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上次是誰說可以的
例無虛發,五支箭破空而去,趁蕭楚席不備,盡數射入他的後背心,從前胸穿出。
鮮血噴湧而出,飛濺在殿外怒放的紅梅上,將紅梅染得更加豔麗。
蕭楚席倒下,一眾將士沒了主心骨,很快歸降。
不過半炷香的功夫後,一位老太監手持拂塵,麵色悲痛,拖著尖細的聲音高聲宣告:“皇上,駕崩!”
悲聲四起,官員將士宮人紛紛伏地痛哭,悲痛欲絕。
太監繼續宣告由蕭寧暄繼位的遺詔,宋晏容斂起神色垂首盯著地麵。
皇帝那副身子早已是強弩之末,於今日駕崩,不足以激起他的情緒變化。
可是漸漸的,他臉上出現一絲裂痕。
皇帝駕崩是國喪,通常全國守孝兩年,民間禁止娛樂嫁娶宴飲作樂,官員宗族更加嚴格。
他重重闔了下眼。
等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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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駕崩,新帝繼位,整個京城氣氛沉重,風卷過漫天鵝毛大雪,徒添幾分寂寥。
先帝的屍身經過停靈後送往殯宮,再選吉時下葬,已經過了一月餘。
雖然禁止嫁娶納妾的活動,趙家日日派人來阮府找麻煩,阮建川本想借國喪之事拖延,日子久了不堪重負,直接阮詩芸塞去了趙府。
天氣不似臘月時嚴寒,阮眠眠跟阮錦嫿相伴在院中。
蕭寧暄和宋晏容近日忙於朝政,國喪期京城無聊,她們經常黏在一起。
阮錦嫿麵前放了一架琴,指尖拂過琴聲傾瀉而出。
阮眠眠享受地眯了眯眼,塞進嘴一塊柚子肉,姿態很是愜意。
一曲結束,她嘖嘖幾聲:“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女。”
阮錦嫿神色沒她那麽輕鬆,歎著氣問:“所以你跟世子的婚事真的隻能往後延了?”
阮眠眠不太在乎。
對她來說完婚與否沒有區別,宋晏容還算尊重她,身體上的親近,隻要她想,就是一句話的事。
相比之下她更操心阮錦嫿。
“喪期兩年,寧王……哦不,陛下,”阮眠眠糾正,“陛下隻能兩年後立後了。”
書中先帝死得沒這麽早,先帝故去前,蕭寧暄已經娶妻納妾,如今情況又不一樣了。
她不擔心,隻是有點替阮錦嫿惋惜。
“他就不能改個新規出來?”
阮錦嫿搖頭。
與此同時,皇宮,禦書房。
宋晏容手撐在長案上,看著蕭寧暄,語氣無波無瀾:“想辦法。”
“……”蕭寧暄回望著他,無語凝噎。
宋晏容是近臣,近一個月來,隻要得空,這三個字就會在他耳邊響起,磨得他耳朵都要生繭子了。
這還不說,隨著日子的推移,宋晏容看他的眼神越來越幽怨。
蕭寧暄將手裏奏折合上,擱置一邊。
“想辦法想辦法,連朕皇後的位置都空著,你說朕有沒有辦法?”
宋晏容麵無表情:“我斬殺逆賊有功,你許我個特例,讓我把婚成了。”
不等蕭寧暄說話,他緊接著道,“若有不長眼的聯名彈劾我,也無所謂,我可以先成婚,然後去牢裏待兩個月……”
宋晏容複想了想,認真道,“先去大牢,後成婚。”
蕭寧暄無語地看著他:“你要是實在著急,還有更快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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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眠眠跟阮錦嫿挽手從花園出來,看見王氏哭著從遠處跑過去。
這段日子,王氏不知多少次去趙府探望阮詩芸,每次都被趕回來無一例外,每次回府後就去阮建川麵前哭。
這會兒阮建川不在府中,沒一會兒,王氏去而折返,氣勢洶洶來到阮眠眠麵前,破口大罵:
“都怪你這個賤東西,要不是你,我的芸兒怎麽會落得如此下場?跟你那個狐媚子的娘一樣,骨子裏就帶著騷……啊!!”
