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一片大白打天下(下)

“呦……小爺,您攻咱家的醫書了?

快給我說說怎麽個對症法?”

一聽傳承人李勝利說到溫病派,柳爺就來精神了,這可是自家傳承的根基。

見柳爺一臉的求知欲,李勝利也不介意安慰他一下,這個他還真知道點。

中醫骨傷也是中醫,遇上自己頭疼腦熱了,也要對自己下藥的。

感冒發燒是常見病,作為醫生,給自己下藥,多少也要嚴謹點,所以李勝利看過一些典籍醫案。

“溫病名家葉天士……”

“慎言,該叫老祖的!”

李勝利剛一開口,就給柳爺截住了,柳家傳承雖自吳中而來,但跟葉天士多有關聯。

提起本派的前輩名家,直呼姓名,就有些不敬了。

“哦……

老祖有言:春月受風,其氣已溫。風溫者,初春陽氣已升,厥陰行令,風夾溫也。

風熱襲表,現在不是開春季節,辨症用不著。

但厥陰還是有的,此溫病之基,冬日受風、風寒束表,當為辨症之外因。

風寒束表、表寒裏熱、內熱犯肺、肺胃蘊邪、毒壅氣營當是流感的大致脈絡。

外因有了、遷延有了,藥劑也就有了,銀翹散、清瘟敗毒飲、桑菊飲、安宮牛黃丸,這些溫病名劑,也就都能對症了。”

李勝利這話說完,柳爺的倒三角眼就瞪成了杏眼,不管自家傳承人是剽的還是編的,這話有大醫家之風啊!

這番話先有典籍,葉天士乃溫病四家之首,言出法隨,隻要是他說的,就算溫病典籍。

後有病基也就是病理,厥陰乃溫病之基,不假。

外感風寒、風寒束表,乃是外因,病基外因兼備,接下來還有病情的遷延,以及對症藥劑。

這番話不能入醫書也差不多了,拿來與人論戰,也是站得住腳的。

不論辨症準確與否,也不論藥劑見效與否,這番算是理論的話,各家醫脈傳承,都得認下。

僅憑這番話,李勝利也算是溫病入門了,就憑這話,也可以出門混飯了。

“既然有了,那就給柳爺施藥啊!

你個溫病傳承人,弄個大白片,算是咋回事兒?

有辱門楣呐!”

李勝利要給他治起夜的毛病,柳爺是打死不敢的,利濕行水稍一過量,就是尿頻,他丟不起那老臉。

但感冒發燒,吃錯了藥,也不能立時蹬腿,這個柳爺倒是敢讓李勝利拿他試藥。

“那您老就得等等了,沒事兒的時候,光著膀子在院裏溜達溜達。

咱不能用桂枝湯、螞黃湯、銀翹散這些簡單的解表劑來施治啊!

怎麽也得等您內熱犯肺之後,才好施藥,那樣才能更好的辨脈辨症。

如果能毒壅氣營最好,那是致死的症狀,我兩劑藥下去,您這邊效如桴鼓,多好!

這樣桂枝湯、銀翹散、螞黃湯、清瘟敗毒飲、麻杏石甘湯、大小青龍湯、左右白虎湯、青蒿鱉甲湯、安宮牛黃丸、大定風珠,這些藥劑我都能在您身上試一下。

咱是溫病派的醫家,上述藥物一多半都是自家門裏的,自家的藥治自家的人,多半效果奇佳!”

聽著李勝利不陰不陽的調侃,柳爺麵帶訕笑,自己這算是微症。

一劑銀翹散下去,不定是藥效還是體格好,這微症就散了。

跟李勝利說的差不多,想要見藥效,還是病的重一點好,那樣病症明顯,進藥之後效如桴鼓也差不多的。

如果按照李勝利說的順序,全用一遍,真就是能致死的毒壅氣營,也擋不住上麵這些藥劑。

至於說會不會傷人元氣,這就不好說了,是藥三分毒,更何況是用溫病大全套?

“嗬嗬……小爺,我就一說,您就一聽得了。

我看著大白片就不錯,跟銀翹散、桂枝湯、螞黃湯這類解表藥劑,也差不多的藥性。

再者,小爺,這青龍湯分大小,白虎湯不分左右的,您要是為了順口。

等將來醫術大成的時候,不妨增減加味,弄出個左右白虎湯。

配上咱爺倆的交情在裏麵,也是一番醫界佳話。”

李勝利在用藥上果決狠辣,這個柳爺是在張寡婦家見過的。

真要順著他的意思來,自己都這歲數了,弄個內熱犯肺,雖說能緩解一下自己的肺寒。

可萬一真成了毒壅氣營,那可就是生死一線了。

對於李勝利的話,柳爺聽的仔細,這可關係到了自家傳承人的溫病入門。

大小青龍湯之後的左右白虎湯,柳爺作為醫家嫡子,還是知道什麽叫做開玩笑的。

順手拍了一下自家的傳承人,柳爺就想將這一節揭過去。

但李勝利這邊卻有別的想法,中醫傳承肯定要變,要變就要早變,變則通、通則久嘛!

“這大白片多便宜,一片下去配上兩床被、半盆水,輕症一觸即消。

真到了重症,柳爺,您以為治個感冒重症簡單啊?

稍一怠慢,就是毒壅氣營的結果,也就是西醫們常說的肺炎。

這玩意如果是急性的,不等咱施藥,人就沒了,沒事兒找事兒呢?

