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朝前看
第二天。
李稷沒有上山打獵,步霽也沒有去河邊浣洗衣裳,兩人相伴而行,繞過一座山去了鎮上。
還沒進鎮子就聽到一眾小商小販的吆喝傳出來,各種早點的香味撲麵而來。
新鮮出爐的包子,滾燙的麵皮,翻滾著蔥末的餛飩......
步霽恍然想起幾年前選秀之日的景象,厚重高大的城門在她眼前開啟,似乎那一瞬間就注定了她的人生。
“在想什麽?”
李稷低頭看著她,步霽搖搖頭拉著他一路往別人口中道士暫住的客棧走去。
客棧外早已排起長長的隊伍,比剛剛走過的街口還熱鬧,人人麵帶焦慮祈求。
“看來這些人都是來問病的。”
李稷看過一張張臘黃的臉嗤之以鼻,這江湖術士倒是比宮裏的太醫還在行,竟有這麽多人找上門來。
步霽往前麵長長的隊伍看去,擔心地道。
“也不知道要排到什麽時候,咱們是不是來晚了。”
正說著,一名侍者打扮的人從前麵一溜小跑過來,對著步霽恭敬的行禮。
“這位娘子,篤竹道士有請。”
步霽不解地看向侍者,問道。
“你叫的人是我?”
侍者笑著點頭。
忽然又聽到前麵傳來另一個聲音。
“各位鄉親對不住了,篤竹、靜亭兩位道士今天閉門謝客。”
“走吧,我們進去。”
李稷牽起步霽的手,跟著侍者往裏麵走。
鄉親們圍在客棧外麵,嚷嚷起來,不滿的聲音此起彼伏。
“我們先來的,憑什麽讓他們二人先進去。”
“這二人臉色紅潤,哪兒像是有病的樣子,別是什麽騙子。”
“那位小娘子懷有身孕,瞧著快要臨盆了,怕不是把篤竹和靜亭兩位道士當產婆了?”
......
客棧裏的幾個小二跑出來開始趕人。
而步霽和李稷二人卻被侍者一路迎進客棧,到了一處僻靜嫻雅的侍者才恭敬地離去。
步霽細細打量著房內的擺設,忽見畫著白蓮浮水的屏風後慢慢出現一人。
這人年紀約摸二十左右,木簪束發,一身淡雅素袍坐在椅上,氣質出眾,清秀俊逸的臉上與屏上白蓮異常相襯,兩個車軲轆一樣的木圓替代了椅腿。
而後年輕人的身後又走出來一個長者,深紫長袍顯得格外仙風道骨,長者笑盈盈地看著步霽,道。
“一別經年,林姑娘可還安好?”
步霽心中一驚,隨即詫異地看向眼前的道士。
這二人她見過.......
就在她穿越過來的前一晚,她下了班,到一家麵館吃飯,本來店裏是沒有人的,她快要走的時候,從外麵進來兩個道士,正是眼前的篤竹和靜亭。
這二人還跟她對視了一眼。
她記得,自己當時並未告訴他們,她的名字。
“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步霽鬆開李稷的手,上前一步,驚訝的問道。
李稷困惑地注視著他,手扶著額用力想了好半天仍是一臉茫然。
他記得他的娘子是姓步的,怎麽又姓林了,大概是他又忘記了什麽事情吧。
這兩位道士竟然認得他的娘子,想必從前也是故人。
隻是他現在都記不得了。
“相遇即是緣分。”
椅上的年輕人淡笑著說道,一派溫文爾雅,長者又道。
“多年前,我二人與你相遇,曾為你相命,算出你將來必定顯貴非凡,成龍成鳳。”
“所以,我穿越到這裏來,是你們二人搞的鬼?”
步霽驚訝道。
“不錯。”
“老夫篤竹,這位是我的師弟靜亭,我二人來到這裏,就是來幫助你的。”
篤竹說起這件事頗有些得意洋洋,但見李稷一臉沉默又歎息著搖頭,看向步霽。
“這位,大概就是楚晉國的皇帝了?”
