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僧去巫咒秘中來
法海隻覺得微風一起,身旁便多了一道人影,白衣長袍,玉簪束發,腰別長簫,身如竹,麵若春,眉眼含光笑。
他心中讚歎,好一個世間謫仙人。
清朗的聲音在他耳旁響起,“法海,在虺山數十載,可曾有所悟?”
法海低頭,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小僧確有所得。但不太明白,您身為萬妖之主,為何要帶我這個降妖除魔的和尚來?”
白沚笑道:“隻因你來自這裏,兩百年前是本君親自把你從繈褓之中送入河中,一路西去蛇蟒護送,遇到了你師傅。”
法海一驚,他沒想到自己竟然還被眼前人抱過。
“本君大道未成前,就在這座山穀中修煉,一日忽遇老僧,踏水而來,禮遇此柳,傳我一法曰“大般涅槃經”。
本君隻以為是這位老方丈隨手為之,可直到山下有農婦產子,腳底生出涅槃二字時,方才明白老方丈為何傳下這大般涅槃經。這篇經文你也記住了吧?”
法海驚愕不已,他的腳底確實印有涅槃二字,他呆愣的點點頭。
“那位老方丈既然把這個托負留給了千年之後的你,法海你可要珍惜。金國九寺的佛法,隻是佛中苦海裏那一點弱水,這天下諸佛之理,還要你親自去尋!”白沚手中浮現一串佛珠,道:“此物乃本君頌經千年加持之物,今贈於你,望爾持重,明得佛理!”
法海接過佛珠,心中感慨,山下一個個住持和尚壓榨剝削世人血,他們眼中殺人不眨眼的山上妖卻能頌經加持出一件佛寶來。
原來,佛並不隻是寺廟僧眾,還可以是眾生,是妖魔鬼怪。
他躬身一禮,道:“多謝帝君,法海這就下山。”
法海轉過身,不再持禪杖金缽,身上袈裟也褪去光彩,隻手中握著一串佛珠,腳踩草鞋,走向山外。
白沚看著遠去的法海,心中也鬆了口氣,來到千年不死的柳木前,心中道:當年,柳天霜,明善前輩,你們是真的無意落腳於此,還是一切皆在你們的棋盤中?
當年的一條小白蛇,成為了如今的大妖,若是落棋,那麽自己這顆棋子也快要派上用場了吧?
這一切,誰有能說的到呢?
……
白沚突破了地品,自然是一眾統領前來拜見,這近百年裏倒是不曾再多出一位化形大妖來。畢竟,沒了戰爭凶險,也沒有了機緣福澤,尋常妖物化形可是九死一生的。
算上白素和小青,一共十四位妖府統領,一一拜見。修為最高的則是黃黍和白素兩位玄品大妖,餘下的就是辰蝶與十二郎了。
其餘化形大妖都平平無奇,看不出來有什麽更進一步的可能。
白素曾在凡間有孕,那隻是幻術神通而已,實際上她與吳起都不曾有過夫妻之實,不過是同床共枕了近十幾年而已。
千年修煉的道心,又豈能因為短短十數年的歲月而被迷惑?
一切看似美好的傳說故事背後,隻不過是各方勢力的博弈。
山穀裏,白沚獨自一人坐在古柳下,難得他沒有沉入心神去修煉,而是隨意的坐在地上,雙手支地,仰頭望向天幕上皎皎明月。
隻有不在修煉時望月,他才能感受到凡人對於明月寄托的詩情畫意。
哪怕如今前路仍舊迷茫,可他已經成為地品大妖,可以稍稍喘息一下,可以放空大腦去想一想身為白沚該想的事。
夜風呼呼地吹來,蟲鳴不時響起,點點螢火蟲照亮山穀,百獸夜睡一片靜謐,白沚想起了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回憶過前世,仿佛前世的自己真已成為一場夢,仿若他從來沒有成為過人,隻是一條蛇妖。
他也想起幾百年前山穀中的舊人,仇敵一掠而過,他想起了天狐洞閣樓中那個狡猾無比的七娘,不知道胡七娘究竟是如何了。
他也記起了青蒼,想到化妖前壽盡之時,唯一陪在自己身邊的就是一條蛇。想起來曾經調皮不思進取的青蒼聽課時總會跑神,他念了一遍又一遍的道德經文隨風散在了那一日日的盛夏裏。
不知道青蒼如今怎麽樣了,分別已經四五百載了,也不知他修行到了哪一步,何時又能歸來?
