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奇術

又到夜深時候

張小凡翻來覆去睡不著,連帶著身邊的猴子小灰也睜大了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他。其他的師兄都早已鼾聲大作,即便是大黃,此刻也趴在地上睡熟了。

月光如水,從窗口照了進來,灑在地上,如霜雪一般。

張小凡悄悄爬起,小灰立刻躥進他的懷中,張小凡抱著它,摸了摸它的腦袋,向外走去。

回廊冷清,悄無人聲。

自從到了通天峰之後,他就幾乎沒有一個晚上睡得安穩過,想到明日就要與陸雪琪比試,他仍然有說不出的緊張。

便在這時,他懷中的猴子小灰忽然不安地動了一下,張小凡向它看去,隻見在月光下,小灰一雙機靈的眼睛正看著前方陰影處。

黑暗中,仿佛有一道身影閃過。

張小凡心中一動,跟了上去。

那身影跑得並不快,而且一邊跑肩頭似乎不斷聳動,倒像是哭泣的樣子。張小凡遠遠看去,認出了是田靈兒,心中更是驚訝,腳下也快了幾分。

田靈兒直跑到雲海上,來到中心的擂台邊,看看四周無人,仿佛再也忍耐不住,蹲在地上哭出聲來。

張小凡從未見過師姐如此傷心,站在遠處先呆立了一會,隨後緩緩走到了她的身邊,低聲道:“師姐,你……”

田靈兒嚇了一跳,跳起轉身,見是張小凡,這才放下心來,隨即心頭又是一酸,忍不住撲到張小凡的懷裏,在他肩頭大聲哭泣。

張小凡身子頓時僵住了,全身上下都被石化一般,再也不能動上一動。

她的抽泣聲回**在耳邊,從肩頭感覺到她傳來的淡淡的身體的溫暖,夢境中常常見到的情景今天竟然真的發生了。一股似有若無的幽香,從她柔軟的身體上隱約傳來。

張小凡就這麽站著,看著遠方,安靜地等待著。

過了好一會兒,田靈兒止住了哭泣聲,離開了他的肩膀。張小凡心裏忽然覺得一陣空虛,側頭看了看,發現肩頭的衣襟已被淚水打濕了。

田靈兒用手揉了揉哭紅的眼睛,低聲道:“對不住了,小凡。”

張小凡搖了搖頭,道:“師姐,你怎麽了?”

田靈兒剛要說話,卻聽腳下有東西“吱吱”叫了兩聲,低頭一看,卻是小灰也跟了上來。

她默默俯下身子,把小灰抱在懷裏。

“從來沒有過的,小凡,從來沒有過的。”這女子站在黑夜月光中,淒清美麗,帶了幾分哀愁,對著張小凡說道,“爹和娘從來沒有這麽罵過我的。”

張小凡吃了一驚,道:“師姐,發生什麽事了?師父、師娘為什麽罵你?”

田靈兒猶豫了一下,抬頭看了看張小凡,從小到大,這個小師弟一直都是她除父母以外最親近的玩伴。此刻在她心裏,似乎隱隱約約想到了一個念頭:小凡師弟是什麽時候開始對我這般溫柔的?

然而,這念頭一閃而過,還是沒有留在心中,此刻她的心裏滿是悲傷,終於還是向張小凡帶著哭聲道:“還不都是為了齊昊大哥!”

張小凡臉色刷地白了,下意識地握住了拳頭,他握得這般緊,以至於指甲深深刺到了手掌之中。

“你還不知道吧?”田靈兒一旦打開了話頭,對這個小師弟就再也沒有防備之心,道:

“齊昊師兄與我兩情相悅,我對他們說了,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歡他。”田靈兒平靜了一點兒,卻沒有發覺,她每說一句話,張小凡的臉色便失一分血色。

“但是爹卻大聲罵我,說我不懂事,就連一向疼我的娘也變了臉色,站在爹那一邊。怎麽會這樣,小凡?”

