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9

Chapter 09

極其精簡的一間房內,靠牆的克裏奈床上,喝醉的厄洛斯安靜躺著,一點也看不出剛才的鬧騰。天色已經暗下,今天月亮女神並沒有出現,漆黑的環境,讓美杜莎想心慢慢平靜下來。美杜莎坐在一邊,將內心的所有情緒壓抑,冷眼看著躺著的厄洛斯。

孩童身上的希頓已經被換下,現在隻蓋著薄薄的布單,安分乖巧。繞成圈圈的卷發沒有規則散落,緊閉的雙眼看不見那雙總透著幾分鬼機靈的眼。厄洛斯抿著唇,發出輕柔均勻的呼吸聲,在這夜色裏,讓人不自覺就想揉揉他的臉,露出寵溺的笑。

美杜莎並不想睡覺,他隻想靜坐著,等待厄洛斯的清醒。但很快美杜莎就睜大了眼睛,手緊緊握成了拳,他麵無表情看著自己麵前小家夥的變化。

沒有骨骼的吱嘎聲,也沒有失措的驚呼聲。厄洛斯就那麽靜靜躺著,他的肢體開始拉長,臉上的嬰兒肥褪去,甚至帶著些棱角,眉眼帶著別樣的味道,頭發卻依舊還是那金色的柔軟卷發。單薄的白色布單遮不住成長的厄洛斯,精致的鎖骨**出來,帶著誘惑。這才是厄洛斯真正的模樣。

是的,這才是厄洛斯真正的模樣,是美杜莎所認識的厄洛斯。美杜莎內心的愛戀在金箭的影響下全然遮掩不住,噴湧而出。他從一邊的椅子上站了起來,緩緩靠近床上那躺著的神祇,握拳的手慢慢攤開想要去觸摸,卻在半空中又停頓住了。

美杜莎微垂的眼瞼遮住了自己眼內的情緒,收回手,沉默看著自己的手心,緊緊握拳而留下的指甲印清晰可見。再次握拳,美杜莎轉身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黑袍衣角翻滾的起伏在他坐下的瞬間平息。

他這回是真的不知道,該拿厄洛斯怎麽辦。

神聖的時光女神恪守著每一段的時間,控製得極其精準。而美杜莎卻覺得這一夜比他在深淵待著還要久,他的大腦從雜亂到空無,放佛經曆了一代神祇的興衰。他看著厄洛斯慢慢又從長大的樣子縮小變回了三頭身的小家夥。一種難以描述的失望籠罩了美杜莎。

厄洛斯翻了一個身,卻突然像想起了什麽,整個從床上竄了起來,他瞪大雙眼看著美杜莎,半天終於想起了昨晚經曆的狂歡。他不自覺拉扯起布單,扯了扯自己的嘴角,小心翼翼看向了美杜莎。

可惜他並沒有從美杜莎現在的麵癱臉上得到任何的回答,最終厄洛斯撓了撓自己腦袋,放開了手中的布單,跳下床走向了美杜莎。可在他將要走進美杜莎的瞬間,美杜莎以極其淡漠的口吻道:“你昨天晚上長大了。”

厄洛斯的腳步頓住了,他想他果然還是並不習慣走路,放出了自己的翅膀,他懸浮了起來,看向美杜莎。他昨晚長大了,這說明隻是這股力量他並沒有控製住,隻要給他時間,他終究可以維持住長大的模樣。但如今的美杜莎,卻讓他有種危機感。

美杜莎見厄洛斯停下了聽他講話,便繼續開口,此時的美杜莎再不把麵前的神祇當做一個年輕的小愛神。神祇是任性的,但那並不代表天真,也不代表年少:“我想你應該有辦法,解除你金箭的能力。”

厄洛斯聽明白了美杜莎的話,他看著美杜莎,有些委屈撇了撇嘴:“可是我從來沒有試過怎麽解除金箭的能力。我連長大的能力都沒能控製住。”一天的壓迫並不代表厄洛斯就沒有脾氣,莫名其妙遇見美杜莎,不過一個不小心,他就被美杜莎“綁架”了。

美杜莎掃過一邊放置著的箭筒:“要不拿另一支箭也紮我一下,說不定就能相互抵消了。”

厄洛斯忽然不滿起來,整張臉都快皺起來了,他惱怒道:“我可是愛神,喜歡上我有那麽不堪麽?為什麽一定要想著去拒絕。”

美杜莎想起了昨晚的厄洛斯,不經過大腦的話語脫口而出:“可是隻有我一個人中箭公平麽?求而不得有什麽意義。倒不如你射自己一箭,你立刻就能體會這種感覺。”

厄洛斯愣住了,這是他全然沒想到美杜莎會說出這種話,他有些傻傻地看著美杜莎:“我為什麽要和你在一起?”

