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西域戰神

坎殿之戰,與甑公主預測的完全一樣,從前一日深夜,曆經一夜一日,到了第二日,太陽落下荒漠邊緣的地平線的時候,匈奴七部人馬,完全占領了坎殿城。

車路歡親手俘虜了坎殿城的城主。而呼延熊,繼續在坎殿城內尋找行刺無疾單於的術士下落。其餘四部首領分別安置坎殿城的守軍和百姓。

禿發騰兌現了自己的承諾,沒有如同以往匈奴的慣例,戰勝拒不投降的城郭後,縱兵劫掠,屠殺全城。

風追子和任囂城夫婦跟著禿發騰,通過軒轅黃帝左臂橋梁,進入了坎殿內城。坎殿內城的百姓,都佝僂著身體,站立在道路兩旁,膽大的偷眼看向禿發騰。坎殿城的百姓,都是高鼻深目,皮膚白皙,與中原人士、甚至與匈奴各部的樣貌迥異。

禿發騰單於在護衛的拱衛下,走到了坎殿城的神廟,也是坎殿城的議事廳。

車路歡押著坎殿城城主等待禿發騰。

禿發騰在神廟一個腳踏雙翅的神像壁畫下方,大剌剌地坐下。車路歡把坎殿城城主推到禿發騰麵前。

禿發騰與父親在西域二十多年,西域各國的語言都通曉一二。禿發騰問城主:“你叫什麽?”

城主卻說:“即便是匈奴單於,也不應該背對著法拉瓦哈神像。”

禿發騰回頭看了看,說道:“匈奴六部,隻崇拜薩滿,而我出身東土中原,信奉的是道家三清。”

車路歡冷冷地對城主說:“大單於在問你叫什麽,你如實回答就是,如若不然,我立即把這個壁畫給毀了。”

三人的對答,風追子一一翻譯給任囂城夫婦。風追子作為無疾單於的國師,也已經對西域的語言十分熟悉。

城主雙手交叉在前胸,表示對禿發騰的尊敬,“我家族是坎殿城世代城主,我是沙普爾的兒子霍二木。”

禿發騰說;“我答應過東土來的臥龍先生,不會屠城,但是有一個條件,行刺我父親的刺客,我要拿他給我父親殉葬。”

霍二木搖頭,“單於殺了我吧。”

禿發騰回頭看了看任囂城夫婦,任囂城說道:“大單於已經把坎殿城全部占據,逐一詢問就是,何必傷及無辜。”

甑公主說:“大單於不要忘了令尊攻打坎殿城的目的。”

禿發騰想了想,忍住了折磨逼問霍二木的念頭,於是問霍二木,“你們坎殿城,為什麽會修建有軒轅黃帝的巨像,這個巨像與我們東土到底有什麽淵源?”

霍二木一臉茫然,問禿發騰:“單於問的是坎殿城上的這座雕像?”

禿發騰冷笑一聲,“難道還有其他雕像不成?”

“可是這座雕像並不是單於所說的軒轅黃帝尊像,”霍二木恭敬地說,“這是我們唯一的真神阿虎喇馬誌達尊像。”

霍二木這個回答一經出口,禿發騰、風追子以及任囂城夫婦,頓時震驚當場,久久無法平定心神。

風追子走到霍二木麵前,身體戰栗,用西域的語言問霍二木,“城主剛才所說,這坎殿城的雕像,竟然是、是阿虎喇馬誌達,也就是光明之王?”

“這難道不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嗎?”霍二木茫然地問。

風追子又問:“那巨像下的十二個真人,又是誰?”

“你說的真人……”霍二木搖頭說,“指的是十二寶樹尊者嗎?”

