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田間苗出驚鄰裏

三頭豬享受著福利,它們乘車,十一隻羊隻能自己跟著車走。

“租牛的錢有了,三口大肥豬,解饞。”

裏長坐在車上,拍拍被捆住豬蹄的豬,豬發出哼唧哼唧的聲音。

“爹,村子裏抓螃蟹,再有螃蟹還過來賣。”裏長大兒子惦記起之後的螃蟹。

小丫頭抱著一個小挎籃,裏麵裝了滿滿的零食,準備回去分給村子裏的小夥伴兒,她自己隻吃了一塊糖。

朱聞天目光呆呆地望向遠方,默默為自己點讚的時候心累。

太難了,以傻子的人設賣螃蟹,還不能賠,不能叫旁人瞧出來。

天徹底黑下來,裏長把提前準備好的燈籠點亮,斜挑在車前麵為騾子照路。

又拿出餅和鹹魚塊分了吃,除了小丫頭之前吃個餅,其他三人午飯都沒吃。

“爹,錢太好賺了。”裏長大兒子就著涼水把嘴裏的食物咽下去,感慨不已。

裏長瞪過去一眼:“哪裏好賺?要不是憨憨在山神廟學了本事,誰知道蟹簍那樣編?憨憨你多吃魚肉。”

朱聞天:“……”

他才不想多吃魚肉,那是鹹的,吃多了需要喝很多水。

不過他必須配合:“誒!吃,魚哎!”

“憨憨哥,回去天晚了,你還要住山神廟?天漸漸變涼,得給你加被子。”

小丫頭感覺到夜晚的風一吹,冷颼颼的,想起憨憨哥在山神廟的情況。

“好,加,暖和,嘿嘿!”朱聞天確實不想住別人家。

他其實有兩個在外麵居住的地點,除了山神廟,另一處在村子的祀堂,他被允許進去住。

他是村子裏祭祖和拜神後請回來的,舉行了繁雜的儀式。

他可以進任何一家睡覺,上任何一張飯桌吃飯。

村民們相信,把守村人養好了,村子就能好。

***

亥正四刻,騾車才回到村子,有專門盯著的人喊一聲,大家紛紛出來看情況。

當看到三頭大肥豬和十一隻羊,又聽到裏長說賺了多少錢、剩了多少錢時,眾人都不困了。

翌日,裏長帶人去各村租牛,商量價錢。

螃蟹太少,才五百多隻,先養一養,一家拿回去幾隻。

接下來的日子裏,租來的牛翻耕地。

村民晚上偷摸趕車把蟹簍放在別村旁邊的河裏,早上再趕過去取,裝車,往宣城運。

朱聞天依舊作為賣蟹主力,市場都知道有個傻子總給別人好處。

每次賣到的錢,朱聞天全想辦法給花掉。

買鹽,三百五十文一石,買大鐵鍋、買煤、買鐵農具,買買買……

十三天之後,所有的地翻耕完,把租的牛還回去,村子裏這才第一次殺豬。

熱水用大鍋燒起來,豬綁好放到台子上。

殺豬的人持刀從豬的左脖子位置紮進去,往前一探,一轉刀把,向後一抽,豬血哧地噴出來。

旁邊的人早準備好大盆,盆裏裝了溫鹽水,邊接邊朝一個方向輕輕攪拌。

其他人用燒熱的水澆豬褪毛,隨即是分解、處理下水和翻腸子清洗。

大人們忙碌,小孩子看熱鬧,等著吃肉。

三頭豬說好了的,不分到每戶,幹活的時候一起吃。

不怕吃光了,朱聞天又買了十頭豬,眼下錢留著沒用,先給村民補身體。

吃一頓香香的肉,三個豬頭擺在田埂上,上香,男女老少衝進去種油菜和苧麻。

此事同樣商量過,種出來的東西村子裏拿一半,算公用錢。剩下的一半按照每戶原來田地比例來分配,誰都不吃虧。

螃蟹準備再賣半個月,賺的錢買牛,明年水田就不用人拉犁了。

耕牛的價錢按照大小、健康程度、歲口、公母,都不一樣。

便宜的三千文錢能買到,貴的八千文錢得看運氣。

此刻非耕種季節,買牛價錢能低一點,牛要白養著,不幹活,喂些秸稈。

等開春的時候,需要加精料喂,給牛增膘,準備工作。

***

朱聞天最後一次賣完螃蟹,村子裏多了二十六頭耕牛。

其中有十四頭病牛,他負責給醫,便宜啊!

其他養牛的不懂,他卻明白,畜牧業的博士學位豈是白拿的?

別人認為牛不行了,他嘿嘿嘿嘿傻子似的非要買,小丫頭配合著表演,勸、哭,最後低價弄到手。

於是山神廟的台子上多了一個豬頭,裏長感謝山神爺爺,這豬頭最後會被朱聞天和小夥伴們鹵了吃掉。

此時田裏的油菜和苧麻已經出苗,瞧著喜人。

裏長開始忙碌起來,接待客人。

下丘村這麽折騰,終於沒瞞住其他村的人。

“宜長啊!這是怎麽個說法?”西河村的裏長來了,他站在田埂上看苗。

宜長是下丘村裏長的名,家中排行老三,上麵兩個哥哥夭折。

其實應該稱呼朱三,不過當朝朱是國姓,朱三不一定是喊誰呢。

“馮老四,種個田而已,說什麽法?”裏長反問對方。

“你去我村子借牛,你怎不告訴我一聲?”西河村的馮貴質問。

“租,是租,給錢的,租的時候莫非沒說要翻地?”裏長露出笑容。

馮貴眉頭蹙蹙:“誰曉得你是這麽個翻地?收完稻子你種油菜和麻,晚嘍!早些知道,我村也學。”

“明年若是沒收成,我與你說,你該罵我了。”

裏長才不信呢,有好處,別人感激你一下,被坑了,記你一輩子,哼!

馮貴下田,要親自看看,好判斷明年能不能長好。

邊小心走著邊問:“從我那裏的河你們沒少撈螃蟹賣吧?”

“那麽大條河,怎麽是你的?往北去還有長江呢!你寫上你的名不?”

裏長堅決不承認撈了別人的螃蟹,你們往年又不撈。

馮貴吧嗒兩下嘴兒:“宜長,你村是遇到能人了?”

“我村沒街溜子,亦無村霸,我下丘村隻有守村人。”裏長滿臉驕傲之色。

馮貴詫異地看對方一眼:“那傻子你們還養著呢?當初大張旗鼓地跑到各村送儀帖,說是求到了新的守村人,現在如何了?”

“看我村子,再看你村子,你當知道如何了。”

裏長撇嘴,西河村的人口比下丘村多,隻是那裏亂,有人不學好,專門坑害鄰居。

下丘村則是所有人勁往一處使,誰敢偷雞摸狗?

而守村人憨憨,眼看著要到成丁的年歲,雷雨夜在山神廟開竅了。

村子裏一代接一代養守村人,到自己這一代,老天爺有眼啊!

老祖宗厲害呀!早就說過,若無守村人,必有禍亂根。

如是思忖著,他抬眼看到前麵有個身影,也蹲在地裏,連忙招呼:“憨憨!憨憨你下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