美杜莎覺得自己的心瞬間空了,他起身義無反顧走了:“既然沒有用,那便等你能控製了力量再來找我。”

厄洛斯看著美杜莎遠離,身體自然向美杜莎遠去的方向飛了一小段,然後像突然驚醒一般,哭喪起來,喃喃自語道:“不是說好的,先幫我長大的麽?”呆立在原地的厄洛斯有些無措,拿起了自己弓箭和箭筒的他真就像迷失了的孩童,不複昨日模樣。

美杜莎出門便去找酒神了,厄洛斯有多吸引人,他再清楚不過。當長大的厄洛斯出現在他麵前,他原本引以為傲的控製力便如同沙塔,輕觸便倒塌。每一個神祇都是如此的自我,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美杜莎打算為厄洛斯好好上這一課。哪怕厄洛斯是一切愛欲的化身,他本身卻茫然懵懂如同他如今的樣子。

酒神早早就等著美杜莎的出現,見到美杜莎放佛蛻變一般的姿態,他笑出了聲:“沒帶上你可愛的小愛神麽?”

美杜莎隻是輕瞥了酒神一眼:“帶路,我們去見珀爾修斯。”

酒神富有深意打量了眼美杜莎,他昨天看來還看輕了麵前的人,不知道這軀體裏到底裝得是什麽妖魔鬼怪呢?恐怕他的目的,跟著麵前的人,這回真的能夠實現了。酒神微微向美杜莎鞠了一躬,便轉身帶著美杜莎朝著宮殿方向走去。

凡是了解酒神的神祇,若是看到酒神做出這樣的行為,恐怕就要嚇得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這位半神有多麽高傲,從他和赫拉無止境的對立就能看出,他甚至可以常年不去那作為諸神榮耀的奧林匹斯山。而如今這高傲的神祇微微底下了他的身軀,朝著一個沒有神格的人,表示了自己的友好與試探性的忠誠。

美杜莎並不在意酒神那些小心思,在絕對的力量麵前,那些都隻是可笑卻無能的賣弄。美杜莎隻是還不想那麽早便吸引到宙斯的注意力,再多的力量也要控製著用,他若是一下子將這個世界攪合得天翻地覆,那便很快失去了意味,如同凡間愚蠢的戰爭。

宮殿坐落在略高於地麵的山腰上,其實並不遠,而酒神的幻術,讓兩人一路毫無阻攔走進了宮殿。可惜過了一段時間,美杜莎就發現,他還是太過天真了。他站定了下來,幽幽在酒神的身後問出了他遲疑了很久的問題:“我們是不是迷路了?”

酒神迅速轉身,笑容尤為燦爛,飛快解釋起來:“啊,我沒來過宮殿裏呢。習慣了在大自然中行走,倒是沒有想到宮殿裏那麽大。”

……嗬嗬……

美杜莎無力指了指旁邊對他們視若無睹的士兵:“你不是會幻術,讓他帶路不就行了。”

酒神似乎恍然大悟,笑得更歡樂了:“不愧是美杜莎,果然聰明。”隨即對士兵使出了幻術,士兵帶著些茫然開始帶路。

宮殿裏的士兵並沒有因為在宮殿就放鬆懈怠,全副武裝的輕型盔甲布滿了整個人,頭上也帶著精致的頭盔,手上的武器似乎也是精心打造的,想來國王對這些都下了大工夫。可是再強大的士兵又怎麽敵得過一個神祇和一個深淵怪物。士兵乖巧將兩位帶到了一個門口便止住了腳步。

酒神再次揮動了一下權杖,士兵行了禮,嚴肅而認真向兩位道別,然後朝著來時的方向走去。酒神和美杜莎看著麵前巨大卻布滿精致浮雕的門沉默了一會兒,最後一起推開了門。

哪怕門打開了,裏麵的人都自顧自忙著自己的事情。匆忙的侍女,筆直站挺的士兵,還有半臥在椅子中的珀爾修斯。

美杜莎想過千萬種珀爾修斯的樣子,作為他第一個目標物,珀爾修斯在他心中便是那健壯英勇,豪氣衝天,會高舉寶劍朝著天地呐喊的半神。然而美杜莎隻猜對了一半。

這邊美杜莎還處在震驚中,另一邊的厄洛斯終於見到了自己美麗的便宜母親。厄洛斯終於忍不住自己的眼淚,撲進了阿芙洛狄忒女神的懷裏。被兒子的眼淚大使衣袍的阿芙洛狄忒驚慌失措安撫起自己的孩子,詢問起孩子到底怎麽了。

厄洛斯啜泣了好一會,才委屈問道:“我的金箭可以給別人帶來愛情,那麽我呢?我的愛情呢?難道也是給我自己給自己射一箭麽?到底什麽是愛?我的金箭射中所帶來的,真的是愛麽?”

阿芙洛狄忒聽著著一連串問題,愣了神,最後忍不住笑了出來,寵溺揉了揉厄洛斯的腦袋:“跟我回去,我慢慢說給你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