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孟了睜開眼睛，他躺在舒適柔軟的**，窗外陽光正好。
放在床頭的鬧鍾準時地響了起來。
孟了仍躺著沒有動，角落裏卻走出了一個仿真機器人。它為孟了端上了衣服和洗漱用品，恭敬地說道：“主人，早安。”
孟了對此習以為常，在這個時代，擁有一個機器人管家是一件在正常不過的事情。
他懶洋洋地起床洗漱，機器人為他收拾著散落在地上的髒衣服和遊戲雜誌。
“主人，建議您下載最新的雜誌APP，可以通過最環保的方式閱讀最新雜誌，也不會浪費您的錢。”
“我喜歡看紙質書，你管我啊。”孟了悻悻地說道。
機器人管家答了一聲是，繼續幫孟了收拾。孟了看著看著，忽然覺得有些不自在起來。
“你放著吧，我自己來就好。”
如果換做以前，哪怕那些髒衣服裏麵生了蟑螂窩，孟了也懶得管。
可有些事情，好像還是在潛移默化中發生了改變。
距離他們成功逃離S回到現代，已經有三個月了。
2060年，真正屬於他的時代——一切都恢複正常的世界。
孟了也是在回來以後才發現，原來現實中的他就叫孟了，也就長了這個模樣，履曆還算可以，一個精通遊戲、卻是生活白癡的普通少年。
牆麵上掛著大大小小的獎牌，都是孟了參與遊戲競技獲得的殊榮。在此之前，他好像的確將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了遊戲上。孟了享受著遊戲帶給他的刺激和快感，此刻卻第一次覺得這些榮譽讓他有些空虛和無所適從起來。
放在一旁的手機響了，來電者是白昴。孟了接通了電話，應了對方的邀約。
白昴約他在附近商場的一家咖啡店中見麵，孟了收拾得當，推出門騎上了自己的智能全自動小綿羊。
這台小摩托車也算是最新產物，通過可再生能源作為動力能源，全車可通過意念控製。駕駛人隻需要將晶片貼在大腦上，就可以操縱摩托車的行駛軌跡，甚至連把手都不用扶。
孟了很快到了商場，各大成衣專櫃裏，人們帶著輕便的VR眼鏡挑選服飾。2060年早就沒有了試衣間，人們不需要換衣服照鏡子那麽麻煩，他們隻需要戴著眼鏡，便能完成換裝等一係列的動作。
事實上，很多功能都被科技所取代。在科技之下，人類隻需要重複著最簡單的指令，就能輕鬆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孟了來到咖啡店，發現白昴坐在窗前。他將金色的頭發染了回來，不再那麽耀眼張揚。被發線勾勒出的娃娃臉乖巧而沉靜。
孟了有些不自在，畢竟他在遊戲裏被白昴懟慣了。
他剛剛坐下，自助點餐機器人便走了過來。孟了買了杯熱可可，果不其然，聽見白昴不屑地嘖了一聲。
“喂……”孟了有些無奈，“都回到現實了，你不用和我這麽針鋒相對把。”
白昴冷哼一聲，“你別忘了，我們所屬不同的電競隊，本來就是競爭對手的關係。”
也是回到現實以後，孟了才算了解白昴始終和他不對付的原因，在現實中他們就是彼此的老對手，也難怪他們會本能的在遊戲裏繼續掐起來。
“你別這麽說，至少我們也是出生入死的關係吧。”孟了撓了撓頭。
白昴對他的套近乎不置可否，轉了個話頭問道：“回來以後，你去見過殷悔嗎？”
“嗯。”孟了點了點頭。
不止是殷悔，還有黎境。
對於孟了來說，黎境是造成所有凶險的始作俑者，然而，他也是在這場冒險裏失去了最多的人。
孟了去看他的時候，他已經成了植物人，後半生都將保持著昏睡的姿態，在**度過。殷悔像一尊雕像，一直坐在他的床前守著他。