步霽正要繼續追問,忽聽一直沉默的李稷突然開了口,語氣極為陰沉戒備。
“想必朕這次得緣與兩位仙人相遇並非偶然。”
步霽知道李稷大概是想起了一些事,的確他們從峽道那邊一路逃到這裏,連興王的官兵都束手無策地撤退,怎麽會這麽巧撞上篤竹和靜亭了。
坐於椅上的靜亭笑著開口。
“李公子切勿介懷,我與師兄乃世外之人,此次尋你也隻是為一睹奇少年的風采,順便幫你治一下蛇毒。”
他說的太過於輕巧了,步霽心中又有了希望。
看來,他二人有法子幫李稷治病。
篤竹推著他走向前,靜亭一手搭在李稷的脈上,眉間漸漸凝結起來,轉而佩服地看向李稷。
“李公子果然是隱忍之人,難怪興王百尋不得,你中毒如此之深竟不及時求醫,此中所受煎熬怕是靜亭難以想象。”
“您能解這毒?”
步霽急忙問道,意外極了。
她早晚會找這二人算賬的,憑什麽他們一意孤行把她弄到這個地方來,她好端端的一個入殮師,收入不低,日子過的也不錯,犯不著穿越過來成什麽鳳。
現在,她隻想著求這二人幫李稷治病。
“我師弟頗通醫理,得師父所有的真傳,老夫想應該有法子治才是。”
篤竹得意地說道,又詢問地看向椅上的靜亭。
靜亭淡笑著點頭。
“解這毒自是不難,隻是……李公子想要什麽時候治?”
步霽不解,病不是越拖越不容易治嗎?
李稷斂下眉。
“此話何意?”
“不知李公子對以前的事記得多少?”
靜亭故弄玄虛地問,步霽替他回答。
“時好時壞,有時能記起有時忘得幹幹淨淨。”
“那你想他變回從前的樣子嗎?”
“你要知道,此刻你的自由身是最難得的,你能活著也是不容易的。”
“他如果不是皇帝了,你腹中的孩子就不是龍子龍女,我與我師兄二人,竭盡全力,姑且能扭轉你既定的命運。”
“你可要想好了。”
靜亭這話是對步霽說的,李稷現在的情況很難自主。
步霽呆住,回到從前?
那她就要回去繼續當皇後,後半生被困在紫禁城裏,說不定還有其他的女人會為非作歹,與她爭鬥。
那樣的日子,她確實不喜歡。
所謂既定的命運,靜亭道士說的應該是回到現代的法子,她會因為難產而亡,回到現代。
幫她扭轉,那就是幫她活下來。
她犯了難。
李稷凝視著步霽,須臾三人聽到她堅定的聲音。
“想。”
因為那才是真正的李稷,他本來就該是皇帝,而不是打獵的村民。
靜亭輕輕挑了一下眉,有些意外地端詳步霽,半晌道。
“好,但願你不會後悔。”
篤竹一向視遇見步霽為畢生幸事一件,解毒期間更讓李稷和步霽坐了客棧。
靜亭一手針灸之術出神入化,隻用了一晚的時間,便幫李稷治好了蛇毒。
李稷再次被施過針灸後,步霽上前服侍,李稷接過帕子擦拭了一下臉上的汗,沉著聲音問。
“距離朕給蘇刺史寫信,過去多久了?”
“三天了。”
這裏離定西雖然有很長的路程,但也應該到了。
坐在一旁休息的靜亭聽到這話,便已想到李稷要做什麽,指尖輕叩著手中的茶杯,笑道。
“公子身體尚未複原,慢慢等也不急。”
“李稷多謝二位救命,他日並當相報。”
李稷作輯,一頭青絲順在耳際,幽邃的眼中深不可測。
靜亭的心思遠比篤竹重得許多,也太會看穿別人的心思,這點讓他並無好感。
靜亭一直微笑著,將茶杯放到桌上。
“我二人隻是布衣,哪兒擔得起李公子報恩一說,隻是,還望公子日後朝前看,不必事事掛念。”
他還不知道,身邊的女人即將消失的無影無蹤,他還沉浸在回京平反興王之亂的謀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