亦是好笑。
都是因利而合,利盡而散罷了。
於是她倒放鬆了身子,緩緩坐在榻上,自顧自抿起了茶。
淩舒止悠悠看了她一眼,見榻上的女子安然而坐,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儼然是半分也不準備管這事兒了。
他眉心微動,旋即移開了目光。
林惜若無視吳貴人的暴怒,隻徑自說道。
“吳貴人為我梳洗打扮之後,便卡著時辰,讓我去找王爺。”
“至於是什麽時辰呢....自然是在陳嬤嬤去過的半個時辰之後....隻因吳貴人曾派身邊的嬤嬤,給王爺送了一碗湯...”
“啪”的一聲,吳貴人一巴掌扇在林惜若的臉上。
聲音之清脆響亮,在場所有人都愣了。
林惜若捂著腫痛的臉頰,終還是無聲而又諷刺的笑了起來。
她笑著笑著,聲音越來越大。及至到最後,整個屋裏都回**著她近乎癲狂的聲音。
“都是我自己蠢,我真蠢,竟先後折損在你們母子二人手上!”
“嗬....吳貴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以為王爺當真沒查出那柏葉湯有異常麽?”
吳貴人的臉色變了:“你什麽意思?”
林惜若隻是癡癡的笑,事到如今,她早已沒了最後一絲妄想。
“王爺昨日尚且一個勁與我道歉,今日卻忽然轉換了口風,分明是早已洞悉內情!偏偏你還蒙在鼓裏,竟還真以為是自己的伎倆騙過了所有人。”
“可歎王爺驚豔如斯,竟有你這樣蠢笨的生母!真是笑話,難道堂堂手眼通天的宜王府,連這點子小事都查不出來嗎?”
“別傻了.....姑姑.....王爺他不過是給你留了最後一絲情麵,沒有當眾戳穿你罷了.....實則在場除你之外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碗柏葉湯究竟是什麽東西!”
她眼睛閉了閉,在一眾凝視的目光之中,終還是視死如歸般說道:“那分明是碗**!是隻需服下去,便能使得兩心歡好,耳鬢廝磨的**!”
林惜若的語速太快,語氣太悲,吳貴人竟沒反應過來要打斷她。
及至林惜若懷著悲憤說完這些話,屋裏陷入了徹底的沉默。
徹底的,長久的,深切的沉默。
許是那句“柏葉湯是碗**”實在太過駭人聽聞,之後整整一盞茶的功夫,再無一人言語。
半晌,還是慕莞齊悠悠然喝完了茶,開口打破了這般微妙的氣氛。
“既然如此,那麽此事倒是吳貴人與林二姑娘的不妥,合該對無辜受屈的月影道個歉才是.....”
慕莞齊語氣輕快,服侍吳貴人的陳嬤嬤在一旁忍了又忍,還是小心翼翼的開口,
“月影是個男人....有什麽好抱歉的....”
“話不能這麽說。”
慕莞齊搖搖頭,不疾不徐的說道:“男人的清白也是清白。既然她們設計害了月影,那麽自然該道歉的。”
月影感動的眼睛都快紅了:“多謝王妃仗義執言....”
吳貴人的臉色更加不好看起來。
本欲反駁林惜若,卻又實在沒有底氣。
於是隻得幹巴巴坐在那裏,一動也不動。
倒是林惜若步履極快的起了身。
因身子尚且虛弱著,從床榻上站起的時候腳步踉蹌不穩,險些跌了一下。
身側的慕莞齊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姑娘小心。”
林惜若感激的看了她一眼:“謝王妃。”
這一眼包含的情緒實在過於複雜,以至於慕莞齊還沒會過味來,林惜若就已然信步向前走去,行至月影身前。
而後略略俯身,斂衽為禮:“月影兄弟,此事都是我的不對,望你莫怪。”
月影倒是被她弄得不好意思起來,連連擺手,
“不用不用,你別這樣....我也有不對的地方....哪能讓你一個姑娘家道歉....”
林惜若溫和的笑了笑,餘光卻下意識落向了不遠處的淩舒止。
他依然是那副淡淡的模樣,氣度高華冷傲,與她記憶中一般無二。
她無數次午夜夢回,隻想著有朝一日能夠觸碰到眼前人。
可是時至今日,她終還是不得不承認,
倘若彼此實在無緣,與其互相捆綁,不如各安天涯。
她原本想對他說些什麽,可是此時此刻,她竟一句話也說不出。
索性扭過頭去,不再看他,隻是喉頭帶了分微微的哽咽,轉而對著慕莞齊,俯身深深一拜,
“惜若敬祝王妃娘娘,夫妻和睦,家宅和樂。”
她對他餘生所有的希冀,如今都含在這一句輕輕淺淺的祝願之中,對他的妻子所道出。
慕莞齊眼中是化不開的悲憫與歎息。
她微微俯身,還了一禮:“也希望姑娘早日尋得如意郎君,覓得真正所愛。”
林惜若笑了笑,並不應聲,隻是徑自轉過了身。
一步一步,向著屋外行去,腳步虛浮而又堅定,是無可奈何,也是斬釘截鐵。
人終還是要向前看的,不是嗎。
那個驚才絕豔的少年郎已然困住了她的前半生,那麽往後半生,她總得好好為自己活一回。
林惜若走了,慕莞齊輕輕歎氣,而後攀了攀淩舒止的衣袖。
“咱們也走吧。”
“好。”
淩舒止許是也不想再久留,很快的應了一聲,與她相攜而出。
屋裏,隻剩了麵如死灰的吳貴人。
許是知曉自己這回是徹底得罪了兒子與兒媳,她竟是一反常態的呆坐在原地,神色是抑製不住的惶惑與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