這一夜的白沚,躺在草地上望著月亮,回想了一夜,不知何時睡到了過去,一覺到天明。
臉上有些濕乎乎的感覺,白沚睜開眼睛,卻是一隻靈性十足的白鹿在用舌頭舔著他的麵容,把他給驚醒了。
白沚無奈起身,伸手一招潭中清泉飛掠清洗了麵容,然後才看向那隻鹿。
白鹿睜大了眼睛,四隻小腿戒備的看著他,一人一鹿四目相對。
沙沙~
不遠處的草叢灌木裏,探出一隻灰兔和白兔來,好奇的看向這裏。
一隻小猴坐在杏樹上拿著野果子邊啃邊往這邊看著。
許多小動物都好奇的圍觀,它們沒有一個害怕於白沚的威嚴。
“真是反了天了!”白沚詫異的伸手指著它們道:“你們看什麽看?還不退下?”
“吱吱~”
“嗚嗚~”
“哦哦~”
一群獸鳴聲傳來,這些獸類極為有靈性的各自退開了。
“等等,你留下。”
白鹿一愣,四個蹄子頓住了。
白沚站起身來,打量了它一眼,道:“你叫什麽名字?”
白鹿搖搖頭,不語,神色茫然。
白沚見狀淡笑一聲,“那看來未開靈智,留著也沒用,今天就吃頓葷的,烤肥鹿吧。”
“噗通~”
白鹿雙膝雙膝下跪,竟然口吐人言道:“帝君饒命啊!小的不是有意欺瞞!”
“這倒是舍得開口了,說,你們何時開靈啟智的?”白沚掌心白光流轉,追問道。
白鹿嚇的一愣,道:“回帝君,小的自百年前就能開口人言,隻是不懂如何互相傳達,大概在幾百年前小的們就已經懵懵懂懂了。”
白沚目光掃向山穀裏各處隱藏起來的獸類,自語道:“都成了仙靈之獸是吧?”
看來蛇王穀地脈非凡,再加上此地氣運濃厚,可孕育非凡,使得這些獸類天長日久的竟然成為了靈獸。
它們漸漸與自然和諧相融,在不知不覺中壽元變長,開靈啟智,堪比化妖,但是它們卻沒有妖類的法力,隻是頂多有些神異之處。
如這頭白鹿,百年前白沚就記得好像見過,如今又在自己麵前晃悠,他總覺得有些熟悉,還有那些兔子、狐狸之類的,大都有些熟悉的過分。
白沚平時都懶得理會它們,如今反倒是有閑心戳破它們了。
“你們都過來。”
他對著山穀喚了一聲,頓時兔走狐奔,猴躍鳥飛,近四十多隻獸類跑到了他麵前。
一個個都身無妖力,卻開靈啟智,而且貌似還帶了一點非凡的神異,這可不就是傳說中的仙獸?
不對,叫仙獸有些高看它們了,叫靈獸是最為貼切的。有靈而無法,卻能長壽百載不老。
白沚神念掃過群妖,個個身上靈機不凡,頗有運勢。他無奈道:“你們留在山穀裏可以,但往後誰再敢打擾本君,擾了我的清淨,就剁了誰。還有,其他人麵前不要說話,不要表現出神異,否則我就要把你們送到凡人的餐桌上,你們記住了嗎?”
眾靈獸被白沚嚇得一愣一愣的,紛紛點頭。
這群靈獸看似沒有作用,但它們活著就是最大的作用。因為這靈獸多伴有天生祥瑞,有他們在就會源遠流長,氣運連綿。
白沚走入了神域中,和曌並肩站在一處禁地中,這有一座渾身赤黑色的古塔,塔高九層,共八十一丈之高,被無數金色鎖鏈束縛著塔身一周,塔頂還有金色神印鎮壓著。
此塔便是自上官如雪手中得到的九天鎮魔塔,已經在這裏被封印有兩百多年了。
白沚出聲問道:“你修為高,可能感知到塔裏的情形?”
曌搖搖頭道:“一無所知,此塔太過神秘,而且塔中定然有凶魔在被鎮壓著,貿然煉化不但會驚動忘道宗,還要麵臨魔頭吞噬的問題,還是再等等吧。”
白沚無奈點頭,畢竟這件天品至寶的**力還是很大的,自然是要時時注意點。
“不對,你最近可是沾染了什麽怨念?”