真要用中藥救這樣的急重症,先要用的就是安宮牛黃丸涼血保命,這一丸就是一塊二,玩呢?

救一個毒壅氣營,還不知道幾丸夠用呢?為保穩妥,大定風珠也要備下。

再加上施劑增減加味,一個急重症的肺炎下來,十幾副藥,幾丸安宮牛黃丸、大定風珠,還不知道痊愈與否。

咱是沒事兒閑的,有錢燒的,還是不怕攤上人命官司啊?

窪裏有輕症的,我已經施了大白片,這一天差不多小二十片。

這兩天咱爺倆就看看大白的療效,好人先下補中益氣湯,有輕症的先用大白片。

遷延了,來的時候我帶了桂枝湯跟銀翹散,試試吧……”

李勝利的變通,用的是中醫欲病之法,小小變通,柳爺不一定看的出來。

流感,雖說是病毒性的,但自身的抵抗力也是關鍵,遇到輕症,一片大白下去,解表發汗不說,還能喚醒人體對抗機製,來應對流感病毒。

隻要應對及時,掐滅流感,一兩片大白也就足夠了。

“小爺,您這可不對了,咱們是柳氏醫脈傳承,桂枝湯、螞黃湯不是咱們家的,但銀翹散可是溫病常用的藥劑。

您這兒不用解表的中藥,上來就用大白片昏打一個點兒,是不是在挖牆角啊?”

李勝利的變通,可瞞不過人老成精的柳爺,人情世故上他或許有短板。

但李勝利在藥劑運用上挖坑埋人,可瞞不過他。

解表的藥劑,輕中重症皆可用,應對輕症,大白片比解表的中藥,更加立竿見影一些。

做了十多年遊醫的柳爺,對大白片的理解也不差,李勝利帶著桂枝湯、銀翹散不用,反而用大白片。

除了大白便宜,未嚐沒有變法的意味在裏麵,雖說這符合窪裏的情況,但對中醫而言,就是在牆基上刨洞。

“柳爺,這個您怎麽說?”

說到挖牆腳,就事關傳承了,李勝利這邊也收起了嬉笑,換上了嚴肅的表情。

“我?

我特麽能說什麽?

您是小爺,您現在掌著柳家的傳承,您就是改名正骨柳家,我特麽也得看著啊!

不過小爺,咱們說歸說鬧歸鬧,中醫變法之事,還得謹慎。

不說四九城的各家醫脈,吳門那邊就是高山橫臥呀!

您這邊變法,一定要悠著點,別步子太大,扯著人家蛋了,小心人家自南而來抽你大嘴巴子。

我這兒盡多代我爺收徒,替太爺那輩代勞,讓人笑話不說,我也怕老家來找我。

吳門的老祖,按輩分來算,是我爺那輩兒的,咱們自家拔輩兒也不能太過不是?

萬一有那些個喪良心的,抬著老祖來了四九城,咱倆可得老實跪著挨抽,還特麽不能還手。

小爺,您變法也得涇渭分明,中是中、西是西,可千萬別學我弄個塔糖大黃湯出來。

更不能用溫病藥劑加西藥,這玩意兒真是犯忌諱,容易惹來吳門上門摘匾。”

柳爺不算柳家傳承之人,對於自家的醫脈,隻是要傳承要名聲,至於李勝利變法與否,跟他沒多大關係。

他現在都六十多了,等李勝利成名,能真正在中醫界變法了,他說不定都爛成一抔黃土了,哪管的了這些?

隻要李勝利不往中藥裏摻西藥,不惹眾怒,讓人給打死,他這邊萬事能忍。

“柳爺,您這麽能忍?”

變法柳家傳承,或是變法中醫,柳爺看的清李勝利的做法,李勝利卻看的清中醫的未來。

不趁現在來個蛇吞象,把西醫外科含進中醫內科,來個內外結合版的中西醫,那中醫以後的路就難走了。

不看廣告看療效,也是至理名言,中醫以調和為主,除了少數症狀能立竿見影之外,大多數時候,還是以調養身體克服病患為主的。

以調養為主,就不能跟大黃湯一下,入口下肚一時三刻就急泄如注。

以西醫手術為外,以中醫調養為內,到時候比一比後遺症較多的西醫,跟西醫以後偷換概念是差不多的調調,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手段而已。

“我倒是不想忍,可我也沒招兒啊!

咱家就咱爺倆,我死了,能不能托夢都兩說著,我不忍咋整呢?”

看著柳爺的無奈,李勝利笑了,這要是跟著董師學藝,這話說了不挨抽也要罰跪的。

“柳爺,我這還有一法書,名曰:一片大白打天下。

上邊不是有個626指示嗎?

這是針對廣大農村缺醫少藥的狀況來的,大白片,是不是醫家,學沒學過醫學,都能用。

豈不是天然的契合指示?

這頁法書,還是以你之名傳法如何?”

聽李勝利又是一頁傳法書出來,柳爺算是信了這貨的邪門。

這一套又一套的,真特麽唬人。

“小爺,您可別害我,這大白片可是西藥,您讓我一中醫傳人宣傳這個,是不是有點過了?

上次城裏的十頁法書,我還沒送完,您這又來這一出,我怕下次上門別的醫家打我!”

雖說李勝利的法書靠譜,但柳爺卻不敢攬功,這功勞攬到柳家,就是踹斷了中醫解表藥的一條腿。

他的腿傷剛剛見好,可不想回了城裏,又被別的醫家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