“十二寶樹尊者?”風追子幾乎要暈厥。

霍二木快速地說:“十二寶樹尊者,分別是大聖尊者、智慧尊者、常勝尊者、掌火尊者、勤修尊者、平等尊者、信心尊者、鎮惡尊者、正直尊者、功德尊者、齊心尊者、具明尊者。他們都是能呼風喚雨,驅動日月星辰的寶樹大賢,是阿虎喇馬誌達真神的仆從。”

風追子強自壓抑住翻江倒海的心緒,繼續問霍二木:“那你知道應龍、風伯、雨師、天女、倉頡、風後、伶倫、力牧、常先、鬼臾區、篯鏗、女魃,這十二個人嗎?”

霍二木茫然搖頭。

任囂城也是身體不停地抖動。甑公主卻飛快地向左右討了紙張和炭筆,在紙張上寥寥數筆,畫出一幅畫像,遞給了風追子。風追子看了看畫像,又狐疑地看著甑公主。

甑公主說:“這是篯鏗的畫像。我在洛陽見過篯鏗,他的樣貌我一直曆曆在目。”

霍二木看著畫像,恭敬地說:“這是阿虎喇馬誌達的仆人,功德尊者的樣貌。功德尊者生於一團黑煙,常以煙霧示人。”

風追子手中的畫像跌落在地上。

神殿內一片寂靜,而霍二木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禿發騰最為鎮定,首先恢複了心神,沉聲問霍二木:“能否將你們真神阿虎喇馬誌達的神跡詳細敘說一遍?”

霍二木立即一掃剛才的頹靡,興奮地說:“幾千年前,我們這片流淌著牛奶和蜂蜜的土地,陷入了惡魔的統治,天地一片黑暗,土地上的各族人民受了惡魔的蠱惑,在連續幾百年的黑夜中,紛紛相互廝殺。廝殺了幾百年後,真神阿虎喇馬誌達率領十二個仆從,從東方而來,給我們帶來了消失已久的太陽,也帶來了光明,他用純潔的火焰擊敗了惡魔,解放了我們祖先被黑暗籠罩的世界。我們所有的人民都願意把靈魂交給阿虎喇馬誌達真神,尊奉他為宇宙中唯一的主人。隨後阿虎喇馬誌達帶著十二仆從,重返東方天堂,在天上永遠地守護著他的子民。”

霍二木說到激動處,雙手交叉,轉向東方,跪拜下來,嘴裏快速地念著連禿發騰和風追子也聽不懂的禱詞。

在巨大的震嚇之下,風追子和任囂城夫婦,已經無意中走到了禿發騰的身邊,四人相互看向對方,風追子歎口氣,“看來是真的。”

“原來軒轅黃帝在西域和中原都是無上的神仙。”甑公主說,“這一點我倒是從來沒有想到。”[1]

“這就是泰朝的張闖,為什麽要記載這個雕像,並且囑咐自己的後人,一定要把這個事情傳遞到中原的目的。而他的孫子張霍桑真的做到了。”禿發騰說,“那麽坎殿城內,一定有軒轅黃帝留下的神跡,我父親終身惦記的東西。”

霍二木正在念誦禱詞,突然眼睛看向了甑公主,把甑公主上下打量。禿發騰抬起手,任囂城和風追子跟隨禿發騰手指的方向,看向了霍二木。

甑公主眼睛和霍二木對視,“城主看見了什麽?”

“蓮花。”現在是霍二木開始驚訝起來,“這位夫人也是蓮花。”

任囂城看向自己的妻子,發現甑公主的身體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一朵蓮花從甑公主的腳下升起,花蕾瞬間開放,神殿內,異香撲鼻。

霍二木轉身,手指神殿外的天空,天上的一輪明月,正在慢慢地月蝕。

風追子看到甑公主腳麵上的蓮花,輕聲說:“這就是金蓮子化身的法術。原來任夫人貴為大景的公主,竟然有這樣淒涼的身世。”

甑公主臉色煞白,“風追子先生一眼就看出來了。”

風追子說:“甕女之術,是彩戲師的歪門邪道,沒想到,竟然連公主都不能幸免。”

甑公主說:“自幼的波折往事,今日也不宜提起,我得了陽泉湖的金蓮子恢複肉身之後,一直如常,不知道為什麽現在蓮花突然顯現。並且這個坎殿城城主一定是認得金蓮子的。”

風追子立即詢問霍二木:“你知道夫人腳上升起的蓮花,可大有來曆?”

