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死亡之塔
時間退回到幾分鍾以前。
趙宇的意識沉入虛擬空間，熟門熟路地找到了那個外星人的預設交流程序：“快，給我計算一下外界時間2分鍾，定個時！”
理論上，除了讓係統準確把握時間外，虛擬空間裏的時間流速比現實裏要慢，趙宇還打算重新整理一下思路，緩解一下情緒——畢竟同伴剛剛全部陣亡，外麵還有整整三台灰狼等著自己，說沒有壓力是假的。
但這一次情況有點不同。
“很高興你來了，時間雖然不多，但我想還足夠告訴你一些事情。”
那個發光體如此說。
趙宇呆了一呆，然後反應過來：“你是……巴特明斯的萊克大使？”
“是的。”
算起來，雖然虛擬空間已經拿到手一段時間了，這才是那位外星大使第二次和萊克接觸，而第一次就是趙宇獲得道標時，萊克跳出來做的新手講解。但趙宇卻一點沒覺得親切，更沒覺得“啊，正主兒來了，這下好辦了”，因為他想起了上次萊克說過的一句話——“以後遇到和文明聯合體相關的事件我才會和你聯係，在這之前，請你變強，盡可能的變強。”
那現在是……什麽情況？
趙宇吞了口唾沫，試探性地問道：“出事了？”
“阿默德人來了。”萊克直截了當地回答，“馬上就到。”
“馬上……大概是多少時間？”
“到達太陽係在現實時間30分鍾內，到達地球時間可以忽略不計。”
“這也太趕了吧？！”趙宇頓時頭發都立起來了，“連個招呼都不打就這麽來了？然後馬上就是第二次考核？”
“他們正是為此而來。”萊克說，“而我也是為此找你。”
趙宇歎了口氣，苦笑道：“你說。”
“阿默德人的考核一般分為幾個階段，根據以往的慣例，我不建議你積極參與第一階段。”
趙宇眨眨眼。萊克這段話說得拗口又婉轉，但他還是聽明白了：“我積極參與第一階段的考核會對後麵產生影響？”
“非常可能。”
“看來……”趙宇猜測道，“第一階段難度並不高的樣子？”
“阿默德人的考核不會出現被測文明絕對無法通過的情況。”萊克答道，“但是在過去的五百零九次由阿默德人負責的考核中，隻有兩個被測文明通過考核，成為銀河文明聯合體的成員。”
“難度這麽高？”趙宇撓了撓頭，“那麽這次也沒有通過的話會怎麽樣？我記得你說過，後果會非常嚴重。”
“由於這次是地球文明主動申請的考核，我能確定的是，不會有第三次考核。”萊克說，“這是我可以透露的部分，剩餘部分阿默德人會在考核開始時進行說明。”
“所以你這次來就是專門為了警告我，不要在第一階段考核太拚命？”
“是的，之後的階段才是你用武之地。”
趙宇好奇地打量著萊克，但從這個光團上當然是什麽都看不出來：“你對我這麽有信心？覺得我比黃昏計劃靠譜？”
“我對地球人有信心，不管遇到什麽樣的打擊，你們總有人不會放棄。”萊克說，“這次能否通過考核，很大程度上就由此決定。”
趙宇皺眉思索萊克這話的含義，卻聽見萊克繼續道：“我能提供的提示隻有這個，剩下的隻有靠你們自己。請記住，你們是為什麽在這半個世紀裏自相殘殺，又是什麽讓你們有勇氣召喚了第二次考核……請記住，不要放棄。”
眼前的世界開始變得黯淡，趙宇知道自己的意識再過幾十秒就會上浮至現實，但他還是忍不住問了最後一個問題：“一開始你們對地球人要麵臨的命運並不在意，死抱著規則不放，為什麽現在要主動幫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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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北方的天空變得越來越亮，簡直就像一輪紅日要從地平線噴薄而出一般。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北美大陸是看不到日出的。
“那到底是什麽鬼東西？”亨特跳下車，望著那個方向，“老頭子，你知道嗎？”
趙宇還沒回答，這時候一個聲音響了起來，那是車載電台裏有個人在說話。準確的說，這是離他們最近的音源，事實上，整條街道上所有還能發聲的裝置設備，喇叭，電台，電話，電視，音箱……這一刻都響起了同一個聲音。
那是一個中年男性的聲音，但仔細聽去，這聲音帶著一絲機械，就好像並非由活人所發出，如果有人記憶力好的話，就會回憶起這種發音方式曾經是巴特明斯人最喜歡使用的——由翻譯設備將他們的語言轉換為地球語言，在遣詞造句方麵無可挑剔，但地球人仍可以聽出隻能意會的一絲不自然來。
“致地球文明圈全體成員，這裏是銀河文明聯合體阿默德星際艦隊，應地球文明中的大西洋聯盟請求，對地球文明進行文明聯合體二次考核。”
“他們直接侵入了我們的通訊頻道！”亨特驚恐地摘下頭盔，“每個頻道都是他們的聲音！老頭子，你沒說錯，他們來了！”