阮眠眠不動聲色,一腳踢在王氏的膝蓋上。
那夜她被瓷片割傷,後在濕冷的祠堂跪了一夜,到現在都沒完全恢複好,一到濕冷天氣隱隱作痛。
阮眠眠下腳一如既往的精準,王氏一聲慘叫後跪倒在地。
她執拗地在空中調轉方向,沒正對著阮眠眠跪下。
阮眠眠含笑譏諷:“那你是什麽?害死我母親,因我地位高阮詩芸一截,對不到十歲的我灌藥,讓父親對我生厭,敗壞我的名聲,挑撥我們父女關係,你是該遭天打五雷轟的毒婦!”
王氏臉色難看到極點。
阮眠眠繼續說:“阮詩芸能有今天,都是拜你所賜!如今過往的事情敗露,父親多看你一眼都嫌惡心。過陣子我吹吹耳旁風,父親廢你正妻之位,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你說什麽!?”王氏踉蹌著站起來,注意力都在後半句上,“你要是敢去你父親麵前胡說八道,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瞧著她狼狽的模樣,阮眠眠痛快得咯咯直笑:“父親不在,有能耐你怎麽現在就扒我的皮?要是沒這個能力……你不如給我下跪求饒吧?我心情好了,興許在世子那為阮詩芸說幾句好話,讓他跟趙家說說,把人還回來。”
王氏怔然,眼中清晰浮現一抹遲疑。
阮錦嫿有些不忍,拉拉阮眠眠的袖子:“眠眠,要不然算了……”
“就是因為你這性子,才給了她那麽多欺負你的機會。”阮眠眠恨鐵不成鋼地瞪著她,“再說了,我也不是報複她,她不是想見她女兒麽,我分明在幫她啊。”
阮眠眠期待地看著王氏,隻見她仿佛經曆天人交戰似的,過了許久終於分出勝負,哆哆嗦嗦跪了下來。
阮眠眠有幾許驚詫。
王氏臉上滿是淚痕,狼狽不已,心一橫剛要開口,餘光中快步走來一個男人。
宋晏容二話不說拉住阮眠眠的手腕往她院子走。
“哎哎哎……”阮眠眠抽回手,“你有什麽事不能等會兒?沒看我忙著呢嗎?”
宋晏容停下,順著視線看見麵色複雜跪在地上的王氏。
這叫什麽事?
他忍不住蹙了下眉。
難道能比他們的婚事還重要?
“有更大的事。”他重新牽起阮眠眠的手。
王氏跪在地上難堪至極。
指望阮眠眠虛無縹緲的話,還不如她主動爭取。
短暫的猶豫後,她吸了口氣,朝宋晏容磕頭:“妾身求世子救救芸兒吧!”
阮眠眠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
見她注意力一直不在自己身上,宋晏容更不高興了。
“不可能。”他丟下冰冷的三個字,直接將阮眠眠攔腰抱起,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隻剩阮錦嫿和王氏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王氏被她們氣得直喘粗氣。
這二人,一個不把她當人對待,一個把她當狗一樣耍弄!
她白跪這一下,絕對不能就這麽算了!
王氏強壓著情緒起身,不料身形一晃,阮錦嫿眼疾手快,下意識扶了她一把。
手被王氏揮開。
“不用你假好心!”
王氏站穩,拍拍衣擺,昂首挺胸而去。
一路上,阮眠眠直在宋晏容懷裏撲騰腿。
“你幹什麽,沒見她都向我下跪求饒了嗎?你難道不想聽那個毒婦喊我一聲姑奶奶?那場麵一定爽……”
“不好奇。”
到院子裏,宋晏容終於把她放下。
阮眠眠墊腳往外張望,見王氏走了不免有些失望地歎了口氣,看向宋晏容,發現他臉陰沉得十分難看。
她認識到,他說的可能真是大事。
阮眠眠心情不錯,勾起一個笑靨,彎著眼睛哄他:“宮裏不是很忙?你這麽急著來找我,是有什麽我能幫上的事吧?你說,我一定幫。”
“我們去南楚成婚。”
“……”
阮眠眠笑容凝固在臉上。
“東吳國喪,與南楚無關。你是南楚的郡主,得楚帝喜愛,楚帝會給你辦一場像樣的婚禮。”
“…………”
“你不是想暖和點?這個季節南楚估計是東吳春天的溫度,正合你意。”
“………………”
“上次行程匆忙,這次不急,可以一路遊山玩水,正是你跟我提過的……蜜月,對,度蜜月。”
