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珈玉滿身，洛神賦女
“誒，洛夫人客氣了。”江盛海笑眯眯地說道，“皇上說了，您那婢女不懂禮數又不夠忠誠細致，改日給您換個更好的......還請洛夫人放心。”
洛宜聽到這話反而送了一口氣，既然閻善淵已經處置了，她對顧衍霄和魏氏也容易交代。
很快，宏偉肅穆的朱色宮門緩緩出現，江盛海勒馬停駐，就送到了此處。
洛宜的纖纖玉手徐徐撩開車簾點頭道謝，嫵媚清亮的桃花眼透著赤誠與感謝。
江盛海被那目光看得喉嚨一緊，不得不承認這位洛夫人的姿容在京中也是數一數二的。
隻是從前好像他都沒怎麽注意過。
而道完謝的洛宜隨著距離宮門越來越近，原本安定的心又慢慢提了起來。
男人暴怒的麵容還曆曆在目。
鎖鏈刺穿鎖骨的痛苦如幽魂般隨行，地牢的黑暗陰冷更是刻骨銘心。
那裏沒有光也沒有聲音。
她就像是被人遺棄了般，連死亡都變得漫長而奢侈。
她能落到這等地步，起碼有顧衍霄一半的功勞。
分明她什麽都沒有做錯啊，隻因庶女的出身、隻因與嫡姐七分相似的容貌，她就活該被這般作踐嗎？
平心而論，前世她操持家業、侍奉婆母、養育侄子、恭順丈夫，心甘情願地當著洛珈玉的替身、從不讓顧衍霄有半分掃興——她都做到這個份兒上，也換不來個善終......
而一會兒見到顧衍霄，她還得把從前深情的戲碼演下去，不能給旁人落了話柄。
也不能讓顧衍霄對她今日的消失起疑心，想到這些洛宜都像是吃了蒼蠅般惡心。
洛宜閉上眼，幾個深呼吸才將心緒平複下來。
她緩緩將閻善淵為她包紮傷口的帕子取下來，而後將那雪白繡竹的帕子被整齊地疊成方形，放在了胸口的位置。
洛宜的手隔著布料緊緊壓著那方帕子，哪怕用力到掌心的傷口重新滲血她也毫無察覺。
這是她與閻善淵下一次見麵的契機。
她要握好這先機，絕不能重蹈覆轍了......
——
南午門。
“這洛夫人怎麽還未出宮？”一道清冷溫柔的女聲帶著幾分詫異道，“也是難為定國公您這般苦苦等候了。”
隻見說話的女子一身煙青色齊胸襦裙，領口袖口處皆以上好的銀線繡著玉蘭花紋，三千青絲被幾隻玉白簪子盤起，瑩白剔透珍珠流蘇隨著她的身體輕輕搖晃，擺動出優雅的弧度。
她生得與洛宜頗為相似，臉如杏水銀盤，眉如青黛遠山，一雙柳葉眉清冷古典，姿容絕色卻又如玉蘭淡雅清韻，讓人看著就容易心生好感，並無什麽攻擊性。
這人不是旁人，正是洛宜的嫡姐洛珈玉。
而她身側挽著寶藍色錦袍男子乃是她如今的夫君司徒鏘，她對麵站著的玄色交領錦袍男子則是當今定國公顧衍霄。
顧衍霄冷峻鋒利的劍眉隨著洛珈玉的話緊鎖成了川字形，背於身後的手早已攥成了拳頭，壓抑著心中的火氣。
司徒鏘察覺到了顧衍霄對他的嫉妒與恨意，清俊秀氣的娃娃臉上反而浮起一抹挑釁的笑。
洛珈玉見顧衍霄隻皺著眉頭不說話，還以為他是讚同自己的話，再開口時語氣中的酸意自己都沒察覺到：“莫不是這洛夫人真如華陽郡主所說.......哎，此事到底沒有什麽證據，想來也是有些捕風捉影了。”
“洛夫人與那劉家公子是青梅竹馬的好友，或許兩人隻是敘敘舊，時間稍許久了些吧.......”
