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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了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被一個小姑娘堵在家門口。

小姑娘看起來十五六歲,穿著一身白色的連衣裙,整個人看起來單薄又瘦弱,讓他覺得好像自己稍微喘口氣就能把對方吹走。

自打上次和白昴一起解決了陳果艾梨兄妹倆的血族事件以後,孟了元氣大傷,一直在家中休息。學校對他請長假的行為一點反應也沒有,隨隨便便就批了,好像對他是否去學校並不在意,連學校本身都隻是個擺設而已。這讓孟了心裏麵覺得怪怪的。

事實上這種奇怪的感覺從血族事件以後,就一直盤桓在他的心頭未曾消散。所以孟了並不想在這個時候給自己找事情幹。可當他看著那小姑娘那張病態蒼白的臉,到了嘴邊的拒絕話語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姑娘,你哪位啊?”

女孩抬起頭,露出一對深深凹陷的雙眼,她有著非常嚴重的黑眼圈,這讓她看起來和孟了遇見過的鬼魂沒什麽區別。

孟了嚇了一跳,“你這是多久沒睡?你看你眼袋都快掉到下巴上了。”

女孩沒有說話,她從口袋裏拿出一張卡片,沉默地遞給孟了。孟了低頭一看,卡片正麵的字體龍飛鳳舞,寫的是他的名字。背麵則一筆一劃寫著秦無終三個字。

孟了撓了撓頭,“你叫秦無終?”

秦無終點了點頭。

“你怎麽會知道我的名字?”

秦無終不答,徑直地越過他,走進孟了的家中。孟了阻攔不及,隻好無奈地跟了上去,“小姑娘,你私闖民宅可不行……”

可秦無終隻是走到他家的沙發上坐下,而後從從包裏拿出本子和筆,在白紙上寫下一行字:“我想請你幫我找一個人。”

孟了有些驚訝地看著秦無終。難怪她一直沒有開口說過話。甚至連他在她後麵叫她,她都沒有回應。剛才他以為她隻是性格冷淡,可現在看來似乎是另有隱情。

孟了一下子不好意思起來,“你是……”

“我是聾啞人,不過我會讀唇語,你可以說話。”秦無終寫道,平靜地看著他。

那雙清澈的眼睛讓孟了有些恍惚。這小丫頭明明看起來年紀比自己還要小,可是氣質卻帶著些早熟的滄桑。她避開孟了的目光,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找人這事你應該去找警察。”

“我找不到他。”

孟了怔住了。

秦無終抬起頭來,眼睛裏終於有了情緒湧動。再次落筆的時候,她的手有些顫抖。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我找不到他。”

少女周身籠罩在燈光之下,俏麗卻素淨的臉卻好似沉浸在永久的黑暗裏。她就像是一塊被摔過的玉,明明已經四分五裂,可為了守住最後一份驕傲,還是要維持麵上的波瀾不驚。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能做到這一點的,就隻有天人。

而如果真的是天人所為,那除了他以外,恐怕真的沒有其他人能幫助到她。

秦無終看起來憔悴又絕望,孟了到底沒把拒絕的話說出口。

他歎了口氣,朝秦無終伸出了手。

“把要找的人的資料給我吧。”

秦無終驚訝地看著孟了,確認他的表情的確是答應下自己的請求以後,高興地笑了起來。可她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很快又咬緊下唇低下頭去。

她試圖將背脊挺直,認真而用力地寫著字,好像要將自己知道的所有一切都寫下來。

“他叫沈星樓。”

孟了等了半天,見秦無終沒有繼續動筆的意思,愣了:“這就沒了?!”

秦無終有些難堪地點了點頭。

“你是不是白昴專門請來玩我的?”

秦無終一筆一劃,寫的十分艱難。

“我和他是在遊戲裏認識的。”

遊戲?孟了微微發怔,心裏那根一直繃得緊緊的弦好像被一隻手撩撥了一下,震得他心肝脾肺腎都跟著顫了起來。他覺得自己好像隱約抓到一點什麽東西,可攤開手,中心中還是空空如也。

秦無終眼睛一亮,又提筆寫道:“我還記得,他是五月五號失蹤的。”

孟了依舊為難,就憑這點資料找人都算得上是大海撈針,又更何況是一個生死不明的人?

孟了搖搖頭,卻又有些奇怪,“不過,你怎麽這麽清楚他失蹤的日期?”

秦無終沉默了很久,久到孟了以為這場交流已經結束了的時候。她終於有了動作,提筆寫道:

“因為,他是為了救我才會失蹤的。”

一年前,A市曾經發生過一起火災。

那是某個遊戲的線下交流聚會,聚餐的那家私房菜廚房線路接觸不良而起了火。前來聚會的成年人大多喝的醉醺醺的,來不及逃生。唯有一個清醒的男學生數次返回火海救出許多人,最後還因為要救一個又聾又啞的女玩家而被困火場。

大火被熄滅,女生被成功解救,男生卻下落不明。沒有屍體,可是他也再沒有出現過。

那女生是秦無終。那男生,自然就是沈星樓。

沈星樓的家人並沒有放棄找他,可是一晃這麽久過去,還是一點線索都沒有。後來,遊戲開發商為了紀念沈星樓見義勇為的行為,又為了鼓勵沈星樓的家人不要放棄希望,特意為他在遊戲中設置了一個NPC的形象,還為他專門設計了一個小任務,讓玩家可以和他交流,讓人們可以永遠銘記他的勇敢。

他失蹤以後,秦無終無數次地回到遊戲,無數次地和那個名叫沈星樓的NPC對話,為的不過隻是為自己製造一個他還活著的假象。

可假的終究是假的。

對於她來說,佇立在木屋之前永遠隻能重複著同樣話語的沈星樓是對她懦弱的最大懲罰。

孟了聽完這個故事,沉默了半晌,才問道:“你說他還有一個心願沒有完成,是什麽?”

秦無終笑笑,笑容卻十分憂傷:“他曾經和我約定,要一起取得副本的勝利。”

孟了在心中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