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的身體呢?
四更天,月色如水灑滿小院,明霜就在一地月光中端坐,膝頭還臥著一隻狸花背白肚的大貓——她剛盤腿打坐,這貓就跳進她懷裏,滑溜溜的大腦袋往她手心裏拱,倒叫人舍不得趕走。
沒辦法,她實在不好意思去跟原身的娘躺在同一鋪炕上,尤其對方還剛剛被自己的話給驚得昏死過去。
剩下原身的祖母和表嫂看來還是很懷疑她是什麽妖魔鬼怪,好在都識時務,沒打算當麵跟她辯一辯真假,至少表麵上信了她的說法,聽說她有辦法能讓原身還魂,便一直求她搭救,明霜應下後,說自己要月下修行,讓她們不得打擾窺探。
之後她在院中打坐,好一陣恍惚之後,才在頭痛中想起,出事之前,她是跟隨二位師尊前去拜見祖師羲辰神君,求教突破金丹期的方法來著。
為著這次點撥,師尊們和她足足準備了一年,通過了神君的重重考驗,才能走到他的麵前。
神君坐在高遠的九重簾幕之後,使小童奉給了她一爐香,讓她回洞府在吉時沐浴焚香打坐,自有天意指點。
結果她在那香氣中頭昏沉得厲害,一個不留神睡著,醒來就到了此處。
這是什麽見了鬼的天意指點?
讓她奪舍這樣一個差勁至極的凡人身體,豈非陷她於絕境?
到底是天意還是祖師的……算計?
明霜神魂一動,就回了自己洞府,那隻大貓從她膝頭落在地下,抬頭不見了她影子,迷惑地在原地打轉,喵喵直叫。
她風風火火起身去洞府中的臥房,要尋自己的身體。
明霜的魂魄穿到這個小姑娘身上,那麽身體理應還在洞府裏躺著,隻要能回到她的身體,那一切自然就迎刃而……而……她的身體呢?!
臥房裏不見了明霜肉身的影子,雕花嵌玉的華麗錦繡大**,什麽也沒有。
明霜既驚又怒,洞府已打上她的神魂印記,隻奉她神魂為主,就算是送她洞府的祖師,也不可能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進來做什麽手腳,所以,她的身體怎麽就失蹤了呢?!
凡女孱弱的肉體在顫抖著,她心如擂鼓,頭暈目眩。
這樣不行。
她深吸口氣,直奔丹房,從架上最角落裏夠出一瓶小啟靈丹來。
這瓶子專供開竅期修士所用的丹藥,本是準備著獎賞下麵小弟子所用的,不意如今卻成了解她燃眉之急的仙丹。
明霜在聚靈陣中心蒲團上打坐,以金丹修士的經驗和手段來開啟靈竅,實在是輕而易舉。
不必提引氣入體的過程她已有多嫻熟,光是端坐陣眼不動,身下那一百零八顆極品靈石鋪就的聚靈陣就將豐沛的靈氣從周身毛孔壓入肉身,而服下三顆小啟靈丹後,靈氣從五髒升騰而起,匯入經脈,如雲蒸霧蔚,流轉不息,又被她念頭引動,遊刃有餘地同時衝擊雙眼內側的睛明靈竅,三下五除二,便將竅穴中原本的淤塞雜質衝刷得幹幹淨淨,隨即,化作灰黑的淚水從眼中流出。
取而代之的,是在衝竅過程中被粹煉得最精純的靈氣,充盈在竅中。
第一、二竅,雙眼睛明靈竅通!
匯滿睛明之後,經脈中的靈氣仍然充盈有餘,明霜不緊不慢又引氣運行周天,待狀態達到最佳,才依樣畫葫蘆,轉向雙耳側——
第三、四竅,雙耳聽宮靈竅通!
之後是雙腿“承山”與“昆侖”,照樣施為連開八竅,直到這具孱弱的身體體力快到極限,她才停止衝竅,靈氣在經脈中歸於平靜,自行運轉周天。
明霜調息過後睜開眼,原本灰蒙蒙的眸子一下子變得黑白分明,流盼生輝,進入這個肉身之後,一直霧裏看花的感覺消失不見,耳畔不再嗡鳴作響,雙腿亦行動自如。
她輕吐一口氣,回到臥房,這回,剛開了睛明靈竅的她,已能看出虛空中淡淡的靈氣波動。
她沿著靈氣的痕跡找去,卻見其一路延隱入了走廊盡頭一扇朱漆大門當中——那門她當初查看過,後麵明明是一堵石牆。
明霜怔怔走去,伸手推門——那扇她以為是裝飾所用的大門,無聲地打開了。
門後,是一間小廳,右側和正對的方向各有一扇門。
她按捺著心中狂跳,循著靈氣痕跡,打開了正對的黑漆大門,之後便震驚在了當場。
門外,居然不再是室內,而是一片田地,約有一畝見方,種著最普通的靈植,明霜粗略一辨,有湘金草、烏辛子和無根草——正是煉製小啟靈丹所需的材料。
而田地對麵,有一片青石鋪就的廣場,廣場中間是一池泉水和兩尊男女雕像,田地和廣場之外,尚被雲霧籠罩著。
明霜望著這片小小的靈田,驚呆了。
能種植靈植,證明這裏不僅僅是座洞府,而是一處洞天啊!
她抬頭望向頭頂,月上中天,星鬥棋布,雖然與原本世界排列不同,但一眼就可以分辨,這是一片真正的天空。
洞天與洞府,一字之差,價值相差何止雲泥?洞府不過是一處空間的碎片之地,算是大些的儲物空間,而洞天,卻有自己的天地運行法則,可以容萬物滋養生息,出產天材地寶。
就算是她的兩位師尊,也還沒有自己的洞天呢,普天之下能擁有這樣寶物的,怕是隻有那幾位得道飛升的神仙了,那其中,就包括了自己的祖師,羲辰神君。
祖師當年送她的,居然是這樣的至寶嗎?
明霜心中有些糊塗了,她呆站在原地,分不清祖師到底是何用意。
祖師羲辰神君,其實與徒子徒孫們並不時常見麵。通常一位神君老祖座下都會派出弟子另開山門,作為神宮在世間的分脈旁枝,而大衍宗,就是她二位師尊所共創的,羲辰祖師天衍宮的分支門派,而像這樣的門派,天衍宮下還有幾十。
當年在她的築基典儀上,祖師親身降臨贈禮的那一刻,不僅是明霜,簡直是全宗上下的無上榮光。
年少的她那時,是極為景仰神君的。
剛才她發現被神君設計到此處,一腔景仰之情瞬間像被潑了一盆冷水。
但此刻,她又迷茫了。
若是有心對她不利,又何需給她如此至寶?
可是神君,我帶著你給的洞天流落到此處,你也料到了嗎?你將我送來這裏奪舍了別人,到底是什麽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