霍二木朝著甑公主跪拜下來,“今日是金蓮子努紮爾重生的日子,我們坎殿城等待了數百年。”

禿發騰和風追子,還有任囂城夫婦,同時恍然大悟,原來坎殿城的秘密,就在這裏了。

“努紮爾?”風追子追問霍二木,“跟金蓮子有什麽關係?”

霍二木臉色猶豫,又沉默起來。

禿發騰走到霍二木的跟前說:“坎殿城的術士,正在某處迎接努紮爾重生,對不對?”

霍二木目光躲避開禿發騰,又看向了甑公主,“我們阿虎喇馬誌達東去天堂之前,在坎殿城留下了一顆蓮藕的種子金蓮子,每隔五百年金蓮子生長開花一次,就是阿虎喇馬誌達留下來斬殺世界惡魔餘孽的戰神出世。戰神的名字就叫金蓮子努紮爾。當努紮爾憤怒的時候,蓮藕身會化作三頭六臂,腳踏火輪,手持長槍、精鋼圈、紅綾、金磚、地火罩、黑白雙劍殺敵。在五百年前,斬殺惡魔信徒後,努紮爾重歸於金蓮子。現在天上的飛星遁地,黑暗又將籠罩大地,也正好是金蓮子展開,努紮爾重生的日子。”

“金蓮子努紮爾……”風追子喃喃地說,“這就是無疾單於的目的,他要請出這個西域戰神,重歸中原。”

“看來是軒轅黃帝留下的法術無疑了,”任囂城說,“洛陽城內的陽泉湖金蓮子,也是當年張道陵種下。”

“既然是張道陵種下,那麽必定是軒轅黃帝留下來的寶物,”風追子說,“隻是洛陽城內的金蓮子,隻是細枝末節,真正的金蓮子努紮爾戰神,就在坎殿城內。”

禿發騰走到霍二木麵前,“你拖延了我們一個時辰,就是在等待戰神努紮爾重生?”

霍二木沒有回答,當作是默認。

禿發騰說:“可是我們並不是你們真神所說的惡魔信徒,我們中原跟你們一樣,也陷入了鬼治。”

霍二木眼睛遊移不定,並不相信禿發騰所說。

禿發騰說:“現在蓮花已經開放,你們戰神努紮爾已經出世,可以帶我們一見嗎?”

霍二木爽快地說:“好,我現在就帶你們去見努紮爾。”

霍二木轉身走出神殿,禿發騰等人帶領著親兵跟隨,匈奴六部首領也緊跟在後。眾人一起走到坎殿城內,然後順著坎殿城的山地台階,朝著地下行走。走到道路盡頭,是深淵邊的懸崖。

霍二木轉身對禿發騰說:“這裏已無道路,隻能踏上吊籃,送各位下去。”

禿發騰哼了一聲。

霍二木說:“看來大單於是擔心下麵有我們的法師,下去後寡不敵眾。”

禿發騰招來呼延熊,對著六部匈奴首領說:“如果我一日後不能上來,大單於之位,由混周部呼延熊繼承,呼延熊之後,由柔然部車路歡一族繼承單於之位。”

呼延熊大驚,跪下來,拉住禿發騰的衣角,“大單於萬金之身,決不能以身涉險。”

禿發騰堅定地說:“我禿發本就來自於中原,父親要追尋的事物,已經就在眼前,我怎麽可能在這個時候退卻。”

