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挑釁
帳篷剛剛搭好，嫣然便立即組織人手，將那婦人輕柔地放置在預先鋪設好的柔軟墊褥上。
望著那少年腫脹的腹部，似乎隨時可能崩裂開來，但幸而他的呼吸還算均勻穩定。
嫣然正猶豫是否應該找淩熠辰商議對策，轉身卻驚訝地發現，淩熠辰已被一位情緒激動的少女攔在了帳篷入口。
“讓我進去，我要找我的哥哥！你們把他藏到哪裏去了！”
少女身材嬌小，卻奮力揮動著雙拳，企圖推開擋在前麵的人，其狀若憤怒的小獸，竭盡全力揮舞著它的利爪，誓要衝破一切阻礙。
“是誰指使你來此上演這出戲，目的又是什麽？”
淩熠辰揉著太陽穴，眉宇間透露出明顯的不悅。
原本計劃借助嫣然的一番表演引來女夷，以此震懾並救助外麵的災民，未料中途竟橫生枝節，兩位不速之客打亂了他的全盤布局，無奈之下，隻得先將二人留下，另謀出路。
但如此公然帶走他們，若真有個什麽差池，恐怕隻會成為他人茶餘飯後的笑柄。
這一點，淩熠辰心中有數，章州城主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沒人指使我，我隻想求女夷救救我的哥哥，村長說隻有女夷能解開這詛咒，才能救他。你們怎麽還不過去救人，站在這裏做什麽？”
少女的語氣裏既有急切也有不屈。
“你說是族長告訴你是詛咒，而且隻有我才能解決？”
嫣然揮揮手示意淩熠辰不必阻攔，自己走向那名小女孩。
“是的。”
名叫小雅的小女孩吸了吸鼻子，見到嫣然，情緒逐漸平複下來。
“我叫小雅，這是我哥哥阿多。一個月前，洪水衝走了我們的母親和家園，是我哥哥在洪水中整整托舉了我一夜，我才得以存活，但自此之後，他的肚子就開始一天天變大。”
“家沒了，我們身無分文，城裏的大戶人家都藏著糧食，野外能吃的野菜也被逃荒的人挖得一幹二淨。哥哥的病情一天比一天重，不吃就更加虛弱。沒錢，就意味著沒有食物。我挨餓不要緊，哥哥不怕死，但我絕不能讓他死的時候還忍受饑餓的折磨，所以我才去偷。”
“那天，我悄悄潛入李家後院，原打算從祠堂偷些供品充饑，無意中聽見他們談論京師的女夷即將到來，從那以後我就一直等著你，懇求你能救救我的哥哥。”
小雅雖年幼，但言辭懇切，既不自卑也不傲慢，她的話語中蘊含著一份超乎年齡的堅韌。
嫣然不由自主地蹲下身來，仔細端詳麵前這個孩子。
她的臉頰被髒兮兮的帽子遮住了大半，年紀看起來和那昏迷的少年相近，身形更為瘦弱。
一雙烏黑的眼睛裏閃爍著好奇、懷疑，以及對未知的深深恐懼，緊緊地盯著嫣然。
這一刻，嫣然心中忽然湧現了對往事的回憶，自己初次踏入江湖的那個清晨，仿佛與眼前這一幕有著莫名的交集。
“你為何要裝扮成男孩的模樣？”
嫣然不解地問道。
“男孩？我……”
就連淩熠辰，這位慣於應對各種複雜局麵的領袖，也在這一刻罕見地陷入了沉默，他目光深邃，重新打量起眼前這個看似普通卻透露出不凡氣息的孩子。
嫣然輕輕歎了口氣，動作溫柔地幫小雅摘下了那頂破舊不堪、邊緣磨損的帽子，隨後小心翼翼地從懷中取出一塊濕潤的帕子，輕輕地、細致地擦拭著小雅那布滿塵土的小臉，每一抹都似乎帶走了她身上的疲憊與風塵。
隨後，她的手指靈巧地穿梭於小雅稀疏的發絲間，隨意而巧妙地編織成一個小辮子，這樣一來，小雅的麵容仿佛瞬間綻放出了新的生機，原先的幾分中性之氣被一種清新脫俗的少女感所取代，即使再銳利的目光，也難以將她誤認為男孩了。
“你沒戴任何耳飾，皮膚刻意曬得黝黑，甚至不惜剪短了你那本就不多的秀發，用這樣一種幾乎讓人認不出的偽裝保護自己，真是既聰明又機敏。究竟是什麽樣的原因，讓你必須如此費盡心機，害怕被人識破真麵目呢？”
嫣然的話語中充滿了好奇與關懷。
“我……”小雅剛想開口，眼神卻不自覺地遊移於四周戒備森嚴的守衛和那個名叫小七的冷漠身影之間，最終，隻是喉嚨裏逸出一絲低沉的哼聲，雙唇再度緊閉，似乎隱藏著難以言喻的秘密。
“我隻是懇求你救救我的哥哥，並沒有義務接受你的質詢。如果你願意相助，那麽感激不盡；若你無法伸出援手，我也無話可說，即刻帶我哥哥離開便是。”
小雅的話音剛落，她的臉色因為小七暗中加重的束縛力而變得更加蒼白，但這小姑娘仍舊倔強地挺直了腰板，目光淩厲地瞪著嫣然，用一種挑釁般的口吻喊道：“你若有本事，就幹脆殺了我算了！”
嫣然麵對小雅的頑固，隻能無奈地再次歎了口氣，連忙示意小七放鬆對小雅的控製。
正當她準備進一步解釋時，淩熠辰的眼神如同洞察一切的鷹隼，捕捉到了她內心的掙紮。
他輕輕拉著嫣然，走向一個相對僻靜的角落，雙手環抱在胸前，聲音悠揚卻帶著些微的無奈問道：“又想救人了？哪怕是這樣一個對你不夠禮貌，甚至可能陷入他人圈套中的孩子？”
嫣然沒有任何遲疑，連點了兩下頭，那堅決的眼神仿佛在訴說著她救人心切的信念。
實際上，收留這對流離失所的兄妹，最初的提議正是出自淩熠辰本人。
但他隱約察覺到，在嫣然急於救助的背後，似乎還隱藏著其他更為深層的原因。
感受到嫣然誤會自己是在刁難，她緊緊拉住淩熠辰的手，眼中閃爍著溫柔又帶有一絲哀求的光芒：“阿辰，求求你了，幫幫他們吧。”
淩熠辰目光深邃，耐心追問道：“為什麽？”
嫣然抿了抿嘴唇，輕輕歎了一口氣：“因為她也曾被迫卷入那種黑暗的營生之中。”
平日裏，這樣的撒嬌和請求總能讓淩熠辰心軟，這一次，他卻沒有立即答應，隻是靜靜地看著她，那雙仿佛能透視心靈的眼睛中藏著無盡的柔情與擔憂。
“小然，無論發生什麽事，都可以對我說，知道嗎？”
淩熠辰的聲音溫暖而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