阮眠眠第一次從一向從容不迫的宋晏容身上感受到急切的情緒。
看得出他真的很急,急到一股腦說了這麽多理由勸她。
而且這麽多理由中,她竟挑不出一個能反駁的。
阮眠眠眨了眨眼,望著麵前幾乎可以用“失態”二字形容的男人,忍俊不禁笑出了聲。
她手慢悠悠攀上宋晏容無儔的臉頰,故意為難:“再說幾個。”
心知她這是同意的意思,宋晏容微繃著的神色放鬆下來,握著她的細腰,吻吻她的唇。
配合地說:“你說你不想留在京城了,我們正好借著度蜜月,看有沒有你喜歡的地方。”
阮眠眠笑了,手肆無忌憚落在宋晏容腦袋上,揉了揉。
曾經她以為她在宋晏容麵前永遠低一頭,為“爭老大”故意挑釁過許多次。
沒想到當宋晏容認準一個人……嘿嘿,還怪會疼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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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這個決定,宋晏容操辦得很快。
阮眠眠這一去不知多久能回來,不放心阮錦嫿長時間和王氏共處,她特地叮囑宋晏容,尋由頭把阮錦嫿送進宮裏,喬裝打扮後以“貼身宮女”的身份跟蕭寧暄相守。
宋晏容武功驚人,他們不用帶侍衛,輕裝簡行,隻帶了貼身武器和傷藥、毒藥類的東西,還有成玉和靈若陪同。
離開前,宋晏容朝如魚說:“阮家那個夫人我看著不順眼,在我回來前找個合適的機會解決掉,我不想再看見她。”
如魚眨著圓溜溜的杏眼問:“世子,直接殺了還是弄到別的什麽地方去?”
“……不要死得太蹊蹺。”
阮眠眠信宋晏容的話,以為這一路不著急不著慌的。
直到上路,剛出城門,馬車輪子差點轉飛起來,她幽暗的目光落在宋晏容臉上就沒移開過。
宋晏容直抱她:“等完婚回來一定慢。”
阮眠眠捧著水壺幽幽歎氣。
每到這個時候,她不想罵宋晏容,想罵係統怎麽回事?
算了。
人生不過四個大字:來都來了。
緊趕慢趕,半月後主仆四人抵達南楚境內。
楚帝提前安排了一座不小的府邸給他們安置,在宮中擺酒邀他們小聚。
沒請官員和後妃,在禦花園尋了個寬敞的觀景亭,邀他們喝酒。
看見楚帝和巴掌大的酒杯同框,阮眠眠覺得眼前畫麵直晃。
她連忙擺手:“不了不了,不勝酒力。”
楚帝不高興地“嘖”了聲,招手讓宮女端上度數低的梅子酒。
“晉王世子陪朕喝吧。”
宋晏容給楚帝倒滿,給自己滿上,碰杯後飲下一大口。
楚帝滿足地喟歎一聲,點點阮眠眠的杯子,道:“朕還以為你答應有空來看朕是說笑的。”
阮眠眠心道確實是哄你老人家的,要不是因為成婚的事犯難,她估計這輩子都不會來南楚。
“你們東吳的事朕聽說了,可惜。”
宋晏容跟他客套幾句,立馬把話題扯到他跟阮眠眠的婚事上。
“放心,朕不會虧待義女的。”
“距離原定的婚期還有些時日,此次來得匆忙,我們想盡快完婚,煩請陛下挑個近點的日子。”
楚帝兩杯烈酒下肚,眼神開始發直。
“要盡快,還挑什麽日子。”楚帝說,“你們千裏迢迢來南楚,不求親朋好友見證也要成婚,自然越快越好。”
“明日顯得匆忙了些,後日吧。按照禮製,婚禮前夜新人不能相見,朕在城南再給你分個空府……”
阮眠眠隻聽了前半句,兩眼直冒金星,捧杯一飲而盡。
好好好,好一個後日。
直到出宮,阮眠眠腦子都是暈的,馬車上,她看向身側的宋晏容。
他陪楚帝喝了不少,皙白的麵容上泛著薄紅,阮眠眠從沒見過,瞧著煞是好看。
她色心大起,開始四處作亂:“你這麽著急娶我到底是為了什麽?要隻是為了我的身子,我可要不高興了。”
她的手細白柔軟,沒有骨頭似的,所過之處卻仿佛帶著灼熱的溫度。
宋晏容捏住她的手,低眸深深垂視著她:“上次是誰說可以的,嗯?”
他沒正麵回答,阮眠眠腦子轉了轉,緩慢眨了下眼。
言下之意似乎是,若單純為了身子,他早得逞了?
阮眠眠彎著眼睛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