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難不死
大難不死
“沈諺非!”淩少白猛地將壓在自己身上的沈諺非反撲,籃球場外的獄警衝過來保護他們。又有兩發子彈從水塔上射過來,一槍打在淩少白腦邊的沙地裏,另一槍擊中了趕來的獄警,於是所有人都趴在了地上。
水塔上的殺手見自己已經暴露,迅速撤離。
淩少白仍舊死死壓在沈諺非的身上。
他身下的少年,顫抖著,發出嗚咽的聲響。
“諺非,諺非!你怎麽了!”
除了過世的沈伯伯還有母親,沈諺非再沒有聽過其他人叫他“諺非”。
淩少白的眉頭緊蹙著,瞳孔裏某種恐怖的情緒要將這世界炸裂開來。他眉眼間所有的情緒波動緩慢著在沈諺非的眼中化作一格一格。
沈諺非呆然著,他的感官都集中在那將神經糾結的疼痛中。
淩少白把沈諺非翻過來,對方的牙關打顫,額頭冒著冷汗。淩少白摸索著他的身上,並沒有任何中彈的跡象。再往下看,發覺他的小腿處血漬一灘。
淩少白伸手按住沈諺非的小腿,厲聲吼道:“還愣著幹什麽!醫生呢!”
沈諺非疼得站不起來,淩少白一把將他橫抱衝出籃球場。
子彈穿透了他的小腿,雖然沈諺非疼的厲害,但實際上傷勢並嚴重。
監獄的醫務所本來是簡陋的,但是卻有市立醫院的醫生和護士趕來親自為沈諺非處理傷口。沈諺非一直拽著椅子的邊緣,即便給他打了麻藥,他依然疼的厲害。
流血被止住,傷口被縫合,腿腹的傷口被一圈一圈包紮起來。
當醫生開始說注意事項的時候,沈諺非仍然僵在那裏,仿佛隻要動一動,就會疼痛徹骨。
淩少白沉默著看著沈諺非的身影。
這樣的沉默中帶著冷鬱的意味。他的表情令人害怕,於是醫生護士們趕緊留下藥物迅速撤離,醫務所裏就隻剩下淩少白與沈諺非。
“你怎麽知道,那個閃光就是有人正用槍瞄準我?”
沈諺非難看地笑了笑。
“有一天,沈伯伯送我去上學。我看見窗外的大樓有那樣的閃光,然後開車的司機中槍了。那個司機人很好,我在沈家的時候,沈思博和沈靜雲從來不願意跟我走近,隻有司機會帶他的兒子來陪我玩。從那天之後,我就再沒有見過他的兒子了。”
“那你怎麽知道對方要殺的是我?”淩少白輕笑一聲問。
“是你說你是個壞人。壞人一般有很多人都想要他死。那個殺手肯定不是來殺我的,因為我不值得。”沈諺非的手指仍然死死扣著椅子的邊緣。
淩少白走過去,半蹲在沈諺非的麵前,一根一根掰開沈諺非的手指,然後與他十指相扣。
“如果那一槍打中的是你的腦袋呢?”
“那我就死了,不會覺得疼。”沈諺非像是想到什麽好笑的事情。
“不要拿你自己的命開玩笑,因為一點都不好笑。”
淩少白的手彎過沈諺非的腿,正要將他抱起,沈諺非卻推開了他。
“我才不要被公主抱!”說完他單腿站立起來,執著地一蹦一蹦地朝門口跳去。
“好吧,好吧,你這個固執的小鬼。”說完,淩少白摸了摸鼻子走過去,一把將沈諺非撈上肩膀,扛了出去。
“你幹什麽!放我下來!我要吐了!”沈諺非掙紮不起來,一用力小腿的傷口就在痛。
“你要是再亂動,我就打你的屁股!”
