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向死而生
孟得鹿知道前麵有一個丁字巷,便毫不猶豫地向那裏走去,她料定那三名“熾鳳樞”成員要抓自己,必然會從三個方向包抄而來——她太貪心了,想要把自己當作誘餌,一口氣把那三人全部引誘出來!
眼前已經沒有路了,身後的殺意卻在越逼越近……
孟得鹿握緊那柄短劍,回頭猛劈,一隻有力的大手卻早有準備,力道恰好地鉗住了她的手腕。
是野良!
她正疑惑,又看到蔣沉和徐喻從左右兩邊趕來。
“你們……怎麽來了?”
野良皺眉道:“我出來辦事,看到一名‘熾鳳樞’女子在跟蹤你,就悄悄跟在後麵,不想她警覺,先溜了。”
蔣沉和徐喻也是同樣,他們各自出門公幹,卻在鬧市看到孟得鹿被“熾鳳樞”成員跟蹤,擔心孟得鹿安危,一路跟了過來。
孟得鹿握著劍柄失落地長歎了一口氣,為又一次和“熾鳳樞”失之交臂而大感遺憾,隻向三人淡淡道謝,獨自一人落寞地向蕉芸軒走去……
背後,三束關切的目光緊緊追隨,千言萬語,欲言又止……
“等等!”野良打破沉默,“我有話說!”
他快步追上孟得鹿,坦誠開言,“你幾次三番壞了‘熾鳳樞’的好事,她們一定已經將你視作了眼中釘,不殺不快!前幾日,她們在東郊密林中沒殺掉你和蔣沉,一定不甘心,如今你在明,她們在暗,實在太危險了,你還是快離開蕉芸軒吧!”
孟得鹿一怔,“離開蕉芸軒?去哪裏?”
野良道:“天下之大,哪裏去不得?可如果讓你一個人離開,我……我們都實在難以放心,眼下不是囉唆的時候,我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我野良一生刀口舔血,風雨飄搖,配不上你,可如果你瞧得上我,我一定會拚出性命守護你,如果娘子心中另有所屬……”他迅速打量了一眼身旁的蔣沉和徐喻,決然道,“無論那個人是誰,我也一定會竭盡全力,幫助你們安全擺脫‘熾鳳樞’的追殺!”
野良一語道破蔣沉和徐喻的心聲,他們兩人相視一眼,也齊聲道:“我也是一樣!隻要你能平安幸福,我願意誠心實意地成全!”
擔憂,關切,愛慕,成全……隻在這一瞬間,一種前所未有的默契已經在這三名男子心底油然而生!
男人們熾熱的目光燒得孟得鹿兩頰發燙,“得鹿何德何能,能得到三位如此有情有義的真君子的青睞……”
迎著三人期待的目光,她猶豫片刻,又抬起頭道:“隻是,如果僅僅因為你們三個人都傾心於我,我就必須在你們三個人中選擇一位,又或者,我隻是為了趨利避害,而不得不從你們三人之中挑選一位眼下對自己最有利的伴侶,那反倒辜負了三位郎君的美意,也輕視了我自己……”
孟得鹿的選擇不言而喻,野良等三人一怔,卻也知道無力說服她,隻是無奈相視。
“孟得鹿,你啊你,可真是個……‘奇女子’!”
孟得鹿一笑,“那是因為你們先把我當成了‘女子’,才會覺得我‘奇’,如果你們把我看成是和你們一樣的‘人’,就會理解我了,今日的事,如果換了是你們,我相信無論是坦**的徐禦史,熱血的蔣帥,還是俠義的野良老板,也一定會和我做出同樣的選擇!”
野良等人無言反駁,其實,他們也早知道,在孟得鹿的世界裏,不光可以有情愛,有歸宿,還可以有友情,有道義,有更廣闊的天地,而那番天地,絕不是他們當中任何一人所能涵蓋的。
孟得鹿環顧著眼前的丁字巷,握緊短劍,心中決絕!
也許,在旁人看來,她放棄了三條“生路”不選,卻唯獨選擇了一條沒有前程的死路,但為了義母,為了漫香,為了眾姐妹,更為了那個還沒露出真容的“熾鳳樞”尊上,哪怕撞到頭破血流,她也要逆萬千人而獨往!
密林中,一群頭戴各色輕紗帷帽的女子虔誠地跪滿一地,口中念念有詞。
黃紗帷帽女子迎風獨立,勃然大怒。
“荒唐!漫春是本尊最信任最得意的屬下,才送到孟得鹿身邊幾天,怎麽就被她三言兩語如此輕易地策反拉攏了?本尊精心籌劃了這麽多年,眼看大事將成,豈能因為區區一個孟得鹿而功虧一簣!”
一名紫紗帷帽女子壯著膽子抬起頭來,小心翼翼地問:“那孟得鹿屢次破壞尊道的大事,再留下去,隻怕遲早釀成大患,尊上看要不要……”
那尊上肩頭長長的黃紗帔帛順風揚起,仿佛宣戰的戰旗。
“本尊念她是個難得的人才,才對她一再手下留情,上次,本尊派你們去拉她入教,卻被黃漫香從中作梗,現在,本尊再給她最後一次機會,她若識相,歸順本尊,本尊便既往不咎,否則,一定要除之而後快!”
她勾了勾手指,立刻有兩名紫紗帷帽女子跪行上前,她附耳交待幾句,兩名紫紗帷帽女子領命而去。
噩耗來得遠比蔣沉等人所能想象的更快,更可怕,兩日後,一個驚天炸雷般的消息傳遍了長安城的街頭巷尾——
孟得鹿拿著漫春留下的遺書前去縣廨請求繼承蕉芸軒,不料,李正冠卻認定她偽造遺書,意圖非法傾吞蕉芸軒!
李正冠明察秋毫,根據蛛絲馬跡順勢查清了虐殺漫香的真正凶手正是賊喊捉賊的孟得鹿,而且,她早已經暗中加入了“熾鳳樞”,立刻將她逮捕入獄,遊街示眾!
豔冠京城的平康舞伎一夜之間淪為了臭名昭著的邪道魔女,這樣驚悚又不失**的消息刺激著每一個人的神經,眾人湧上街頭,摩肩接踵,爭相圍觀。
近年來,“熾鳳樞”作惡多端,令人人談之色變,受害者的遺屬們更是抑製不住心中的仇恨,恨不得當場撲到孟得鹿身上生啖其肉,生飲其血!怎奈有不良人阻攔,又有囚車隔著,他們隻好抄起石塊砸向囚車泄憤。
圍觀和人群也受到感染,抄起臭雞卵和爛菜葉起哄亂扔,囚車中的孟得鹿很快被砸得頭破血流,狼狽不堪,白色的囚衣被鮮血染紅一片。
人群中,十幾雙眼睛緊緊地盯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