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展雲遇險,不知所蹤

榮源近日出了件大事。

鎮子裏最受歡迎的燕榮酒坊遭了災,老板展雲不知是惹上了什麽人,店裏被砸得亂七八糟,人也不知所蹤了。一夜之間酒坊成了廢墟,門扇大開,酒壇子碎了一地,滿院子佳釀連一壇也沒剩下,更觸目驚心的是滿地不知何人所流的血跡。

楊奕和聶紫陽日夜兼程,趕到的時候也已是第三日的傍晚了,推開門便見地上一片觸目驚心的滴落狀血跡,距離酒坊事發已經過了七日,地上的血已經凝幹發黑。兩人在院子裏找了一大圈,並未見到人。

聶紫陽抓著門框的雙手有些顫抖,他看到後院中盡是酒壇碎片和散落的兵刃,不難想象這裏發生過什麽。桌子上擺著一個空酒壇,旁邊是一塊沾了大量血跡的白布,顯然是有人在這裏清理完傷口留下的。

空酒壇形製與其他已經碎掉的普通壇子不一樣,聶紫陽認得,這是展雲昔年珍藏的陳年佳釀,一共隻有兩壇。從前他求過多次,展雲就是不肯給他。她把酒埋在了棗樹下,答應聶紫陽等他成親的時候,會送上一壇作為賀禮,還將許他的那壇上麵寫了他的名字。

不過桌子上的酒壇,沒有寫字。

連賽木都不知道這兩壇酒的存在,隻可能是展雲本人挖出了酒壇。如此看來,展雲確實打退了淮山門的人,甚至還在他們離去後清理了身上的傷。可是她既然已經脫身了,為什麽沒有去無涯門?又為什麽多日來全無音信?

楊奕細看了打鬥過後的現場,後院有幾處大灘血跡,上麵都有躺臥過的痕跡,應該是有人死了,血跡幹涸後屍身又被挪走了。

大堂中的滴落狀血跡從後門邊一直延伸到大堂門口。賽木說過,展雲是從後門放她走的,看樣子,滴落狀的血跡很可能是展雲的。

確認了展雲不在酒坊中,兩人直奔西山分舵。那裏如今門戶緊閉,他們應該也知道自己惹了大麻煩。事到如今楊奕也不講什麽先禮後兵了,下馬後暴力踹開了大門,門口守著的兩個弟子被突然打開的門扇拍了個正著,起身剛要發作卻對上了楊奕那張凶悍的臉。

他不廢話,提刀架在一個人的脖子上:“展雲呢?”

那小弟子瑟瑟發抖,雙膝一軟跪了下去,嘴唇哆哆嗦嗦,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另一個見狀不好便往院子裏跑,聶紫陽飛出三根銀針,正中他的右腳腳踝,而後三步並作兩步的趕上去提起他的領子:“展雲在哪?”

“誰...誰是展雲......”

麵對暴怒的兩人,兩個看門弟子嚇得囫圇話兒也說不出了,楊奕與聶紫陽對視一眼,一人提著一個便往裏走。

如今的西山分舵的舵主是王石,兩人進院時,他正背對著門口訓人,那些被訓斥的弟子個個垂頭喪氣,有的臉上帶著淤傷,有的胳膊腿兒斷了,用布條捆著傷處,看起來一個比一個狼狽,王石也沒好到哪裏去,腿還是瘸的。

王石背對著來人不明狀況,兩人都走到近旁了也不曾察覺,還在振振有詞,不想下一刻楊奕的刀就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誰?”

他稍顯不安,躲著刀鋒緩緩回頭,此刻其他弟子已經先他一步看到了二人,迅速後退了幾步縮在一處緊急避禍。

“楊奕!”

楊奕的形象在西山分舵的人眼中,和閻王沒有區別。

“展雲在哪?”聶紫陽不耐廢話,扯過王石的領子直截了當地問。

“展...展雲是誰?”

“你們打劫了燕榮酒坊,還問我展雲是誰?”聶紫陽咬著牙,說話時他手下的力道又重了幾分,勒得王石頭臉通紅,太陽穴處青筋暴起。

“燕榮酒坊老板?”對麵一個吊著胳膊的小弟子低聲咕噥了一句,楊奕聽到後上前一步逼問:“她人在哪?”

“她...我不知道...”

他說到在這裏便停了,楊奕又進了一步,語氣森然道:“再想想!”

刀刃橫在眼前,那人竟直接嚇得昏了過去。旁邊的人紛紛閃避,生怕楊奕一揮刀就把他們腦袋砍掉。

“你說。”聶紫陽稍稍鬆開了王石的領子,給他留了一點喘息的空間。

王石死裏逃生般貪婪地大口呼吸著,待緩了片刻後才開口:“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是那日鬱延長老讓我們去找她的麻煩,我們本來隻打算砸了她的店出口氣的,誰知那女人那麽厲害,我們十幾個人打不過她,她殺了我們好幾個兄弟,最後還是鬱延長老出手,我們剩下的幾個人才得以脫身。”

王石的話真假難辨,但恐懼卻是真實的,他緊張地雙手抓住聶紫陽的手腕乞求:“都是鬱延長老的意思,他在我們舵中說一不二,我們都不敢不遵他的意思,你要報仇就去找他,此事跟我無關......”

“鬱延就算出手,憑他那點能耐也不是展雲的對手,何況他還廢了一隻手!”

聶紫陽不信他所言,一拳狠狠地打在他的耳朵上,瞬間便將王石打得七竅流血。此時的聶紫陽心急到已經徹底失去了理智,他恨不得一口氣把這裏所有人都殺了。還好楊奕尚算冷靜,低頭對跪伏在聶紫陽腳邊的小弟子發問。

“你來說!”

