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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了用紙鶴找到殷悔的時候,她已經可以自如行動,但陵修用他天蛇族的能力給那間小屋設了防護罩,她出不來。

見到孟了的她很高興,拍著防護罩說:“黎境,你是怎麽找到我的?快放我出去。”

孟了解除了陵修設下的防護罩,卻從懷中拿出一個白色的布袋,遞到殷悔的麵前。

“這是什麽?”重逢的喜悅定格在殷悔的臉上,她皺皺眉,冷冷地問道。

“陵修說,他吃了替身蟲,所有人都以為他是你。他死去,‘殺殷悔’這個任務就算是完成了。”孟了喉頭發哽,一字一頓,說的艱澀。

殷悔的眉頭始終沒有鋪開,她抿著唇,朝那布袋探出了手。

“我把他挖出來的時候,已經……”

殷悔的手停在半空中,伸向前方的手指顫了顫,很快收回,攥成了拳頭。

“真沒用。”她冷哼一聲。

孟了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簡直對她的冷漠不可理喻:“你是不是冷血?這是陵修,是你的跟寵!他為了救你死了,你一點都不傷心嗎?”

“我為什麽要傷心?”殷悔冷冷地說道,“你不是應該比我更清楚嗎,他隻是數據而已。NPC是不會死的,為了配合劇情,他們會無限製地死亡,重生。”

“既然如此,我想也沒有把他交給你的必要了。”孟了氣極反笑。

“隨你便。”殷悔無所謂地聳聳肩。

孟了簡直覺得不可理喻。他以為他把陵修帶回來,殷悔看見以後多少會難過,可是他沒有想到,殷悔的心腸會硬成這樣。

值得嗎?他很想問問陵修,為了一個根本不在乎他的人去死,真的值得嗎?

殷悔好像一點都不覺得難過,她還歪著頭笑嘻嘻地問孟了,“接下來我們去哪?”

一天後,他們踏上了前往Z鎮的旅途。

因為沒有趕上火車,所以孟了找了輛私家車,從公路出發。

也不知是路過哪一座山頭的時候,一直靠著孟了的肩膀補眠的殷悔忽然睜開眼睛,她扭頭看了會窗外被雪覆蓋的山景,問道:“到巴陵了?”

司機樂嗬嗬地答道:“是啊。”

“停車。”

孟了皺皺眉頭:“又怎麽了?”

“等我一下。”

她不等孟了回答就下了車,淩靈靈搖下車窗,支出半個腦袋:“喂,你要去哪?”

殷悔哼了一聲,不知說了句什麽話,很快被吹散在風裏。

時移世易,已到初冬時節。巴陵下起了雪,漫天鵝毛飄絮,洋洋灑灑。

山海經中曾有記載,巴蛇曾洞庭湖一帶,後被後羿斬殺。後羿先用箭射中了巴蛇,又一直追趕它到遙遠的西方,將它斬為兩段。巴蛇的屍體變成了一座山丘,正是現今的巴陵。

傳說中的故事說的不盡然,巴蛇和天人一樣,本也是天外來客。後羿也是最早驅逐天人組織的一員,因大勝巴蛇,而將它囚禁於巴山。

殷悔就是在巴陵見到陵修的。

那時她進入這個遊戲,選了個黎境曾說過最喜歡的職業控蟲師。她發現控蟲師可以豢養寵物,便想找個最厲害的跟著自己。

她聽人說,巴陵有巴蛇,威力無窮。於是她欣然前往,一眼就相中了那條盤踞在深山中的天蛇。

陵修於混沌中醒來,睜開金黃色的眼睛,冷冷地注視著她。

那時殷悔覺得,他們很像——一樣都是這麽寂寞。

殷悔穿過空無一人的山道,地上的路已經被皚皚白雪所覆蓋,她是第一個走進來的人,前路無垢,回頭隻有她一人的腳印。

她走進大山深處,殷悔記得,在南邊的位置,有個山洞。她記得不錯,甚至連那山洞前栽種著幾棵樹她都能想起來。

一棵、兩棵、三棵……數到第五棵的時候,她找到了山洞的入口。

洞裏麵黑漆漆的,什麽都看不見。看來她來的不是時候。不像那時,陽春三月,百花盛開。

殷悔她一個人站在雪中,紫色的披風耀眼且刺目。她長長地哈出一口氣,看見繚繞的霧氣遮住了視線。她在原地看了許久,想把那片漆黑映入腦海之中。

直到洞中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殷悔看見一個麵容清冷的男子,自暗中走了出來。

男人其實很好看,清秀、冷然、不被世俗所擾,遊離於紅塵之外。

那是和黎境完全不同的一張臉。

“你是誰?”男人看見她有些驚訝,溫和地問道。

“路人。”殷悔說道。

男人好看的眉頭蹙了起來,似乎在考量她這句話有幾分可信。

“真的。”殷悔第一次麵對著他的這張臉笑了起來,語氣平和,一點也不嚴厲:“我是迷路了,才走到這裏來的。”

男人想了想,指著一個方向,說道:“下山的路在那邊。這裏很危險,不要一個人來。”

“嗯。我不會再來了。”殷悔說道。

她轉身,朝下山的路走去。走了兩步,殷悔又回過頭,發現男人還站在原地看她。

“喂。”她喊道。

男人不明所以。

“好好修煉,別隨便做人跟寵了。萬一遇上個壞蛋,你就遭殃了。”

男人完全不明白殷悔的意思,殷悔也懶得解釋,繼續朝山下走去。

身後又傳來一陣腳步聲,她側頭看看,原來是男人重新走回了他的洞裏。

她看著他的背影,看著看著就笑了出來。

殷悔忽然覺得臉上癢癢的,她抬手撫了撫,竟摸到一滴淚。

“蠢貨。”殷悔輕聲說道。

“這一次,不要再遇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