張小凡低下了頭,不讓田靈兒看到自己的臉,過了一會後低聲道:“師父、師娘怎麽會知道的?”

田靈兒心情激**之中,絲毫沒有察覺張小凡話裏的異常,嘴角一撇,幾乎又要哭了出來,道:“我本來也想不到,後來才知道,是與我同住的小竹峰文敏師姐她們告訴了水月師叔,水月師叔又和我娘說了。我與文敏師姐她們那麽要好,叮囑了她們好多次了,可她們還是說了出去,我、我……”

她眼眶一酸,淚水終於還是流了出來。

張小凡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苦澀,道:“也許師父、師娘他們是為了你好,他們是你父母,絕不會對你不好的!”

田靈兒擦幹了眼角淚珠,大聲道:“他們懂什麽!他們隻懂得門派之見,隻知道齊昊大哥是龍首峰蒼鬆師叔的得意弟子,隻知道若是我與齊昊大哥好了他們就會在青雲門中抬不起頭來,根本就沒有為我想過。”

她帶著幾分傷心、憤怒乃至於決然地道:“那些麵子和我的幸福比起來,算得了什麽,我真懷疑他們是看重麵子還是看重我這個女兒?”

張小凡霍然抬頭,看著這個突然變得有些陌生的師姐。

彷徨無助,像失去父母的小鳥獨自佇立在風雨之中,哀傷中帶著一絲驚惶,如刀一般刺入了他的魂魄!

張小凡立刻就被這種眼神打敗了,可是他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隻能低低叫了一句:

“師姐!”

“我要和他在一起。”田靈兒毅然決然地說道,與其說她是對張小凡說的,還不如說她是對著自己內心、對著不在此處的田不易夫婦說的,“我一定要和齊昊師兄在一起,我們山盟海誓過了,就算爹娘再怎麽反對,就算等到海枯石爛,我們也會在一起的。”

她仰望夜空,對著那輪明月這般發誓。清冷的月光靜靜地灑在她的身上,她美麗得像是一朵帶著哀傷在夜晚盛放的曇花,讓人炫目於她的美麗,以至於忘記了在她身旁還有一道蕭索而心死的影子。

……

站在高處,初升的陽光暖暖地灑在張小凡的身上,溫暖了身子卻暖不了內心。他麵無表情地站在擂台上,麵對著站在自己對麵美若天仙的陸雪琪。

這位冰霜女子眼中的輕蔑如此明顯,在廣場上,誰都知道,他更多的是靠運氣而不是實力進入到前四行列。

在她背後,“天琊”散發著淡淡的藍色光芒。張小凡看著這傳說中的神物,淡淡地想道:再過一會兒,自己麵對著的就是它了嗎?

然後,他在片刻間就把這個問題忘了,從昨晚回來之後,他的精神都在一種恍惚中起起伏伏。

雲海之上,此刻隻剩下了兩座大擂台,但以圍觀的青雲弟子人數論,觀看西邊齊昊與曾書書比試的人數隻怕還不及這裏的三成,幾乎所有的人都被此次風頭最勁的陸雪琪以及運氣太好的張小凡給吸引了過來。而在長輩之中,包括掌門道玄真人在內的絕大多數人也坐在了這個擂台下。

當眾人看到陸雪琪登上擂台之後,人群在一陣歡呼之後,多半便是開始猜測,張小凡究竟會在多長時間內敗北。

台下,田不易眉頭緊皺,臉色不太好看。身後人群中的輕蔑議論讓他很不舒服。而坐在他身旁的蘇茹卻是在四處張望,但一直沒有看到女兒的身影。

昨晚的一場大吵,田靈兒哭著跑開,今日一早便不見了人影。以她為人母對女兒的了解,隻怕這倔女兒是跑到齊昊比試擂台那裏去了。

她搖了搖頭,雖然她十分疼愛獨女,但這一次她卻完全站在丈夫這一邊,或許這是為人母的本能吧,她總是覺得,龍首峰裏的人都不甚好。

她轉過頭,看向台上,恰好在這個時候,台上的張小凡的目光也掃過這裏,過了片刻後,他又默默地把目光收了回去。

蘇茹微微皺眉,對田不易道:“小凡今天的神色有些不對,怎地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