洛珈玉所言正是宮宴上華陽郡主設的計。
劉寒乃是洛宜為數不多的好友，也是劉太妃的親侄子。
華陽郡主本是給洛宜下藥想要讓她與劉家公子劉寒在禦花園中失智**再被眾人發現，身敗名裂。
隻可惜洛宜強撐著藥性跑了，劉寒也並未因宮人的傳話而前去見洛宜。
華陽郡主浩借著“洛宜也劉家公子私會”的由頭浩****領著人來到禦花園時什麽也沒發現，倒是叫華陽郡主丟了好大的臉。
然而華陽郡主沒發現什麽，顧衍霄卻眼尖在花叢之中瞧見了洛宜今日出府時佩戴的香囊。
顧衍霄下意識並不認為洛宜會與旁人私會，畢竟平日裏在定國公府中她有多乖順，顧衍霄都是看在眼中的。
他惱怒的是洛宜的突然消失，惱怒的是華陽郡主大張旗鼓地損害定國公府的顏麵。
於是顧衍霄將那香囊偷偷收起，等著秋後算賬。
“此事我會尋她問清楚的。”顧衍霄冷聲道。
“是啊，隻不過到現在洛夫人都沒出宮門，可是要尋太後娘娘幫忙找找？若是洛夫人在宮中出了什麽事可怎麽辦？”洛珈玉徐徐說道，看似是在為洛宜好，實則若顧衍霄真的尋人大張旗鼓在宮中尋找洛宜。
那才當真是把洛宜的清白和定國公府的臉麵在地上踩。
顧衍霄收起那香囊默不作聲，就是不想在宮宴上惹是生非給閻善淵落下把柄。
然而沒等洛珈玉說完，另一道聲音就打斷了她的話音：“旁人誤會什麽？”
“我不過是不勝酒力恰好遇見了劉太妃，劉太妃邀我去她宮中敘舊，怎麽還需要尋太後娘娘幫忙了？”
灰色的馬車慢慢停住，一直候在馬車外的宮女撩簾伸手，將洛宜慢慢扶下了馬車。
自她出現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緊集中在她的身上。
而每一個人的視線，都是帶著審視和打量。
尤其是洛珈玉，她上下打量了洛宜好幾遍，見其整潔幹淨的模樣心頭竟湧起些許失落之來。
那下了烈性**的酒是她親眼看著華陽郡主灌下去的，怎麽到頭來什麽都沒發生？
洛珈玉暗中思忖，她雖失了記憶，但看到眼前與她生得七分相似的女子莫名就不喜歡。
洛宜乃是她的庶妹，她死後不過一年多就嫁給了自己的姐夫，還敢在京中盛傳什麽她癡情於顧衍霄，心甘情願做她的替身等話。
洛珈玉更認定洛宜心思不正，是個不擇手段攀龍附鳳之人。
畢竟稍有廉恥的女子，怎麽會做出再嫁姐夫的事呢？
而且她都回京好些時日，這人也沒有任何自請下堂的覺悟，看來當真是喜歡定國公府的榮華富貴了。
“洛夫人，若是有什麽難言之隱或是受了委屈你隻說便是，不必撒謊。”
洛珈玉雖遺憾洛宜瞧著不像是與人苟合過的樣子。
心中卻仍認為洛宜逃不過那**的作用，隻是或許用了旁的法子疏解......
又或是遇見了旁的人......
洛珈玉的聲音再次響起，而洛宜看著眼前姿容清冷雅韻的女子心中半是厭惡半是怨恨。
“珈玉滿身，洛神賦女。”
洛珈玉的名字便是出自於此。
容貌絕色，氣度出眾。
父親是朝堂新貴，母親是榮安侯嫡長女，顯赫的家世讓洛珈玉從不缺追捧者和愛慕者。
人人都說洛珈玉為人善良溫柔，蕙質蘭心，她幼年時也並非沒幻想過這位嫡姐能喜歡自己。
可是無論她怎麽討好洛珈玉，洛珈玉對她的態度都是冷淡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