也許黎境是罪有應得，可這一切對於殷悔來說，卻是一場無妄之災。
“說不定再過幾年，科學手段日益發達，人類會發明出能讓人選擇性失憶的高科技。這樣，殷悔就能忘記這些不開心的事了。”白昴淡淡地說道。
“你的想法還是這麽天真中二……”
白昴一記眼刀掃過來，孟了縮了縮脖子，趕緊轉移話題：“對了，明深琛也和我聯係了。我真沒想到，他竟然是一名黑客，難怪那個時候，他能輕易破解11號腕表上的密碼。”
兩個人忽然沉默了下來，氣氛好像凝固住了一樣，帶著誰都不忍觸碰的沉重。
良久，白昴才開口：“聽說，S的上市計劃被取消了。”
孟了沒有回答，他扭頭看向窗外。大街上，少年們成群結隊，走向不同的遊戲體驗館。
2060年，早就沒有了網吧這種古老的曆史痕跡。一座座VR體驗館拔地而起，裏麵有各種各樣新奇的VR遊戲。人與網絡的交集，早就不被限製於桌前或者電腦裏。當代的人們可以用全身心來感受遊戲。
虛擬照進現實，演變成了最真實的感覺。
S這款遊戲到底還是沒有上市，據官方的說法是因為技術還不成熟，為了玩家的健康考慮，要延遲上市的時間。昔日的廣告和宣傳單全部被撤下，真實存在過的內測階段也沒有人再提起。
好像不提起，所有人就都能忘記。
孟了自然不知道這其中發生了什麽事，隻聽說黎境變成植物人以後，公司很快易主。他們對S大抵沒有懷揣著那麽深的感情，認為它沒有繼續被開發的價值，所以果斷地舍棄了這個項目。
可是有些人，到底是被永遠留在了那裏。
“孟了，你說科技的進步給我們帶來的是什麽呢？”白昴忽然問道，“更加便捷的生活帶來了舒適感，然而生活卻好像離我們越來越遠了。你看看現在，有什麽是我們可以真實觸碰的？人類就好像變成了一個傻子，陷於科技之中。就像我們，曾經陷於遊戲當中……”
白昴的話還沒說完，臉上忽然多出一隻手。
他嚇了一跳，瞪著正在摸他臉的孟了，麵紅耳赤地說道：“你幹嘛！”
“我能觸碰到你，你不就是真實的嗎？”孟了笑得純良萬分。
白昴怔怔地看著孟了。
孟了撤回了手，低聲道：“白昴，科技在進步，虛擬現實的手段也在不斷進化完善。如果有一天爆發了一場科技革命，我們需要和機器人對打的話，能戰勝它們的，一定不是我們的軀體，而是我們的情感，我們的心。”
陽光折射在玻璃上，使孟了整個人都沐浴在溫柔的光華中。他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堅定，就像那個時候，他和同伴們一起開啟一個又一個副本，他們在另一個次元中，享受著另一種人生。
“所以……”孟了拉長了音，笑道：“在那天到來之前，好好享受現在的生活吧。唯有活在當下，才能曆經繁華。”
白昴大概是被他說服了，又大概是覺得說不過孟了的自己輸了，於是結了賬以後就臉臭臭地走了，當然，白昴在現實世界中依然還是富二代，他走的時候沒有忘記幫孟了也把單給買了。
夕陽西下，孟了獨自一人騎著車，去往家的方向。
也不知是從哪裏刮來一陣風，將一張被遺棄了許久的傳單吹到他的臉上。
他拿下來一看，傳單上畫著一個身披鬥篷的少女，她有著一雙紅色的眼睛。
孟了一怔，眼眶瞬間濕潤了起來。
那女孩的容顏在霧氣繚繞的淚眼中，還是笑得那麽明媚耀眼。在她的下方，寫著那款遊戲的全名。
Sacrifice the soul。
Save the wor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