田不易也望著台上的張小凡,沉默片刻後道:“緊張而已,小孩子沒見過世麵,不足為奇。”

蘇茹便沒有再說話。

張小凡收回了目光,落到了對麵陸雪琪的臉上。那在初升陽光中絕美的臉龐看起來熠熠生輝,光彩照人,令人目眩神迷,引來了無數台上台下關注的目光。很快地,陸雪琪感到了張小凡望來的目光,向他看了一眼,眼中再度出現了不屑之意。

隻是這一次張小凡卻沒有再回避她的視線,他的神情帶了幾分茫然於深藏的痛苦,甚至沒有察覺到對方的輕蔑。

聰明如陸雪琪,很快就發現這個對手隻是目光看著自己,但在他空洞的眼神中卻分明在想著另外的事而完全忽略了自己的存在。這幾乎是她生平第一次的經曆,在她眼睛中仿佛也隱約現出了一絲詫異。

“當!”

鍾鼎齊鳴,回**在通天峰上。四下裏迅速安靜了下來。

陸雪琪挺直身子,深深呼吸,隻要再勝兩場,隻要兩場,就可以實現自己的夢想以及恩師的期望。“天琊”神劍在她的背後,藍色的光芒漸漸地亮了起來。

“小竹峰弟子陸雪琪,請賜教。”

張小凡如夢初醒,第一個反應卻不是回禮,而是懷著萬分之一的期望向著台下看去。那裏,人頭攢動,萬眾矚目,卻沒有自己想見的人的身影。

陸雪琪臉色一變,台下青雲弟子也是一片嘩然。這是頭一個對著陸雪琪如此失禮的人。田不易與蘇茹對望一眼,同時都覺察了出來,今天這個小徒弟是真的有些不對勁。

張小凡緩緩轉過頭,淡淡地道:“我是大竹峰張小凡,請師姐千萬莫要手下留情。”

陸雪琪一怔,雖然在比試之前說的不過都是客套話,但這張小凡看起來卻大是古怪,哪裏有人會說什麽不要留情的話,聽起來像是譏諷,隻是看他那樣子卻似乎又不像。

不過陸雪琪畢竟是水月大師的得意弟子,心誌堅定,並不受這隻言片語的影響,臉上神色絲毫不變,也不再多說什麽,右手輕輕一劃,在她背後的“天琊”神劍緩緩升起。

張小凡看著那藍色的光芒越來越深,越來越大,照著自己的身軀都帶了藍色,卻再也找不到一點兒緊張的感覺,反而在內心深處,隱隱期待著什麽。

他拿出了那根黑色而難看的燒火棍。

台下一陣哄笑,與對麵高貴堂皇、仙氣萬方的“天琊”相比,燒火棍看起來就像是地上醜陋的一條蟲子。

冰涼的感覺,再度充盈了全身,不知為何,今日這根燒火棍上,仿佛有了靈性般特別興奮,那股冰涼感覺遊動的速度比往日快了許多。張小凡甚至感覺到,若不是自己與燒火棍有血肉相連的感覺,若不是自己緊緊抓住了這根燒火棍,隻怕它自己就已經衝向陸雪琪了。

不,應該不是向著陸雪琪,而是向著“天琊”神劍。

那是一種莫名的感覺,就像是兩個有著深仇大恨的仇人。

此刻,陸雪琪的臉色忽然也變了變,“天琊”的光芒太盛,她也同時感覺到了,眼中露出了幾分愕然。

擂台上,令人意外的事情發生了,張小凡與陸雪琪兩個人,竟然沒有立刻動手,反而是互相緊盯著對方,一動不動。

場下嘩然,議論紛紛,哪怕是前排就座的那些青雲門首座長老們,麵上也露出幾分詫異之色。

陸雪琪猛然驚醒,剛才一向與她靈性相通的“天琊”突然出現了往日不曾有過的異動。她心中奇怪,但以念力查看“天琊”,卻並無太大異樣,隻是仿佛“天琊”神劍本身,隱隱有一種躍躍欲試的感覺。

