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一箭

將黃未黃的林葉遍布山野,幽藍湖水如詩如畫,偶過清風,寧靜的湖麵**起層層漣漪。堤岸高槐垂柳盡掛日光清暉,水中蘆荻漸白,蒹葭蒼蒼,一片醇厚秋色,讓人心曠神怡。

時隔三日登聞大會重新開啟,今日是琴道的比試,為了附庸所謂高山流水的風雅,直接將場地布置在湖兩岸。

那絕色紅衣少年麵前擺著一方七弦琴,神息調攝停當後,輕輕伸手往那箏上一探。悠悠一聲響,像是有人在空濛秋日向那幽靜湖水中丟了一顆石子。

就這一下,雲夢的臉色都變了,她畢竟是妙音門掌教,知道這輕輕一撥已入化境。

不過她的失態並沒多少人看到,因為此刻天元山下正是最後一場騎射比試。馬蹄踏踏彩旗飄飄,冠蓋如雲車駕如簇,圍觀百姓迤迤邐邐,除了仙官座席,幾乎連個落腳地方也不剩了。

忽聽一聲極其嘹亮的馬嘶,那一聲就仿佛是烏雲滾滾中的一道雪亮閃電,劃破了一切陰霾。塵沙漸漸散去,隻見場中一名黑發褐眸的青年一勒馬韁,汗血寶馬整整揚起了一個人的高度。陽光中辨不清他的麵容,唯見一身銀白的細鎧熠熠生光,晃得人睜不開眼睛。

天元山下設置跑馬場,每隔百米便放置一個箭靶,統共十個箭靶,以射中靶心最多、先到終點者為勝。

場中隻剩四人,俱是一等一的好手,分別背弓佩箭,騎在馬上,並排立在跑道起點。四人並沒有任何虛情假意的推讓作謙,都耿直地誰也不看誰。掌令官將令旗一揮,四匹千裏神駒並肩竄出去!

雲牧野餘光掃過仙官筵席,一眼便看到緋色衣裙的少女。她今日並不像往常一樣簡單地束起長發,而是梳了一個飛仙髻,插一支玲瓏琥珀如意簪,簪頭上一顆亮晶晶的垂珠光芒四射,與那玉貌花容相得益彰。

——她今日盛裝出席是為了江彌?若是江彌不在,她還會這樣一眨不眨地把目光投過來嗎?

雲牧野心頭泛起了酸氣,登時化作了翻江倒海般的氣力。**神駒不同凡響,第一處箭靶轉瞬就來到了眼前,他彎弓搭箭,龍舌弓被巨力生生拉圓——

嗖!嗖!兩根鋼箭前後飛出,穿越百步,瞬間從兩個方向同時釘在了靶心上!

“好箭法!好準頭!”

“早就聽說雲掌門的小兒子是人中龍鳳,今日一見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聽說還未婚配,不知誰家能得這乘龍快婿?”

四人一路疾馳,但真正領頭且百發百中的還是隻有那兩人。眾人正擔心可能還需要加賽時,他們二人已閃電般來到最後一個箭靶前——

不知為何魔皇忽然放慢了抬弓的速度,雲牧野搶先一步將最後一發鋼箭死死釘在了紅心上。

江彌隨即整個人側過身去,遙遙正麵那百步之外的箭靶,形狀鋒利的眼睛如鷹隼般微微眯起,在馬背上開弓瞄準了靶心。

——正常人在如此高速奔跑的馬背上會被迎麵而來朔風撲打得呼吸困難,判斷距離、風向、風速,估算箭矢射出時正確的力道與角度都絕非易事。即便目力極盛的人,也隻來得及看見百米開外箭靶轉瞬即逝的一絲幻影,這種風速與移動速度下,想要射出的箭支保持原有的力道和精準度,談何容易?

江彌瞳孔幾乎壓成一線。風聲呼嘯,馬蹄疾馳,衣袍獵獵翻飛鼓動,整個世界都在上下顛簸,百步之外毫厘之間的那一點,在他眼底放大、再放大——

嗖!

長弓拉滿到極限,箭矢猶如破開太初黑暗的閃電,如流星般消失在遠處,緊接著箭靶在所有人的注視中格外劇烈地晃動了下——

中了!

江彌反手收弓並不多看一眼,繼續向前疾馳,但全場卻嘩然一片!

隻見雲牧野射進去的箭鏃被他硬生生壓得四角開花嵌在木頭,箭身已經如煙花一般四散爆開!

“魔皇的箭劈開雲牧野的箭尾入靶,速度和勁力實乃絕頂!”

“箭尾比指甲蓋還小一點,這準頭不得了!”

“雲牧野的箭找不到了,成績怎麽算……”

秋風拂過揚起他的披風,那玄衣銀甲的俊美青年就好像站在山巔一樣居高臨下,巋然不動的俯視著圍觀者。這個殺神的臉仿佛最珍貴的玉刻出來的一樣,完美而沒有任何溫度。隻是在視線掠過全性座席時頓住了——

他從馬背上微微探出上身,幾乎是用一種迷醉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坐在第一排的紅衣少女。如果目光是實質的話……邀月現在已經被他按倒過無數次了。

下一刻,青年忽然策馬衝向筵席,然後淩空從馬背上探出身,僅靠雙腿夾住馬腹,一手環過她的身體摟住側腰,以難以想象的臂力把她當空抱了過來!

呼!

邀月整個人天旋地轉被按在他身前,江彌雙臂環抱過她抓住韁繩繼續向前疾馳。

她明顯聽到周圍驚詫和起哄的笑聲,一想到明日的仙盟小報,羞惱已極回頭瞪著他:“你瘋了?!”

那雙褐色鳳眸中閃爍著某種極度熾熱的神采,一錯不錯地看著她。正要開口,仙都城中忽然發出一聲巨響——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