禿發騰一言九鼎,匈奴首領都不能勸阻。

霍二木走到懸崖邊,扳動一個絞盤,一個吊籃出現在懸崖邊。霍二木自己率先踏入吊籃,然後轉身看著禿發騰。

禿發騰毫不猶豫,也踏入吊籃,風追子也登上去,隨後是任囂城夫婦。當五人站上去後,吊籃已經再也沒有空隙。

禿發騰站在吊籃上,向呼延熊點頭示意。呼延熊親自轉動絞盤,吊籃從深淵上緩緩落下。

吊籃下降的速度並不快,卻比走路要快很多。下落了兩個時辰之後,眾人腳下輕輕一頓,吊籃落到了地麵。

霍二木走出吊籃,禿發騰等人跟著霍二木在深淵地下行走。深淵之下到處彌漫著霧氣,幾乎無法分辨道路。

霍二木卻走得愈來愈快,禿發騰等人緊緊跟隨。

又走了約莫一個時辰,霍二木的腳步漸漸慢了下來,前方的濃霧中,隱隱現出了火光,同時連綿不絕的祈禱聲也傳了過來。

透過前方的濃霧,一個西域語言的聲音傳來,“是誰?是霍二木城主大人嗎?”

霍二木說:“是我。”

“攻打坎殿城的匈奴軍退了嗎?”

“沒有,”霍二木回答,“他們已經占據了坎殿城。”

“你身後是什麽人?”

霍二木說:“四個客人,匈奴的禿發騰大單於,和三個東土來的法師。”

濃霧中的聲音沉默了。霍二木也不作聲。

隔了許久,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既然來了,就過來吧。”

霍二木身前的濃霧,似乎被人用刀切開一般,向兩側散開。禿發騰這才看見,霍二木身前,也是一道溝壑,一架白色的琉璃橋梁,慢慢從溝壑上顯現出來。

霍二木毫不遲疑,率先走上了琉璃橋。

五人過橋後,發現這裏是一個巨大的石台,石台四周仍舊是深不見底的懸崖深淵。

石台正中,有一個巨大的銅盆,正在熊熊燃燒火焰。銅盆旁邊,站立著十幾個身穿白袍的西域法師。

十幾個西域法師,圍成一圈,圈子中央是一個小小的泉眼。泉眼上漂浮著一片蓮葉,蓮葉上方蓮花開放。

一個小小的嬰孩,身體四肢都是蓮藕,身上纏著紅綾,脖子上套著精鋼圈,長槍、金磚、雙劍、地火罩都擺放在蓮葉之上。

嬰孩的身體在迅速地生長,不一會兒便盤膝坐在了蓮花上,突然雙眼睜開,眼中的金光四射。

十幾個西域法師和霍二木都匍匐在地,口中大喊:“重生努紮爾!”

看到蓮花上一個嬰孩盤膝坐起,禿發騰和風追子也還罷了,任囂城夫婦卻臉色嚴肅。甑公主把手抬起,伸在任囂城的眼前。

任囂城看見甑公主衣袖內的手臂,已經幻化成了蓮藕。如此看來,甑公主的身體也一樣。

任囂城看著蓮葉上的嬰孩,對甑公主輕聲說:“這泉眼有古怪。”

“是金蓮子的古怪,”甑公主說道,“洛陽的金蓮子是從這裏帶過去的。”

“你能支撐得住嗎?”任囂城關切地詢問妻子。

“雖然又沒有了四肢百骸,”甑公主說,“周身卻真氣充盈。”

任囂城說道:“你受益於洛陽金蓮子得了身軀,現在金蓮子的本尊就在眼前。”

甑公主頷首:“不知道這個金蓮子,到底有多麽大的能耐。”

嬰孩左右肩膀各自冒出了兩個蓮花的花蕾,花蕾綻開後,拳頭大的蓮蓬顯現,蓮蓬瞬間長出了毛發和五官。但是這兩個頭顱,都是青麵獠牙,毛發虯結,麵目可憎。

接著嬰孩的肋下又冒出了四節蓮藕,瞬間化作了四條胳膊。

嬰孩的三頭六臂長成,金蓮子已經重生。但是嬰孩卻張開嘴,似想哭嚎,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坎殿城的十幾個法師看見這個場景,知道不妙,卻也想不出什麽道理來。