感覺到場下無數道異樣的目光,陸雪琪眉頭一皺,定了定神,冷哼一聲,把諸般雜念排出腦海。隨即一聲輕叱,“天琊”藍光盛放,衝天而起,但仍然沒有出鞘。

自“七脈會武”比試開始,“天琊”便成為眾人關注的焦點,但直到現在為止,陸雪琪都在沒有出鞘的情況下擊敗了所有對手。這也讓眾人猜測,究竟何人能夠讓她抽出神劍。到現在為止,大多數人的想法都是覺得多半是要到最後決戰了,以龍首峰齊昊的修為,才能做到這一點。

清澈中帶了幾分靈力的藍色光輝,映在了張小凡的臉上,卻照不出他有什麽表情,黑色的燒火棍上有淡淡的青光泛起,緩緩離開了他的手掌,停在了他的身前。

盡管早已把燒火棍拿來看過,但大竹峰上下人等,包括圍觀的大多數人,都是第一次看到張小凡施法。杜必書咋舌道:“要不是親眼看到,我可真不信兩年前還是笨笨的小師弟,突然變作了天縱奇才。”

台上,陸雪琪看了一眼那平凡的燒火棍,臉色肅然,法訣緊握,隻見在半空中光芒萬丈的“天琊”忽地轉身,疾如閃電,帶著排山倒海般的氣勢向張小凡衝了過去。

燒火棍立刻迎了上去,玄青色的光芒在半空中與那萬丈藍光撞到一起,那氣勢竟似乎絲毫不懼。

隻是片刻之後,在眾人目瞪口呆的目光注視下,張小凡竟是不堪一擊的樣子,全身大震如受重創,整個人向後飛了出去。燒火棍更是光芒失色,黑乎乎地在空中打轉飛回主人方向。

一時間,大竹峰的人都站了起來,性急的如杜必書等人還失聲叫了出來。

張小凡背向後撞到了擂台柱子上,跌落了下來,喉口一甜,一口鮮血噴出,灑在了飛回的燒火棍上。然後,在沒有人看見的情況下,張小凡的鮮血迅速滲了進去。

“天琊”威勢如此之大,所有的人都驚呆了!

陸雪琪麵冷如霜,更不遲疑,藍光一閃,“天琊”在半空中果斷且無情地斬了下去。

勁風呼嘯,撲麵而來,也就是在此時,燒火棍上青氣之間,陡然有黑氣蒸騰,尤其是在棒身頂端,黑青二氣更是大盛,融為一體,帶了幾分淒厲。張小凡嘴角掛著血絲,緩緩站起,麵色蒼白但眼眶如血,神情中竟是帶了幾分猙獰。

說時遲那時快,燒火棍在青黑光芒中再度衝向“天琊”,兩件法寶在半空中一觸即開,隻聽“轟”的一聲巨響,站在後方的陸雪琪與張小凡都是身子大震。

半空中,藍光閃爍,青光燦爛,在空中飛馳縱橫,所到之處,擂台上原本堅硬至極的巨木都如紙屑一般四散飄飛,聲聲巨響如晴天霹靂,震耳欲聾,力道淩厲,洶湧澎湃。

圍觀的近千青雲門人無不變色,大試開始以來,沒有一場比試像今天一般,開場就如此激烈,場麵更無今日壯觀,隻片刻間,偌大一個擂台竟被這兩件威力絕倫的法寶給拆了個七零八落。

台下原本圍觀的人們都向後退了一段距離,以免被波及,而張小凡與陸雪琪二人此刻都已飄浮至半空中,陸雪琪雙手握著法訣,全力操控,姿態嚴肅中透著瀟灑;反觀張小凡,便和風度二字不沾邊了,燒火棍威力雖然出乎眾人意料地大,但他卻並沒有像陸雪琪一般手握法訣,反而是人在半空,手舞足蹈,看著有些滑稽,哪裏有什麽高手風範。

