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巧合

售票員猶豫了一瞬,但還是抽走鈔票,撕下一張蓋過章的船票拋給了我。這邊碼頭的工作人員全都是荷槍實彈配槍的,防的就是沒有船票的人趁亂擠上去。

我依靠前段時間練出來的體力,拎著行李穿過擁擠的人群,硬是趕在截止時間前,挪到登船口去了,但我還是不敢休息,直到站上甲板,才敢讓背包脫手,然後氣喘籲籲地靠坐在地上。

相比於途經好望角時的輕鬆閑適,我的心情產生了微妙的變化,誠如顧雪靈所說,旅行本來就是件累人的事,更何況我還要隨時預備著奔逃。

船上的其他人也是一樣的劫後餘生,這時正不失慶幸地討論著之後的安排。

我原本是在休息的間隙隨便聽一聽,但等他們聊起一件瑣事,我瞬間就坐不住了,慌忙上前用法語搭話道:“不好意思,打擾一下,你們剛剛說……這船去的是法國?不是澳大利亞麽?”

正交談的幾個人齊刷刷地看了過來:“去澳大利亞的船不是應該去對麵坐嗎?”

他們說著,不忘給我一指遠處那艘漸行漸遠的船。

我連忙摸出身上的船票看了看,這才發現自己在慌亂中壓根沒顧得上確認票麵,見查票的不攔,便隻顧著往船上走。現在好了,同原本的目的地算是徹底無緣了。

法國……

我在心中默念著這個居住時間第二長的國度,除了隨遇而安,再想不出其他的法子,索性走一步看一步,望向了無邊無際的海麵。

……

與此同時,容熠川一手揉著眉心,一手熄滅了剛剛還亮著的手機屏幕。

路秘書見他再次吃癟,思忖著說了句:“容總,我想顧小姐應該也沒有惡意,她隻是太急著維護朋友了。”

容熠川深深地歎了口氣:“我知道。”

方才,他因為接連數日都沒探聽到我的消息,終於坐不住給顧雪靈打了電話,結果可想而知——本就對他滿腹意見,無處發散的顧雪靈直接把他痛斥了一頓,雖然沒罵人,但是措辭相當的戳心。

容熠川何嚐受過這樣的委屈,但他竟然還是忍了,等到顧雪靈將我當初遊走在生死邊緣的危險,和徐家遭受的無妄之災都告訴他,才啞聲問:“你能告訴我,她這次會去哪兒麽?”

我們會在非洲相遇是純粹的意外,他知道上天不會選擇永遠眷顧自己。

顧雪靈正在氣頭上,想著我告訴她的澳大利亞,故意報了個南轅北轍的地點:“法國!”

她掛電話的速度跟語速一樣快。

容熠川自知理虧,默然不語地看了許久已經黑屏的手機,直到路秘書問:“容總,休假療養的消息安排下去了,同來的員工結束工作後,就會陸續離開,您接下來是打算回國麽?”

假期隨著幻夢的破滅一起結束了。

容熠川幾不可聞地歎息一聲,然後吩咐道:“去法國吧。”

路秘書委婉表示:“容總,我知道您迫切地想找到徐小姐,跟她說明先前的事是情非得已,但恕我直言,她的朋友正在氣頭上,不見得會把真實去處告訴您。”

其實何止是不見的,根本就是不可能。

容熠川自嘲般慘淡一笑:“她的朋友當然沒可能把真正的去向告訴我,但既然她不希望見到我,那我當然應該讓她如願,況且再不去總公司轉一圈,有些人就又要坐不住了。”

容氏在法國的總公司利潤未必是最高,可象征意義非凡,是他絕不可能放棄的陣地。

路秘書不需要他多說,便將他的意思領悟了個徹底,開始著手安排同去的隨行人員,最終決定精簡到底,隻帶了必不可少的保鏢和不到兩位數的下屬。

公司總部位於巴黎,這個著名的時尚之都,大部分人來到這裏,都會先忍不住去逛一圈香榭爾大街,在大買特買一番後,再動身去看看巴黎鐵塔,哪怕是常年往來的人也少不了要購物。

可容熠川心情全無,別說是去逛街了,他連出門的打算都沒有,落地沒多久,直接就殺到總部寫字樓喝了杯咖啡,一邊處理工作郵件,一邊下達會議安排。

總公司的負責人是容熠川親自委任的,這時見他一聲不吭直接殺過來,還以為是出了什麽大事,直到確認他麵上的沉鬱之色並非衝著自己來的,總算緩了口氣,能繼續降低自己存在感了。

等到會議結束,已經是華燈初上。

除了容熠川以外,每個人都是滿臉疲憊,恨不能倒頭就睡的模樣,他自知其他人沒有一起加班的必要,安排了公司負責的夜宵後,便要獨自回酒店。

路秘書和莫荔身為他如今的左膀右臂,第一反應當然是跟上,卻也被他拒絕了:“我打算在總公司這邊待上三個月,你們留下來,同管理層聯絡一下,免得我們再混成了空降兵。”

他望著莫荔的麵容,有過一瞬間的失神,但最終還是恢複了平淡。

巴黎都市的夜晚燈火通明,滿大街都是時髦的青年男女,容熠川不想留在公司裏給其他人壓力,更不想回到酒店,索性順著曾經走過許多遍的街道,漫無目的地走了起來。

這附近就有一棟花園洋房是屬於他的房產,曾經是他從前來總部考察工作的固定住所,但這次來得突然,房子還沒來得及打掃。

在此之前,他隻有在比這裏更不像家的酒店裏湊合幾天。

容熠川忽然很想念國內的別墅,不是現在那個隻有看家的傭人阿姨的大房子,而是秘密尚未曝光之前,有一個無論他回家多晚,都會為他亮著一盞燈的家。

那樣好的日子,終究是被他自己毀了。

這個念頭自心底升起時,他剛好走到一處咖啡館的招牌底下,頂上開滿花朵的藤條順著木製招牌潑灑下來,將照在前方路麵上的路燈光芒分割成了不規律的方塊。

與此同時,一道輕快的女聲從他身後不遠處的店門裏傳了出來,是帶著上揚尾音的流利法語:“一杯阿芙佳朵,冰淇淋球隻要兩個就好,麻煩上麵加一層焦糖醬。”

容熠川的雙腿瞬間跟灌了鉛似的走不動了,他心頭猛地一震,扭過臉去看了一眼店裏。

櫃台前站著的女子黑發黑眼,素淨簡單的打扮明明與街上其他時髦的年輕人格格不入,但她往這裏一站,卻是融入的毫無違和感。

巴黎是我留學時待了很久的地方,曾經留下過許多美好的回憶,雖然同最初的目的地相去甚遠,但既來之則安之,與其愁眉苦臉,倒不如舒舒服服地度個假。

我照著從前的習慣點了杯咖啡,正坐在窗邊看街景,對麵忽然傳來椅子被拉開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