畢竟上次金蓮子降生,已經是五百年前的事情,坎殿城的法師,並不知道如何麵對。

嬰孩大張著嘴,卻無法呼吸空氣,兩個頭顱和四條胳膊,慢慢地枯萎,越來越小,最後消失無蹤。嬰孩的臉部漲得紫紅,眼看就要窒息而死。

坎殿城的法師都驚慌起來,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嬰孩的胸口金光閃耀,金蓮子在胸腔內,看得清清楚楚。

坎殿城法師看得明白,金蓮子重生,並非一帆風順,而是遇到了巨大的難題。嬰孩的身體漸漸縮小,四肢又恢複成了蓮藕的模樣,眼看這麽下去,嬰孩必將重新歸於金蓮子,隻能再等上五百年重生。

但是現在,無論西域還是中原,都被飛星遁地的災難所籠罩,亟須戰神努紮爾重生。

坎殿城的法師,在這種情形之下,隻能紛紛跪下,祈求阿虎喇馬誌達真神。可是金蓮子所化的嬰孩越來越小,並沒有任何的停頓。

甑公主走到了嬰孩身邊。十幾個法師站立起來,用手指著甑公主,嗬斥甑公主冒犯金蓮子。

甑公主沒有辯駁,隻是將自己的雙臂衣袖挽起,露出了蓮藕手臂。

坎殿城法師看到後,立即驚愕不已,看著甑公主,不敢造次。

甑公主對著一眾坎殿城法師說:“機緣巧合,我也曾受金蓮子的恩惠,有了血肉之軀。現在金蓮子重生,我有辦法將他請回來。”

坎殿城法師都一臉的茫然,他們聽不懂中原的語言。

甑公主說完,眼睛看著風追子。風追子看向禿發騰,禿發騰微微點頭。

風追子立即把甑公主剛才所言,轉譯給了坎殿城法師。

坎殿城法師紛紛匍匐在地,雙手合十。

甑公主繼續說:“但是金蓮子重生後,我要將他帶回中原。”

坎殿城法師相互對視,無法回答。

甑公主說:“金蓮子重生為努紮爾,我在五年之後,必將努紮爾送回西域,到時候努紮爾身體長成,為西域各國,掃**邪魔。”

坎殿城法師聚在一起,相互商量了好一會。城主霍二木走到甑公主麵前,鄭重地說:“魔鬼已經在西域出現,金蓮子不能離開西域。”

風追子把他的答複轉譯給了甑公主。

甑公主臉色黯淡:“那麽就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金蓮子無法現世了。”

霍二木指著甑公主說:“不是。我們商量的結果是,這位夫人既然也是金蓮子之身,那麽就請夫人留在坎殿城,以女王的身份統領我們這片土地上的列國,對抗惡魔。”

甑公主大驚:“我是女子,怎麽能做國王?”

霍二木也一臉茫然:“為何不可?”

風追子向甑公主解釋,西域與中原不同,女主並不是大逆不道的事情。

禿發騰開口了:“看來他們是要把甑公主作為人質。”

霍二木向禿發騰叩拜:“大單於已經征服了坎殿城,坎殿城是瀚海與沙漠之間的重要要塞,大單於如果要將匈奴的鐵騎踏上瀚海之濱,我們坎殿城新立夫人為女王,對大單於隻有益處。並且這位夫人本就是大單於的相識。”