那小孩年紀不大,臉上帶著淤傷,手上纏著繃帶,一看就是參與了打砸酒坊的,被楊奕這麽一嚇,一點事兒都藏不住了,抬頭瞥了一眼王石後,便將所有事和盤托出。

“別殺我!別殺我,是舵主,舵主對她用了枯木烏!”

那日的確是鬱延讓王石帶人去砸的酒坊,但鬱延本不知道展雲是無涯門的人,他隻知道聶紫陽對展雲頗有情意,故而讓他們前去騷擾,明確說了鬧的聲勢越大越好,但不能讓展雲死了。未曾想一鬧起來,展雲以為自己身份暴露,不得已奮起反抗。

西山分舵的人沒討到一點便宜,反而被揍得挺慘,可安排了此事的鬱延卻一直沒有現身相助。展雲三兩下製服包括王石在內的所有人,逼問他們為何來找麻煩。在她劍下討饒的王石表麵上恭敬,說自己是受到鬱延脅迫,但心中卻在盤算如何置她於死地。他害怕展雲不死,日後到無涯門搬來救兵,會直接將西山分舵一鍋端了。

展雲心軟沒有殺人,放他們離開了。而後她自覺酒坊已經不安全了,便讓賽木收拾東西,自己挖出了棗樹下的酒壇子,準備同去燕州避禍。

誰料王石卻帶人去而複返,趁展雲不備用塗了毒的飛刀刺傷了她的肩膀,中毒後的展雲功力大減,她忍痛從後門送走了賽木,自己一路拚殺到了大堂門口。王石給她下的是提純過後的枯木烏,毒性比從前那種高了數倍,展雲雖然當下還有力氣殺人,但王石知道她已然時日無多了。

他沒有繼續與她糾纏,而是轉頭去追逃走的賽木,但不巧,有人相助她逃掉了,王石再次無功而返。再回來時酒坊裏沒有了展雲的蹤跡,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他們隻抬回了幾個死去兄弟的屍身。

“我們去搬屍體的時候那女的就不在了,許是毒發...死了吧。”

聶紫陽腳邊的小弟子作死一般補充了一句。

聽到這話,聶紫陽目光驀然變得凶戾,他抬起一腳直接踹翻了說話的人。接著又一拳下去,狠狠砸在王石的麵門上,他當即白眼一翻,口吐鮮血,死了。

西山分舵的其他人見狀紛紛抖若篩糠,而此時,聽到聲音的總舵弟子也陸續從後堂持劍殺出。楊奕見來的人不少,拉著聶紫陽轉頭往大門口跑去。

“你拉我幹什麽?”聶紫陽殺了王石也尚不解恨,本準備與他們血戰,卻被驀然調轉方向的楊奕帶走了。

兩人相攜到了門口,楊奕回頭望了一眼,眾人尚未追上來,便推聶紫陽出去,急匆匆地囑咐他:“展雲姑娘知道枯木烏的解藥長在西山絕壁,她若察覺中毒定然會第一時間去采藥,我來擋住他們,你快去找人。”

“你一個人?”

“放心我應付得來,正好要找他們收賬。”

聶紫陽聽罷把心一橫,點頭後翻身上馬往西山腳下的方向飛馳而去。目送他離開後,身後的淮山門弟子已在咫尺,楊奕不緊不慢地關上了大門,轉身持刀而立。

他曾說過,淮山門的人,他見一次殺一次,從前的債和如今的仇,今日終於可以一並了結了。

長刀揮起,西山分舵內鮮血飛濺,慘叫不止,一代江湖大幫就在他的手下徹底銷聲匿跡。他們的興盛本就是因為一個不入流的謊言,最終,整個淮山門也因這個謊言和他們的荒唐行徑付出了代價。

黃昏暮色下,楊奕在屍首之間提刀行走,他扯下衣擺去擦手上殘留的血跡,最後腳步在堂下那個昏倒的小弟子身邊停下來。

“我數到三,你不醒,我就砍了你。”

楊奕早看出他是裝暈,果然,那人聽到楊奕說話瞬間清醒,睜開眼睛跪伏在地連連求饒。

“新來的?”楊奕問道,上次來時,他似乎沒見過這個人。

“我...我是上個月才來的,想學點製藥之術...大俠別殺我,我真的沒害過人。”

楊奕蹲下身去靠近他,正色道:“我可以饒你一命,但我要問你幾個問題,你老實回答我。”

“你問,我知道的都告訴你。”

“鬱延為什麽突然要砸酒坊?”

“大俠,我真的不知道。”小弟子語氣中帶著哭腔,連連搖頭:“我不過是新來的,平日都聽令行事。鬱延長老一向古怪,讓我們去惹禍,自己又攔著我們,放那個小廚娘去通風報信。自那日後舵主便與他徹底決裂了,砸店的目的我們就不得而知了。”

知道看是鬱延幫助賽木逃走,楊奕仿佛瞬間明白了什麽,原來鬱延此舉的最終目的,是放賽木往燕州去求救,將無涯門的人引來榮源。

“鬱延去哪了!”楊奕忽然心頭一緊。

“我不太清楚,聽門主說...他可能是去找什麽藥方了。”

藥石金方!

和他想的一樣,楊奕來不及細想,即刻上馬返回燕州。他竟然忘了鬱延一直心心念念著藥石金方,大漠商道的匪患,還有這次打砸榮源酒坊,最終目的就是讓無涯門內空虛。李若蘭產期將至,門內幾乎無人把守,正好給了他趁虛而入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