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殺了她

月影西斜,夜色沉寂。

阮府內一片火光,上空濃煙滾滾。

圍牆內,一個瘦弱瘦小的身影背對大火,努力攀上牆頭,嘴裏不停念叨。

“沒見過穿書這麽倒黴的。”

“穿什麽不好穿個炮灰。”

“媽的,還是臨死的炮灰。”

爬上牆頭,阮眠眠吐槽聲終於停下,吸了口氣縱身一躍。

落地後,她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變成癡傻炮灰,恕實在接受無能,從此天高任鳥飛,就當原主死了吧!”

實際上,原主真的在這場火中死了。

走了沒一會兒,阮眠眠有些茫然。

原主從沒出過府,沒有對路的記憶,她想找個客棧都不知去哪找。

她抿抿唇,朝遠處有光亮的地方走。

正要路過一條巷子,裏麵意外傳出動靜,阮眠眠下意識腳步一頓。

“重傷還能逃一個時辰,孫侍郎,本世子真是沒白栽培你。”

男人聲線低沉悅耳,隱約含著笑意。

幽寂的秋夜裏,阮眠眠莫名覺得背脊發涼。

世子?

京中皇親貴胄眾多,這人給她的感覺有些熟悉,卻跟書裏的名字對不上號。

“叛徒是什麽待遇,你應當知道。”

“當然,”另一道聲音虛弱極了,“不然我也不會逃。”

“畢竟跟了我三年,大人放心,你的家人,本世子會妥善安置。”

男人語氣輕緩不緊不慢,“妥善”二字咬得極其微妙,連一旁看戲的阮眠眠都聽出來,他的家人絕沒有什麽好下場。

一股冷風鑽進袖口,阮眠眠裹緊衣裳準備離開,同時,男人利落下令——

“動手。”

關乎朝堂勢力的侍郎,大小是個官,他說殺就殺了?

興許是好奇心作祟,阮眠眠沒忍住回頭,想看清男人的麵容。

男人的臉隱在黑暗裏,阮眠眠隻看見他鍍著月色珠光的黑色錦袍。

袖角微抬,他比出個滅口的手勢。

下一秒,衣帛破裂,利器沒肉之聲響起。

!!

阮眠眠瞳孔驟縮。

她隻在電視裏見過類似場景,也知道這種事絕不能被人看見,誰看見誰死。

心髒猛烈跳動,方才被濃煙嗆過的嗓子莫名緊了起來。

她墊著腳尖快速往前跑了幾步,憋得臉色漲紅,實在忍不住咳出聲。

“咳咳……”

聲音不大,在寂靜的夜卻顯得格外突兀。

她立馬捂緊嘴,心裏咯噔一下。

完了完了,全完了!

身後,男人聲音緩慢,帶著幾許從容玩味:

“殺了她。”

阮眠眠撒腿就跑,同時大腦瘋狂運轉。

她不認識路,要是運氣不好跑到死胡同裏,難逃一個死字。

就算沒遇到死胡同,原主身材瘦弱,也定跑不過那些男人,還是一個死字。

短暫一瞬,她做了個極其艱難的決定。

調轉方向往來時的路上跑,腳跑得沒知覺了也不敢停下。

爬牆肯定來不及,她懷揣著最後一絲希望,來到阮府正門。

“開門!開門!”

她用盡全身力氣捶打朱漆大門,索性動靜足夠大,門被拉開。

守夜的門房揉著眼睛,見是她,臉上詫異又憤怒。

“怎麽是你?你怎麽會在外麵?”

阮眠眠不理,快速將門抵上,繞過他往府裏深處跑。

自小癡傻的阮眠眠令阮府蒙羞,平常由人看管著,連院子都沒出過幾次。

今日她溜出府,無疑是門房的失職。

門房抓著她的手臂,想問個清楚:“你何時跑出去的?”

阮眠眠好不容易出去,又被逼無奈跑回來,白折騰半宿本就心煩。

她掙紮了幾下沒掙開,反被扯得疼極了。

她不耐煩地抬腳,使勁一蹬。

“滾!”

門房被她踹得一個踉蹌:“你敢這麽跟我說話?”

旁邊另一人見狀衝過來,揚起手要打她。

阮眠眠目光一凜,果斷又是一腳。

“你也滾!”

她急著逃命,怕二人再糾纏她,轉頭指向不遠處的空中,吼道:

“你們脖子上長的不是腦袋是腫瘤?這麽大的火看不見?”

“什麽流……”門房齜牙咧嘴擼著袖子,正要發作,餘光卻見後院的方向果真滾起濃煙。

頃刻間,府裏亂作一團。

過幾天是男主選妃的宮宴,女配為了不讓女主出席,點了今日這把火。

救火的下人急著救女主,把原主這個無關緊要的傻子給忘了,等救到這,原主已沒了氣息。

阮眠眠一路跑回自己的小破院子,老遠看見一個灰頭土臉的小丫頭,站在大火前,急得都要哭了。

“來人啊,快來人啊!這裏火勢最大!救救我家小姐吧嗚嗚嗚!”

喊了半天不見人來,小丫頭咬緊牙,一跺腳,作勢就要往火海裏衝。

阮眠眠眼皮一跳:“靈若!”

靈若回頭,一看是她,激動得眼淚都下來了,衝過來一把抱住她,左右查看。

“小姐!你沒事吧?”

原主是個傻子,阮眠眠十分符合人設,木訥地搖搖頭。

這個丫鬟,她有印象。

阮家癡傻的大小姐身邊隻有一個丫鬟,是家生子,名靈若,是府裏唯一一個不嫌棄她,會心疼她的人。

待火熄滅,已經過了一個時辰,別的小姐都被臨時安排了住處,唯獨木棉院前,主仆二人孤零零站著。

靈若抹了把眼淚,哽咽道:“奴婢進去看看,應該有地方能睡。”

最後,阮眠眠被靈若安置在院子最角落的偏屋。

屋子有些漏風,但床褥還算完整。

出了這麽大的事,阮建川方才召所有人去前廳,唯獨沒叫她,好像在這個有四個女兒的阮府,她的性命並不重要。

或者說,她這個讓阮建川丟臉的傻子,死了更好。

也怪不得原主真的死了。

偏屋**,阮眠眠瞪著眼睛,一點困意都沒有。

比起這些,此刻真正讓她難眠不安的,不是自己艱難的處境,而是方才窄巷中男人的話——殺了她。

-

深夜。晉王府,雁歸院。

屋內亮著燭火。

隨從打扮的人,朝長案前的男子行了個禮,麵露難色:

“世子爺,人兄弟們在阮府找到了,但恐怕不方便下手。”

宋晏容慵懶地輕掀眼皮,身姿說不出的慵懶。

他轉動腕上的白玉佛珠,想到什麽似的:“阮眠眠?”

“就是她,阮家大小姐。”成玉頷首,順著提醒,“她早逝的生母,是您的……表姐。”

“有意思。”

宋晏容合上書卷,唇角微微上揚。

“明日下朝去阮府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