隻是雖然如此,但那燒火棍竟也隨他心意,疾若閃電,叱吒風雲,與“天琊”鬥得不亦樂乎。

盡管如此,張小凡心裏卻是有苦說不出,“天琊”威力之大,還是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燒火棍與“天琊”撞擊一次,他的全身經絡就劇震一次,幾乎如同有人拿著神兵利斧不停捶打他的身軀一般,令人痛苦萬分。

若不是他從小在太極玄清道外,還暗自修習了天音寺的“大梵般若”功法,經脈異常強固,同時修習“大梵般若”小成,暗勁護身,這才勉強抵住了“天琊”鋒銳無匹的神力,不然的話,隻怕早就吐血敗亡。

相比之下,陸雪琪便顯得從容許多,神色見絲毫沒有異樣,“天琊”神劍在她操控之下,藍光越來越盛,威勢越來越大,漸漸地將燒火棍的青光黑氣給壓了下去。

這廂張小凡心中叫苦不迭,另一側陸雪琪其實也是吃驚不小,對方其貌不揚的燒火棍法寶竟然有可以與“天琊”相抗衡的靈力不說,而且還似乎隱隱有一種古怪的吸噬之力,無時無刻不在吸引著自己體內的靈力精血,若不是她根基堅固,隻怕體內翻騰的熱血也已經是壓製不住了。

念及此處,陸雪琪心頭又是一陣氣血翻湧,浮在半空中的身子震動,幾乎差點兒失去平衡。她心頭一時驚怒交集,從方才交手情況來看,她已察覺這個大竹峰的張小凡在太極玄清道上修行其實並不甚高,遠遠不如自己,但不知為何他運用的這根古怪法寶威力竟如此之大,連“天琊”也隻能在表麵上占上風,實際上近乎勢均力敵。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陸雪琪銀牙一咬,粉臉生煞,全身衣衫無風自飄。隻見“天琊”在半空中與燒火棍重重一擊之後,張小凡全身大震,燒火棍也慢了片刻。

趁著此時,“天琊”霍然飛回,陸雪琪疾探右手,握住“天琊”。在她玉一般的手掌與“天琊”相觸的那一刻,刹那間藍光萬道,吞沒了她的身影,“天琊”劍身一震,發出如龍吟一般的巨響,扶搖上天,陸雪琪竟似與“天琊”人劍合一,衝天而起,直上青天。

張小凡此刻心中早已忘了身外之事,全副精神都沉浸到這場激戰之中,隻感覺到自己與身前的燒火棍那種血肉相連的感覺越發濃烈,甚至感覺到這燒火棍就像一個活著的凶獸,興奮莫名,一股莫名的煞氣直衝上腦海。

他在半空中,仰天長嘯。

聲動四野,天地變色!

青黑光芒直衝天際,狂風大作,雲氣沸騰!

忽地,藍光驟然一閃,一聲刺耳尖嘯聲破空而來,從遠及近,從悄不可聞迅速增大,轉眼間震耳欲聾,讓人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響。

