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肖老虎

“哥,這事兒是小叔辦成的,跟咱們沒關係。

我覺得就該聽小叔的。”

在馬車後邊推車的趙有法,耳朵也沒閑著。

聽到老大趙有方不同意,直接就懟了回去。

這句話說的趙有方也點了點頭,如果把車上打捆的衣物算是小叔的。

那老二的說法,也就算是名正言順了。

“這麽著吧!

無非一車拉不回去,咱們先在肖大爺家卸下來,回去問問咱爺跟咱爹是個什麽說法。

小叔,待會兒你再念叨念叨,我也好給家裏帶話。”

趙有方將事情定了,見拉車的轅馬越走越慢,就從兜裏掏了一把苞米粒出來,一把抹進了馬嘴裏。

隨著‘咯吱吱’的咀嚼聲響起,馬車的速度,明顯的加快了一些。

見了趙老大的臨時加油行為,李勝利的嘴角一挑,開口說道。

“老大,這人跟馬是差不多的。

馬有吃的才出力,人有了好處,也能多出力不是?

老二的想法不錯。

咱們過日子,都是想把自己的日子過好。

就跟我學醫一樣,說是為了救死扶傷,那就有些虛頭巴腦了。

你看我這趟去你們村,糧食掙了一大堆,還不是為了自個兒?

你再看你肖大爺,把自己餓的跟個鬼似的,周圍人還不願搭理他,你說他圖的是什麽?”

窪裏趙家可交,李勝利這邊也不藏著掖著,順手就點撥了趙有方一把。

雖說有了苞米粒鼓勵,但車上的貨物還是太多,臨時加的油,很快就被轅馬消化殆盡。

三人無奈,隻能各自靠向馬車,幫著轅馬減輕負擔。

馬車逐漸遠離信托商店,剛剛被肖長弓支使去喊人的老三趙有鋼,也帶著一個人小跑著跟三人碰了頭。

“二哥!”

肖家老二,比趙有方還大,家教森嚴的趙家兄弟第一時間就打了招呼。

趙老三帶來的肖老二,左邊臉上有一個青紫色的巴掌印,連帶著左眼周邊也腫了起來。

順著巴掌印看去,肖老二的眉弓、額頭都有舊傷疤,顯然也是個不省心的。

“小叔!

我是肖家老二,肖虎。”

到了跟前,不省心的肖老二,直接給李勝利鞠了一躬,喊了一聲小叔。

看來肖家的家教,也是森嚴的。

“嗯!

既然叫了小叔,就說說你臉上的傷吧。

我雖說不能幫你打回來,但能給你治一下。

下次出去茬架,記著閃開頭臉的位置。

這樣的嘴巴子多挨幾下,會給你抽成木頭臉的。”

對於自己的戰力,李勝利有自知之明。

肖長弓也說了,跟著麵前的肖虎學藝,他都有些不夠格。

茬架他不夠格,但給肖虎推拿一下,讓臉上的青紫痕跡消失的快一些,李勝利還是有把握的。

“小叔,我沒事兒,過幾天就消了。

這是我爹抽的,不能躲。”

呲牙給了李勝利一個難看的笑容,肖虎根本就不在乎臉上的傷,而是跟趙家三兄弟聊了起來。

這四塊買賣湊在一起,聊的也就是上山下水的那點事兒。

當趙老二說起李勝利捕魚下套的本事,轉過頭的肖虎臉上明顯露出了希冀的光芒。

肖虎的體型,比肖長弓強點有限,也是精瘦的樣子,顯然也是營養不良了。

“二哥,咱們在這兒把車上的東西卸了吧。

東西太重,轅馬拉不動了。

這是幫村裏買的舊貨,你可得給看好了。”

轉過街角發現了一片空地,趙有方就對著肖虎開了口。

轅馬已經有些微汗了,強撐著拉下去,出了大汗,容易得病。

牛馬驢騾這樣的大牲口,是村裏的重要財產,別說是得病了,就是累著了,回到村裏也不好交待。

在城裏趙有方多少有些拘束,不然出了信托商店的院門,他就該卸車的。

“說的什麽話,有我肖老虎在,一根毛也少不了。”

報了自己諢號的肖虎,拍著胸脯做了保證。

趙有方體恤馬力,也沒讓轅馬動緩,帶著兩兄弟在路邊就開始解繩子卸車。

十包衣物卸下來,他還是覺得車有些重,又將幾個打成卷的破被褥卸了下來,這才開始重新緊繩子封車。

“有方,你帶著弟弟們去卸車,我先回家一趟。

回來的時候,別急著裝車,先去我家一趟。

我家的位置還記得住嗎?”

跟肖長弓學拳,隻是李勝利的借口,打著學拳的名義給肖家送點吃的,才是他真正的想法。

與目前的李家相比,肖家更需要食物,眼前的肖虎就是很好的例證。

肖家,不僅是肖長弓吃的少,肖虎吃的也不多。

如果肖家跟窪裏趙家沒關係,李勝利也不會多管閑事。

見了肖虎之後,兩家之間的親厚,就不用去證實了,這個忙必須幫。

趙家三兄弟經常來肖家,對四九城並不陌生,板橋胡同,離著南鑼鼓巷也不遠。

李家的位置,趙老大記住了,見他點了頭,李勝利這才轉身回家。

回到四合院,李勝利進了家門,見老媽依舊坐在原來的位置上,顯然是真的生氣了。

“媽,我沒去挖墳,等晚上回來再給你解釋。

窪裏海爺的一個親戚,家裏沒有糧食了。

我帶回來的這些糧食,要分給他親戚一半,柴火我也帶些過去。”