就這樣,沈諺非被淩少白扛回了他們的老窩,而他們身後竟然跟著一隊獄警。
沈諺非被淩少白扔回了床上,淩少白握著沈諺非受傷的那條腿的腳踝,“還好沒有打中骨頭,不然你會跛。我就不能教你跳華爾茲了。”
“我對華爾茲倒是沒什麽興趣。”沈諺非聳了聳肩膀,“我比較期待你教我關於企業並購。你說過,你促成了很多次企業收購和並購。”
“我會教你所有你想要學的。”淩少白的手掌托著沈諺非受傷的地方,緩緩遊移著像是在確認他的傷口,又像是確認著其他沈諺非難以理解的東西。
也許是因為止疼藥的關係,沈諺非有些犯困了。他迷蒙著,隱隱看見淩少白的手掌緩緩向上,滑過他的腿腹,他的膝蓋,揉移在他的大腿內側,這樣的撫摸有什麽不對,沈諺非卻沒有力氣去想,他的眼簾實在太沉重了。
淩少白傾下身,緩緩含住了他微張的嘴唇。舌尖探進去的時候,也有那麽幾分小心翼翼的味道,怕將他驚醒,怕把他弄疼。
睡著之後,沈諺非緩緩蜷縮了起來。
他的額頭,背上不斷冒著冷汗,呼吸急促像是被什麽死死扼住。
躺在他身邊的淩少白意識到這一切,打開燈,將沈諺非翻過來,拍打著他的臉頰,“諺非!你醒醒!醒醒!你在做惡夢!”
沈諺非猛地睜開眼,大口地喘氣,然後傻傻地盯著淩少白,良久視線才聚焦。
“我……我……夢見自己死了……”
淩少白呼出一口氣來,“你是不是擔心跟我這樣待在一起,隨時會被殺掉?”
沈諺非搖了搖頭,“我隻是夢見自己死了……”
淩少白輕笑了一聲,“我還以為你不怕死呢。”
說完,淩少白起身拿了一條毛巾來將沈諺非汗濕的背擦了一遍,當他扯下對方的短褲時,沈諺非卻全神戒備地拽著褲子的邊緣。
“你想幹什麽?”
淩少白笑了,“你是不是應該這麽說‘你想幹什麽,老色狼’?”
沈諺非哽在那裏,對方這樣的坦蕩反而自己顯得不堪了。
他微微鬆開手,淩少白便順勢將沈諺非的底褲扯了下來。
沈諺非下意識伸手遮住自己的下身,這個舉動惹的淩少白笑的肚子都快破了。
“你怎麽弄的我那麽像是拍不良電影的怪大叔了?”
沈諺非的臉漲到通紅。
淩少白卻無所謂地搖了搖手,“得了得了,你就繼續捂著吧,小心那裏別長出痱子來。”
說完,他還一邊笑著用毛巾擦拭著沈諺非的腿根,故意時不時毛巾掠過他那隱秘地帶。就在沈諺非要將腿並攏的時候,淩少白抽身而出,找了一套幹淨的衣服扔在沈諺非的臉上。
那是淩少白的T恤,寬大的帶有屬於淩少白的味道,不是濃鬱的煙草氣息,而是一種淡定成熟的味道。
而在這樣的氣息裏,一切疼痛壓抑在心頭的重量緩緩輕盈起來。
但是淩少白的下一句話卻徹底煞風景,“唉,看我把你養的多好,那樣的長腿那樣漂亮的屁股,真是想入非非的絕佳對象啊!”
“去死啊!”沈諺非將枕頭抽過來砸在淩少白的臉上。
當枕頭扔出去的時候,他呆住了。淩少白在他的麵前總是占據著壓倒性的地位,他給與沈諺非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他將他從那個黑色的世界裏隔絕開來。沈諺非是畏懼他的,他們之間的關係從來就不平等,所以沈諺非從沒想過自己和淩少白能像這樣開著玩笑。
淩少白回過頭來淡然一笑。
沈諺非忽然覺得自己放下了一切。無論淩少白將他帶到身邊的原因是什麽,他都不再深究。
但是這場槍擊給沈諺非帶來的精神壓力遠遠超過了他的預料。他躺在床上卻閉不上眼睛了,隻要閉上眼睛他會看到那個被殺死的司機變成了自己,側躺在駕駛座上,血液沿著玻璃流淌而下。
淩少白仿佛了解沈諺非的心中所想,伸手攬過他,將他的腦袋放在自己的肩上,“好了,睡吧。”
淩少白的味道沒入沈諺非的鼻間,那是沉穩的味道。很快,沈諺非再度睡了過去。
這一覺他睡了很久,直到中午他被淩少白搖醒。
“你是頭豬嗎?竟然可以睡的那麽死!起來,把午飯吃了!”