萬道藍光,此刻竟都合為一體,匯聚成一道巨大光柱如洪濤大潮一般轟然擊下,氣相萬千。

張小凡麵孔扭曲,五官七竅在這片刻間突然全都流出血來,然而神色之間並無絲毫畏懼之意,反而目光炯炯,凝視前方,眼中露出了幾分狂熱之意。

他霍然伸手,一探抓住燒火棍,漫天青光黑氣瞬間凝聚在他手中,直直迎向向下衝來的藍色光柱。

外圍,年輕的青雲弟子都屏住了呼吸,看直了眼,此時此刻,再無一人對張小凡有任何輕蔑之意,而老一輩的長老首座之中,也紛紛變了臉色。

這一場比試,看起來竟已演變成是生死之爭,但不知為何,卻沒有人出來製止。

“轟!”如天際驚雷,炸響人世,仿佛整座通天峰都劇烈地顫抖了一下,藍光倒折而回,陸雪琪現身天際,緊握“天琊”,在她嘴角邊,緩緩流出了一道鮮血。

台下,水月大師霍然站起。

……

半空中,張小凡全身浴血,耳邊隻剩下了狂風呼嘯的聲音,眼前一片模糊,那是殷紅的鮮血幾乎遮住了他的眼睛。如果他聽得到外界的呼喊的話,就會聽見在他下方,人群之中,大竹峰眾人的驚呼之聲。

蘇茹的嘴唇失去了血色,看著半空中那幾乎已成了一個血人的小徒弟,急促而低聲地向田不易道:“不易,讓小凡認輸吧,快讓他認輸吧。”

田不易身子抖了一下,死死盯著半空中,過了片刻後,卻是緩慢又堅決地搖了搖頭。

感覺不到痛楚了,張小凡停在在瞬息萬變的空中,有片刻的茫然,然後他伸手,擦去了眼角的血水!

陸雪琪隻覺得渾身劇痛,體內氣血在劇烈震動的經脈中到處衝突,仿佛下一刻就要破體而出,歡呼著衝向前方那恐怖的青光黑氣之中的猙獰惡魔。

竟是到了這生死瞬間!

這美麗女子,寒著臉,眼眸更亮,在狂風中傲然佇立,任憑風力如刀,竟不肯稍退半分。

片刻後,她仰首,望天。

風,突然停了,凝固在半空中。

天地,突然靜了,停在了這個時刻。

“轟隆!”

低沉而洶湧的轟鳴聲從天穹之上傳來,回**在整個天地之間。

陸雪琪反手一把抓住天琊劍柄,天地間一片寂靜中,仿佛隻有那一聲清脆清亮的聲音,令人目眩神迷,令人驚心動魄,回**於這通天峰頂。

“天琊”,出鞘!

頓時,漫天的藍光消散了,收縮了,仿佛巨龍吸水一般都被吸到那如秋水一般的劍刃之上。

傳說千年的“天琊”終於出鞘!

陸雪琪麵如寒霜,手握劍訣,竟然在懸空的狀態下腳踏七星方位,淩空連行七步,長劍霍然刺天,玉顏在刹那間再無一絲一毫的血色,口中誦咒:

“九天玄刹,化為神雷。煌煌天威,以劍引之!”

片刻之間,原本晴朗的青天黑了下來,天際突然出現的烏雲翻湧不止,雷聲隆隆,黑雲邊緣不斷有電光閃動,馳騁天地間,一片肅殺,狂風大作。

大風撲麵而來,張小凡也微微張開了口,麵上露出了愕然之色,這個情景,仿佛在他久遠之前的記憶中也曾經出現過一次。

地麵之上,上至道玄真人下至各脈首座、長老,個個臉上都是驚愕莫名,齊齊地站了起來,又轉而看向小竹峰的水月大師。

半晌,田不易澀聲道:“你教出的好徒弟啊!”

水月大師卻是全然不理眾人,一向淡漠的臉上首次出現了擔憂,望著在天空中的那兩個人。

“神劍禦雷真訣!”

道玄真人緩緩收回了目光,心中大為震動,想不到青雲門下,年青一輩之中,竟有了如此了不起的人才。

隻是,看那女弟子臉色,雖然勉力施展出這等蓋世奇術,但身子顫抖,麵如白紙,隻怕還是有些力不從心了。

天空之中,雷聲愈急,張小凡分明感覺到,自從“天琊”出鞘的那一刻起,手中燒火棍上頓時騰起了一股充沛無比的力量,就像是這與自己血肉相連的法寶從內心深處呐喊一般。

仿佛是它等待這一刻,已有千年!

天空更黑,烏雲壓頂,厚厚雲層中緩緩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旋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