曌愣道:“怨念?這數十載可不曾有什麽怨念,我也不曾忽視那些信徒所求。應當不會沾染吧。”
白沚搖搖頭,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伸出蛇信感知了一下,道:“我沒說錯,你身上確實沾染了些不幹淨的東西,尋常大妖都無法發現,我也是憑借一點感覺發現的不對勁。”
他一揚手,往下方伸手點出一道白光,飛入神域裏來。
“來!”
白光淡淡散去,一條金色巨蟒盤著身子,無聲吐信。
“你要做甚?”曌不解道。
白沚伸出手,那巨大金蟒便身軀縮小化作一條不足丈許長的金色蟒蛇,盤纏上了他的手臂,然後抬起頭頭顱來,湊到曌額頭前,猛然張開蛇口,吐出一條蛇信,頓時一股詭異的力量衝擊著曌的五感六識,還有他的神性元神。
不過好在此蟒不過修煉三百餘載,法力尚淺,對於曌而言沒有造成任何傷害。
白沚卻麵色陰沉起來,道:“你中招了,不知是誰用的鬼計。
金蠐乃是蛇蠱異變的生,而蠱巫又通脈相連,我與金蠐都察覺到了你身上的不對勁。
你雖然身為天品神靈,可隻對香火有感知,卻不知這香火中也蘊含著許多探查不的東西。而蛇類獸類的本能往往對於有威脅之物擁有著不可名狀的感知。”
“比如何物?”曌麵色也難看起來了。
“巫咒!我在你身上的感知到了巫咒的存在,已經開始蟄伏在你體內了。雖然無法確定這巫咒有什麽用,但絕對不是好東西。
當務之急是要及早探查出來,否則,那詭異的巫咒一但發作天知道有什麽後果?
探查一下附近數年間各地信徒可有什麽不尋常的地方!”
曌麵色難看起來,點點頭神力通傳四方,開始探查起來。隻不過信徒無數,這代表著要花費極為漫長的時間去探尋,十分艱難。
白沚也神力流轉,遁入四方信徒心中,把有關祭拜南華大帝的事物、流程都一一記錄下來。
直到,他的腦海中浮現過這樣一幅畫麵時停了下來。
……
一位阿婆挎著棉布包裹的籃子,一路上不敢磕碰到了一點,帶著她的雞蛋上了鎮子裏,然後尋到了一處街邊攤販,就把籃子放下,自己坐在地上歇歇腳。
過往行人少又聞訊的,大半個時辰過去了,旁邊夏日買柴的老頭都開張了,這個阿婆還沒有開張。
但這個阿婆一直坐到了下午,終於在她即將以為要空手而歸時,一個大漢來到攤邊粗聲道:“你這籃子雞蛋幾文錢?我都買了!”
阿婆一聽知道來了大主顧,到了付錢走後,那大漢遺落了一排香,阿婆見狀呼喊追問,卻再也尋不到人來,她隻好把那香收了回家。
白沚看得分明,那明明就是一排印著巫咒的線香。
再有,一座柳仙廟前,一個老頭在廟前賣著上麵和老婆婆一般無二的香,無人問津,香客們直接懶得理會他,當他喊出“線香三文錢”時,香客們紛紛向他購買線香回到家中或者在廟中供奉。
而這樣的畫麵還有很多,數不勝數。
白沚定住了這一幕,對曌傳音道:“你看此香可有詭異?”
曌看了看,道:“這尋常的線香不是那麽簡單,竟然能隔空起灰霧,每日有無數香火匯聚而來,這樣的雲瘴香火自然是難以避免的被吸入到我的體內,若非有你這般細致入微的探查,我根本連這事都不會有所感知的。”
白沚道:“巫咒詭異凶險,暫且不論此事是何人所為,當下還是要先祛除巫咒最為要緊。
這巫咒隻怕來自混天洲的秘巫之地,或者是妖洲之東的巫族族地中,我先為你用蠱蟲咒試一試。”
曌點點頭,“我無法感應到此巫咒,隻能先指望你了。”
二人盤膝相對而坐,白沚手中拿出一個玉瓶,念念有詞的催動蟲蠱,一隻渾身純金的細小蠱蟲鑽入了曌的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