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筆記一

摘要：通知。最英明的線。史詩。

在這裏，我隻是逐字地將今天刊登在《國家報》上的消息摘錄下來：

一百二十天以後，“一統號”[1]宇宙飛船項目就將竣工，第一架“一統號”宇宙飛船飛向廣袤宇宙的曆史時刻即將到來。一千年以前，你們英雄的祖先征服了地球，建立了大一統國。現在，你們肩負著更為光榮的任務：用最先進的“一統號”飛船去探索廣袤宇宙的無窮奧秘。用理性的“桎梏”去征服那些至今可能仍生活在“原始”自由中的未知生物。如果他們不能理解我們帶給他們的數學般完美無缺的幸福的話，那我們就強迫他們變得“幸福”。但是在使用武力之前，我們應該首先使用語言。

在此，以施恩主的名義向大一統國所有號碼發出如下通告：

凡有能力者，都有義務撰寫論文、史詩、宣言、頌歌及其他形式的作品，對大一統國的美好與偉大進行論述和歌頌。

這些作品將是“一統號”送給宇宙的第一份見麵禮。

大一統國萬歲，號碼們萬歲，施恩主萬歲！

當我寫下這篇筆記的時候，我的臉頰因為激動而發燙。我們一定可以求得偉大宇宙方程的積分，我們一定能夠將野蠻的曲線按照正切漸近線——按照直線糾正過來。因為大一統國的線是直線——偉大又神聖、準確又英明的直線。準確地說，直線就是最英明的線。

我的號碼是Д-503，“一統號”的設計師，我隻是大一統國的一名普通數學家。我習慣跟數字打交道，而在音樂方麵簡直一竅不通。我隻能如實地將我的見聞和所思所想，準確地說，將我們的所思所想記錄下來（那麽就讓《我們》成為這本筆記合集的名稱吧）。這本合集將是我們的生活和大一統國數學般完美的生活的一個導數。同樣，它也將成為獨立於我們意誌力之外的一部史詩，對此我堅信不疑。

在我寫這篇筆記的時候，我興奮得雙頰滾燙，就像一個母親第一次聽見腹中小生命的心跳一般：這是我，但同時又不是我。我將用我自身全部的精力與心血，月複一月地孕育這個小生命，然後將他從我的身體撕裂下來，奉獻給偉大的大一統國。

我已經像每個大一統國的號碼（或者說，幾乎所有的號碼）一樣，準備好了這樣去做。我已經準備好了。

注釋：

[1]原文“ИНТЕГРАЛА”原義為“積分”，轉義為“一統”“整體”，故可譯為“一統號”宇宙飛船，表示對星球進行一統化、整體化的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