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送炭郎
凡世，華炎國，鯉州商清城。
此時正值深冬，距離年節也沒有幾日了。
清晨，大雪紛飛。
“咚咚咚。”
一隻通紅的小手叩響了陸府那華麗厚重的大門。
“來了來了。”一道粗重的聲音從門中傳出。
“吱呀”一聲，大門從裏麵緩緩拉開，走出了一個略顯富態的中年男子，正是陸府的大管家張財順。
“蘇宸？你個小崽子，跟你說過了送炭送貨都必須到後門去，這正門豈是你這沒爹沒媽的掃把星能敲的？你腦子讓狗吃啦！”
衣著光鮮的張財順破口大罵，一腳將麵前背著背簍的男孩踹翻，背簍中的炭塊灑落一地。
“對、對不起張管家，我不是故意不守規矩的，隻是我在後門敲了好久都沒有人應，怕誤了送炭的時辰才……”
衣衫破爛的男孩艱難爬起身，一邊將散落的炭塊撿回背簍一邊低聲解釋到。
“什麽？那兩個懶骨頭定是昨晚吃多了酒誤事，老子回去非得打爛他們的嘴！”張財順心中大罵。
“行了行了，把炭給我拿著錢趕緊滾，別髒了我們陸府的門楣！”
蘇宸默默用雙臂將沉重的背簍抱起來，一步一步挪到大門前，遞給了張財順。
張財順一臉嫌棄的接過背簍，雙手卻猛地往下一沉。
“他娘的，這麽重？”他滿臉驚訝。
蘇宸趕忙用雙手扶住背簍，小聲說道：“一共一百斤銀絲炭，絕不缺斤少兩的……”
張財順胖臉憋得通紅，好不容易才在蘇宸的幫助下將那背簍抬進大門，累得滿頭大汗。
他拿出手巾擦了擦汗水，瞥了一眼門外凍得瑟瑟發抖的蘇宸。
被炭灰染黑的小臉，眼睛顯得格外亮。雙手凍得通紅，正不安地捏著衣角。
聽說在他五歲那年爹娘便死在了逃荒的路上，他揣著爹娘留給他的半塊燒餅硬是一路爬到了富饒的鯉州，好不容易才活了下來。
真是個命硬的掃把星。
張財順撇著嘴從鼓鼓囊囊的錢袋中捏出五個銅板，扔到了小蘇宸身前。
“給，趕緊滾蛋！”他大聲道。
蘇宸小心將銅板拾起數了一遍後，抬起頭怯生生說道：“張管家，前兩日扛炭的錢，陳旗和吳順大哥還沒給結呢……”
張財順聽罷氣不打一處來，抬腿又是一腳。
“你個蹬鼻子上臉的小羔子，他們沒給你錢，那是你自己沒本事要來，找老子訴什麽苦！”
“告訴你，這活你要是不想幹就滾，有的是窮腿子願意幹！”
說罷，張財順砰的一聲將厚厚的大門關上，隻留下冰天雪地裏的小蘇宸站在門外默默無言。
他歎了一口氣，轉身離開了陸家。
他緊緊捏著手中那五個銅板，這很可能是他一整天的飯錢。
這寒冬時節，很少能找到活幹。
而今天，是他十二歲的生辰。
他用力將眼淚憋了回去，甩了甩腦袋，努力讓自己開心一些。
畢竟今天好歹是拿到工錢了。
已經餓了兩天肚子的他，決定將五枚銅板都花了，好好吃一頓犒勞一下自己。
雖然代價是可能還得餓上好幾天，但他眼下實在是太餓了。
他用兩個銅板買了一個白麵饃饃，然後用三枚銅板去鼎香樓討了一塊昨天剩下的烤鴨屁股。
這讓一年到頭都見不著葷腥的他十分開心，一邊感謝神仙老爺一邊回到了自己在城外的“住所”。
那是一座連名字都沒有的破落小廟，裏麵所供神像身上的金粉都被刮了個幹幹淨淨，已經看不清身形和麵容。
小蘇宸興致勃勃地來到殘破的供桌前，將盛著幹饃饃和鴨屁股的破碗放在桌麵上，恭恭敬敬地朝著神像磕了三個頭，口中念念有詞：
“感謝神仙老爺收留之恩，感謝神仙老爺讓弟子生辰這天有肉吃……”
說罷，蘇宸站起身便要端碗吃飯，眼睛卻瞥到供桌上那布滿銅鏽的香爐。
他曾經聽說，一般人家的孩子到了十二歲時，都會由家裏長輩領著到城外錦雲山上那座“敬仙觀”裏給仙人敬三炷香。
如果是有仙緣的孩子，便會有仙人從天而降，將其收入門下，帶到山上去做神仙。
小蘇宸想了想後，開始四下搜尋著什麽。
他記得前幾日好像看到哪處角落裏躺著半根香。
不多時，他便找到了那半根殘香。
蘇宸小心翼翼從懷中取出一枚火折子，這是他撿了小半年的馬糞才湊夠錢買來的。
隆冬時節，連馬糞都撿不到了。
將那半炷香引燃後，他趕忙將蓋子蓋好，重新收回懷裏。
“這根火折子看來也用不了多久了……”小蘇宸心中惆悵到。
隨後他兩手捏著半炷香，恭敬地將其插在了香爐中。
殘香緩緩飄起一縷煙絲，味道有些嗆人。
“神仙老爺恕罪，弟子實在沒錢買好香火，隻能委屈您了……”
“弟子以後一定努力幹活，給您供些好香火，重塑金身，以報收留之恩。”
說罷，蘇宸便捧起自己的破碗，準備享用自己的“生辰宴”。
剛張開嘴，卻聽得“喀嚓”一聲異響從神壇上傳出。
蘇宸抬頭望去，發現原本雖然破敗但還算完整的泥胎神像，居然從眉心處裂開了。
還沒等蘇宸驚叫出聲，下一秒，一道碧藍的光芒從神像眉心處一閃而出，當啷一聲落在了他的破碗中。
他低頭看去，發現那竟是一枚通體碧藍、造型簡練的龍形玉墜。
那玉墜光華內斂，一看便知道絕非凡物。
“這、這是怎麽回事？”蘇宸心中震驚。
這突如其來的寶物讓他十分驚慌。
像他這樣的孤兒，若是被人知道擁有這樣一塊品相非凡的寶玉，簡直是懷璧其罪，後果難以想象。
蘇宸下意識將玉墜揣進懷裏，有些心虛的四下張望著。
可當他剛想將玉墜重新拿出來仔細觀察的時候，破廟的院門卻被人粗暴地一腳踹開來，闖進了一高一瘦兩個身穿青色家丁服、雙頰紅腫的男子。
“陳旗和吳順！他們怎麽來了？”蘇宸滿臉驚恐。
“你個沒爹沒娘的小雜種，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體型高大的陳旗大聲喝罵著，一步並作兩步來到蘇宸跟前，一拳將他打翻在地，並用鞋底狠狠踩住了蘇宸的臉。
尖嘴猴腮的吳順也在一旁陰聲說道：
“敢在張管家麵前告咱們的黑狀，害咱們挨了好一頓板子，你小子夠毒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