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攀龍附鳳

“嗯?大少爺。”

嫣然終於回過神來,因為淩熠辰離開時那冷漠的表情而感到不安。

她竟然沒有察覺到,自己已經隨大少爺遠離庫房多時:“抱歉,奴婢適才……”

“熠辰那個人並不記仇,將來自然不會與你為難,無需過多擔心。”

淩予策仿佛能看穿她心中所有的憂慮,以一種溫柔而又不失力度的語調安慰著她,“但是關於他生母的事情,府中人都是避而不談的。

雖然母親將熠辰撫養成人,可他生母身為戲子的身份始終是府中無法抹去的流言。

因此,不管是母親還是熠辰,都盡量避免提及此事。”

“二少爺的母親,居然是戲班中人!”

嫣然驚訝之餘,手不自覺地撫上胸口,腦海中猛然閃回被逐出府的那天,淩熠辰莫名其妙地問她是否懂得唱戲的情景。

淩予策輕輕點頭,語氣中帶著幾分認真:“正因為如此,今天發生的事情,就不要再提起了,我不希望母親知道。”

“可是李嬤嬤那邊……”

“他們不敢亂說。”

淩予策身子微傾,溫柔的目光落在嫣然的臉上,像是能夠驅散一切陰霾:“你也不必因此感到忐忑,免得母親察覺,使得熠辰受到不必要的責難。”

“大少爺您真是宅心仁厚,”嫣然內心一暖,不假思索地稱讚起來,待意識到自己的失言,連忙用手捂住了嘴。

幸運的是,淩予策並沒有表現出不悅,手中的拐杖輕輕敲擊地麵,發出清脆的響聲。

他的話語中帶著幾分玩笑的意味:“終於看到你率真的一麵了,在我身邊,你不必時刻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我所期望的,不是一個呆板的人,而是一個充滿活力、真實的嫣然陪伴在我左右。”

淩予策淡雅一笑,那笑容宛如春日初融的冰雪,使得周圍的景色都為之黯然失色。

嫣然的臉頰染上了淡淡的紅暈,目光遊移不定,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可奴婢終究難以勝任大少爺口中所說的姨娘之位,適才……”

“那些話,隻是為了保護你,堵住李嬤嬤的嘴。我希望你能仔細考慮,即便最終拒絕,也無需急於一時,等春宴結束後,再給我你的答複吧。”

淩予策的身形在樹蔭中顯得愈發柔和,說話間臉色略顯變化,側首輕咳了幾聲,臉上泛起不正常的紅暈。

“大少爺!”

嫣然連忙輕拍他的背,看著他蒼白而又虛弱的樣子,心中充滿了自責。

大少爺對她以誠相待,而她卻未能盡職盡責,一股深深的愧疚感湧上心頭。

她抿緊了嘴唇,強行壓抑住想要拒絕的話,低下頭,聲音微顫:“話雖如此,或許春宴之後,大少爺就會迎娶主母,到時候自然會有比我更適合的人來照顧您。”

她曾經無意中聽到,主母有意為大少爺安排婚事。

過去的戲班裏,人們常說男人娶妻後,心便有了歸屬,不會再過分留意別的女子。

如果大少爺娶了正妻,家庭和睦,又何必再提升她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姨娘呢?

淩予策聽了這話,微微一愣,深深地看了嫣然一眼,那眼神中包含了太多複雜的情緒。

正當他們準備繼續前行,一名丫鬟從主母那裏急匆匆地跑來,聲音清脆悅耳:“大少爺,前台的名角馬上就要登場了,主母讓我來看看您為什麽這麽久還沒出現,哎呀,您怎麽沒披鬥篷就出來了,身邊的侍奉之人是怎麽照顧您的呀。”

這時,嫣然才發現淩予策身上隻穿著一件單薄的夾襖,雖然天氣逐漸轉暖,但對於體質虛弱、四月尚需炭火的他來說,這樣的裝束顯然是不夠的。

想到這裏,她的心底不禁又增添了幾分酸楚,主動提出要回去取手爐。

剛走到轉角,背後就傳來了一聲呼喚:

“小然。”

“哎!來了!”

嫣然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回應,旋即意識到這一聲呼喚隻屬於她在章州的過去。

一瞬間,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她急忙轉身,想用最快的速度逃離,用麵龐遮掩內心的慌亂。

沒想到,那人行動更加敏捷,直接擋在了她的麵前,仔細打量著嫣然的臉龐,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掌聲:“哎喲喂,可算是找到你了,原來躲在這裏攀龍附鳳啊。”

粗糙的大手緊緊抓住了嫣然想要遮掩臉頰的手,嘴角勾起一抹陰冷的笑:

“你說,要是我把你的那些事兒,比如殺人越貨、冒名頂替的,告訴外麵的人,他們會怎麽看你!”

“什麽殺人,我真的不明白你的意思。鄭平,放手,疼。”

嫣然的語氣中帶著不解與痛楚,試圖掙脫那緊握著自己的手。

扣在手臂上的力度,如同鐵鉗般緊鎖,幾乎要將骨骼碾碎成粉末,那股痛楚直衝心扉。

嫣然心頭的驚慌不僅僅來源於這份劇痛,更是因為在此地,這荒僻幽暗的巷尾,重逢了舊日戲樓裏的一位故人——鄭平。

歲月似乎並未在他身上留下多少痕跡,唯獨那扭曲的麵容和低沉的咆哮,透露出一絲猙獰與仇恨。

“不明白?那我告訴你,自從在京都河邊,親手送走你之後,我那無辜的弟弟就因一樁差事辦砸,遭到了難以言喻的懲罰,最後竟生生……”

鄭平的聲音低沉得近乎咆哮,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的詛咒,“這下,你滿意了嗎?你高興了!”

“鄭義……死了!”

這三個字仿佛千斤重,從嫣然口中艱難吐出。

她呆立在當地,鼻尖不禁泛起一陣酸楚。

記憶如同潮水般湧來,清晰地映現出那個風雪交加的夜晚,被秘密送達的她,虛弱無力。

是鄭義,那個平日裏寡言少語的男子,費力將她抱下顛簸的馬車,輕輕放在冰冷的地麵上,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嚴肅神情告誡她,務必把握機會逃離這個泥潭。

他那被風雪凍得發紅的臉龐,帶著一股淳樸與真誠的祝福,成了她慌亂心靈中唯一的一絲慰藉。

“對不起。”

嫣然含著淚水,聲音細若蚊呐。

她本就不善言辭,更不擅長爭論,即便此刻心中充滿了委屈與不解,卻仍舊隻想安撫眼前這個因失去至親而陷入深深悲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