給老媽解釋了一下之後,李勝利就開始收拾屋裏擺著的糧食。

南瓜好弄,可瓜幹跟小米,沒有袋子,卻不怎麽好分。

見李勝利望著糧袋發呆,聽了解釋的韓金花這才起身出去了。

“這是家裏的糧袋子,能拿回來就拿回來。”

雖說依舊沒好氣,但韓金花還是幫李勝利拿糧袋分了糧食。

到手的糧食還能分出去,顯然自家的老大,還不算泯滅人性。

看著一直忙活的家裏老大,韓金花的心裏也多了些期冀。

與獨自架著馬車回到四合院的趙有方,裝好糧食、柴火。

李勝利跟老媽說了一聲,兩人又回到了卸貨的位置。

“二哥,這些雜糧、柴火,是小叔診病掙的,不是偷雞摸狗弄來的。

小叔在信托商店跟肖大爺說好了,這是他跟著學藝的謝禮。”

到了地方,沒急著裝車,趙有方先將李勝利路上教他說的話,說給了二哥肖虎。

聽了趙有方的解釋,肖虎‘撲通’一下就跪在了李勝利的麵前。

“肖虎,起來,咱們之間不興這個。”

男兒膝下有黃金,肖虎這一跪,讓李勝利有些頭皮發麻。

他覺得肖虎這一跪,應該不全是為了糧食。

“小叔,您會治病?

待會兒回家,您幫我娘瞧瞧病。

家裏沒錢了,我娘的病也越來越重,您可得幫幫大侄兒啊!

要是您救了我娘,以後鞍前馬後,我肖老虎把您當親爹伺候。”

就知道跪無好跪的李勝利,有些無奈的扶起了肖虎。

所謂病急亂投醫不過如此了,可也沒辦法,誰讓遇上了。

肖家跟窪裏趙家的關係,也擺在那裏了,能救不能救都要出力的。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先回家。”

四人裝好車之後,趙老大趕車,三人跟在車後麵,肖虎也大概的說了一下家裏的情況。

肖家有五個孩子,三男兩女,老大肖龍出去當兵了。

老二肖虎初中畢業就開始四處打零工,剩下的三個弟弟妹妹,都在上學。

家裏老娘,生孩子的時候坐了病,從肖虎初中畢業開始,身體每況愈下。

雖說家裏幾個孩子都能幫襯著家裏幹點雜活,可藥罐子是個無底洞,與病魔多年糾纏下來,肖家已經家徒四壁了。

瞅肖長弓的樣子,一旦他倒了,肖家也就散了。

肖長弓是程派八卦的嫡傳,裏麵也有些曲折,師父也是嶽父,兩夫妻算是師兄妹之間親上加親。

從肖虎的口中得知,老肖手裏的功夫已經不能用好壞來形容了。

伸手就能殺人,這是肖虎對他爹老肖的評價,肖家的孩子,也是跟著老娘從小學拳的。

肖虎的一身本領,按照他的吹法,在四九城的街麵上全無對手。

廝混在街麵的肖虎,也不是沒有別的營生可做。

但是肖長弓這人是個古董,隻要不是正路來的東西,怎麽帶回來的,就要怎麽送回去。

在肖虎的口中,他有無數的機會,可以改變家庭的命運,但每每都被自家老子,給生硬的逼走了。

肖虎臉上的巴掌印,就是因為家裏實在沒糧食了,他從別的地方順了一袋糧食。

得到的結果,就是差點讓老爹肖長弓把眼珠子扇爆。

順來的那袋糧食,也跟以前一樣,怎麽順來的,就要怎麽送回去。

一路說著,肖虎的心裏也很是迷惘,不提他高來高去的本事。

就憑他的拳腳,當個坐地虎,也可以讓一家衣食無憂的。

他不明白,為什麽一身本事的老爹,甘於天天挨餓?

對此,李勝利也無話可說,隻能拍拍肖虎的肩膀,做了安慰。

肖虎不理解肖長弓,但李勝利多少可以理解,能從北韓經曆生死活著回來。

肩上肯定背負了許多東西,加上戰爭綜合症的影響,瘦如麻杆的肖長弓能做到這種程度,值得敬佩。

到了板橋胡同肖家,這裏跟南鑼的四合院差不多,也是一個大四合院,許多住戶雜居在這裏。

肖家也住在前院,隻是比李家多了一溜倒座房。

讓趙家兄弟卸車,李勝利跟著肖虎進了正屋。

一進屋就是一股濃重的中藥味,李勝利分辨了一下,憑他的中醫本事,目前還做不到聞味辨藥方進而辨症。

肖虎的老娘在東屋,進門一看,李勝利就知道他這便宜嫂子已經病入膏肓了。

跟肖長弓青黑的麵龐不同,肖家嫂子的麵色蠟黃狀如黃土。

跟肖長弓一樣,肖家嫂子也是一副活骷顱的樣子。

渾濁的雙眼,輕如蚊呐的聲音,她已經很難說出連貫的話語了。

“肖虎,馬車上有小米,去熬點稀粥,記住,一定得是稀粥。

嫂子,我給你把把手。”

支走了肖虎,李勝利找了一個板凳坐在床邊,就開始給肖家嫂子把手。

連續找了許多次,李勝利才摸準了脈搏。

可惜的是,他的診脈水平有限,摸了半天,隻能得出氣血雙虧、危如累卵的結論。

依據脈象辨症開藥,這麽複雜的病情,對他而言有些天方夜譚了。

這種情況,想要用中醫手段找到病根,不是真正的中醫大家,幾乎是一點希望也沒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