淩少白扶著眼睛仍然睜不開的沈諺非來到桌邊,竟然有一碗烏魚湯,沈諺非知道烏魚湯有助於傷口愈合,看來淩少白有心了。
喝完了烏魚湯,淩少白又逼著沈諺非把一大碗飯吃下去,吃到最後沈諺非覺得隻要一張嘴自己就會吐。
沈諺非度過了悠閑的兩天,淩少白沒有刻意教他什麽,隻是看了一些從前的並購案例,然後洋洋灑灑地講了一些要點。
沈諺非望著淩少白的姿態,在心中暗暗勾勒著他穿著西裝在商場所向披靡的樣子。這個男人不容小覷,他的頭腦不遜於以冷靜著稱的沈思博,也絕對能成為不按常理出牌的沈靜雲的對手。可正是這樣的男人,為什麽會如此用心地教自己。
到底為什麽?隻是因為無聊?
又是兩天之後,沈諺非再度有了訪客。
“你說,這一次會不會是你的大哥沈思博了?”淩少白撐著腦袋打趣道。
“不會是他。”沈諺非自嘲地一笑,“他從來不會做這種兒女情長的事情。”
“那就是你的二哥還對你念念不忘,想要拉攏你。”淩少白摸了摸下巴,“要不要我扶你去?”
“我的腿又沒有斷。”沈諺非好笑地起身,一拐一拐走向門口。
“我說諺非,剛來這裏的時候你還對我言聽計從,甚至於我還有那麽幾分威懾力,怎麽現在你對我越來越沒大沒小了?”淩少白露出十分不悅的表情,但是沈諺非卻沒有聽出絲毫不悅的意味。
“也許是因為我救過你,這讓我在心理上產生了優越感。也許是因為這個監獄裏沒有任何人能像我這樣豐富你的生活。也許,你總讓我有一種你在寵著我的錯覺。這一切都讓我有恃無恐起來。”沈諺非已經同淩少白相處了八個月了。
一開始他是懼怕他的,這個男人也確實有令人畏懼的本錢。
但是相處的越久,沈諺非對他隱隱有了某種期待,而這個男人卻總是在若有若無之間滿足了沈諺非的期待。
“寵你,並不是什麽難事。”
沈諺非微微一愣,打開門走了出去。
寵一個人當然不是一件難事。
但是真心去寵著一個人,卻是一件很難很難的事情。
沈諺非在獄警的陪同下再度來到了玻璃窗前。
他的訪客果然是沈靜雲。
沈靜雲今天穿著的是襯衫,隨意中又不乏貴族風範。
“監獄可不是走秀和炫富的好地方。”沈諺非拿起聽筒便隨意地開口。
沈靜雲的表情從一開始的平靜到他看到沈諺非走路時的姿態微微睜大了眼睛。
“你的腿怎麽了?”沈靜雲問。
“我從床上摔下來的時候,不小心撞碎了東西,被紮傷的。”沈諺非沒有告訴沈靜雲自己受傷的真實原因。以沈家的能力知道沈諺非在監獄裏的一舉一動不是難事,但是沈靜雲明顯不知道,也就是說淩少白用自己的勢力將這件事情瞞了下來。
“我不是跟他們說過了給你安排最好的房間嗎?”沈靜雲的眉頭皺了起來。通常他皺眉是因為嫌棄沈諺非,而不是出於關心。
“房間?這裏不是酒店,沒有房間,隻有牢房。”沈諺非輕笑出了聲。
沈靜雲端詳著沈諺非的每一寸表情,緩緩開口道:“你變了,諺非。”
“變了?哪裏變了?”沈諺非打量著自己,“哦,最近監獄裏夥食不錯,每天吃飽了就是看著天空發呆,不長胖都難。”
“如果你無聊的話,我可以送點東西給你,比如筆記本電腦或者什麽其他什麽東西?”
沈靜雲的態度讓沈諺非發笑。這樣略帶討好的神色,與沈靜雲一向的高傲囂張落差太大。
“我想要看梅德羅斯考特的《商場法則》,藤原康介的《消費的欲望》,還有巴爾克的《升起的帝國》。”這幾本書都是沈諺非用淩少白的電腦瀏覽網頁的時候看到的書,他很感興趣。當然他知道如果他對淩少白說自己想看,不用一個小時這些書就會出現在桌麵上。
“你想看這些書?”沈靜雲露出不理解的表情。
“是啊,像是我這樣的廢物怎麽看的懂這麽高深的書?”沈諺非笑著起身,將聽筒掛上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