禿發騰猶豫了,看了看任囂城和甑公主。

任囂城也對現在突發的變故,毫無準備,隻是對著甑公主搖頭。

甑公主對著任囂城笑了笑,任囂城的心,頓時落入深淵一般。

甑公主彎腰抱起嬰孩,將嬰孩浸入泉水之中。這個舉動,當年甑公主身為甕女,在洛陽的陽泉湖內,也是任囂城每天的作為。

當甑公主吃了金蓮子,浸泡在陽泉湖水中,金蓮子的蓮藕身,就慢慢地生長。

現在甑公主同樣抱著嬰孩,浸入泉眼。嬰孩的口鼻灌滿了泉水,反而能夠呼吸植入,片刻後,嬰孩的身體恢複。甑公主把嬰孩從水中撈出,遞給了任囂城。

任囂城抱著嬰孩,輕聲對甑公主說:“你決定了嗎?”

“決定了。”甑公主說,“中原分崩離析,陷入鬼治,需要你和大單於去平定天下。這不就是你下山的目的嗎?”

“可是我們夫妻三十年,就這麽天各一方?”任囂城的聲音哽咽。

“我等你回來。”甑公主笑著說,“你的壽命比我長,不會讓我等不到吧。”

任囂城知道,事情到了如此份上,已經無可挽回。

甑公主轉頭對著禿發騰說:“大單於相信我的本事嗎?”

禿發騰說:“任夫人的心思七竅玲瓏,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人,男子也望塵莫及。”

甑公主點頭:“請大單於留下一部人馬,我替大單於征戰瀚海,與大羅刹國周旋。”

禿發騰說:“好,你挑一個。”

“柔然部的車路歡,”甑公主說,“就讓他留下來吧。”

禿發騰點頭,“可以。”

甑公主又走到霍二木和坎殿城法師們跟前,大聲說:“大單於同意了。”

霍二木和坎殿城法師歡呼起來。

“等等,”禿發騰走到霍二木跟前,“你還有一個問題沒有回答我。現在可以說了嗎?”

霍二木知道禿發騰不會對無疾單於遇刺善罷甘休。於是跟坎殿城法師又商量了一會兒。

片刻後,霍二木對禿發騰說:“是來自中原的法師第五倫。”

“第五倫,”禿發騰說,“這名字的確是來自中原。”

“第五倫在三十年前到了坎殿城,一直在坎殿城修行,”霍二木說,“五年前,投奔了大羅刹國,得到大羅刹國國王的重用。也是第五倫在坎殿城與大羅刹國之間斡旋,讓大羅刹國沒有對坎殿城兵戈相加,而坎殿城也臣服於大羅刹國。”

任囂城大聲說:“這個第五倫,既善用火術,亦善用冰術,手法與大景至陽六年刺殺太子姬缶一般無二。沒想到師乙跟第五氏族一直暗中勾結。師乙被媯轅驅趕到建康之後,這個第五倫竟然跑到了西域。”

禿發騰看著甑公主,“我等著任夫人把第五倫的頭顱交給我。”

甑公主說:“我答應了。希望大單於能厚待我的丈夫。”

任囂城這時候才發覺,自己的妻子似乎一直在等待這一天。

三日之後,匈奴六部撤離坎殿城,向東方進發。

坎殿城甑女王率領坎殿城和柔然部的軍隊相送。禿發騰和風追子調令軍隊一路向東。這一次,他要完成父親無疾單於未竟的事業,入主中原,一雪三十年前的深仇大恨。

當大軍行走完畢,任囂城抱著嬰孩,與妻子告別。

兩人相對無言。良久之後,任囂城輕聲說:“記得每日浸泡水中一個時辰。千萬別忘了。”

甑女王眼中含淚說道:“保重。”

任囂城騎上馬,抱著努紮爾嬰孩,跟隨匈奴大軍東去。直到消失在荒漠上不見,也沒有回頭。

注釋

[1]中亞祆教阿虎喇馬誌達和中國道家祖師軒轅黃帝同出一源,是筆者在小說中完全虛構的演繹,是筆者講故事的牽強附會,與真實的宗教及曆史,絕對背離。望大家不要被這個虛無設定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