拉斯維加斯當地時間，公元2155年5月9日淩晨4點19分，阿默德艦隊抵達地球。
太空中似乎並沒有什麽改變，地球文明所有的儀器都檢測不到任何異常，但如果用最普通的光學天文望遠鏡望向宇宙，卻能清楚地看到一團陰影出現在近地軌道，這團陰影的體積大約相當於十幾座百米高樓的組合，形狀並不規則，也看不清任何細節，隻能看到無數光點閃爍，而在陰影下方，被黑夜籠罩的北美大陸某處，正閃爍著不同尋常的光芒。
“本次考核將在廣播結束後的地球時間10分鍾後開啟，考核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內容如下……”
街邊一座隻剩雪花點，本來應該收不到任何信號的電子廣告屏突然閃爍起來，映出一個圖像，在看到這圖像的瞬間，趙宇瞪大眼睛，全身幾乎所有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原本黑暗的天空有光芒閃爍不停，就像是無數閃電在雲中爆炸，照亮整個夜空，而有一個龐然大物正從雲層中緩緩降下，數分鍾後，它成功落到地麵，而頂部依然高聳入雲，就像一座巨城從天而降。
那是一座機械巨塔——那是趙宇曾經突然預見過的，周圍鋪滿屍骨和殘骸的死亡巨塔！
“就是你們嗎？”趙宇喃喃自語，“在我的預感裏毀掉一切的就是你們嗎？”
“這裏是北緯36度59分，西經114度41分。”阿默德人的聲音說，“你們的第一階段考核地點。考核開始後，以該建築為圓心，半徑7.5公裏範圍內即為考場。考場內將會出現大西洋聯盟已投入實戰的人類以外的障礙和防禦設施，任何進入考場內的物體均會遭到攻擊，任何在考場外發動的攻擊無效。考核標準：建築將會在底層開啟126道門，在限定時間內有人類存活並進入其中一道門，則判定第一階段通過。特別提示，建築本身並非地球科技產品，如果對其造成損傷，亦視同通過。”
“要衝過7.5公裏的距離嗎……”趙宇低聲說，“這可是隻能拿人命去填了啊！”
“我們還有這麽多人去填嗎？”亨特嘀咕了一聲。
然而他們並不知道，阿默德人的通知並非隻針對北美大陸，事實上，整個地球都被驚醒了。
舊金山市立醫院，中村陽子坐在病**，臉色蒼白地看著突然亮起來的電視，整個醫院裏所有的人，醫生、護士、病人，全都像被施了魔法一樣呆立不動，寂靜無聲。
夏威夷，王峰匆匆結賬走出酒吧，拿出手機想要打個電話，卻發現手機裏也響著阿默德人的聲音，忍不住罵了一聲。
東京燈火通明的城市街頭，所有廣告牌都在放著同樣的畫麵，人們望著這不可思議的一幕，麵麵相覷。
上海的市民廣場，人們望著大屏幕忘記了交談。“爸爸，這是什麽意思啊？”有一個小女孩拉著父親的手好奇地問。父親摸摸女兒的頭，目光卻停留在大屏幕上：“要打仗了。”
莫斯科的人們佇立在街頭，柏林的人們佇立在街頭，巴黎的人們佇立在街頭，倫敦的人們佇立在街頭。沒有人說話。
非洲戰壕裏的雇傭兵們聽著廣播，南美叢林裏的遊擊隊員們聽著廣播，所有的交戰聲都停止了。
整個地球此刻集體失聲。
北美例外。
“考核限製為地球時間54小時，三個考核階段統一結算，換言之，在一個階段裏耗時越少，在其他階段裏的剩餘時間就越多，逾期未能通過考核即視為失敗……一旦考核失敗，地球文明將被判定為次等近地文明，禁止發展星際航行技術，並剝奪離開地月係統的資格，限製期為地球時間420年。”
聽著這個聲音，萊特博士失神地坐在地上：“還是……沒有來得及嗎？”
“不是來不來得及的問題，博士！”他身邊的特雷茲博士聲色俱厲道，“你聽到了嗎，防禦設施以北美投入實戰的技術為準！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意味著……意味著……”萊特博士表情扭曲，不想說出那句話，“我們處心積慮研究的那些武器，全都可能成為我們的敵人！”
“考核將於地球時間5分11秒後開始，”阿默德人終於做出了總結陳詞，“祝貴文明好運。”
雖然聲音消失了，但那座高塔的畫麵依然停留在所有屏幕上，隻是可以通過切換進入正常頻道——但現在地球上已經沒有能正常播出的頻道了，所有的頻道主持人都像被火燒到一樣跳起來，不是開始突發新聞的報道就是開始準備突發新聞的報道。
“全體單位注意，所有任務中止，等待下一步指令！重複，全體單位停止任務……”來自聯盟軍指揮部的命令聲音聽上去也是頗為不安，駕駛員扭頭看向錢德勒少校：“長官，我們接到了新的命令。”
“這不是命令。”錢德勒少校冷冷說，“他們隻是不知道該下什麽命令罷了。”
“那我們要怎麽做，長官！”
錢德勒抬起頭，目光變得從未有過的堅毅：“能怎麽做？外星人把考核的坐標都說出來了，難道不過去看看嗎？通知車隊所有單位，本車將前往外星人的考試地點，其他人可自行選擇跟隨或者原地待命等下一步指示。”
很快所有的車輛都做出了回複。
“紅隊1號將跟隨前進。”
“紅隊2號跟隨前進。”
“紅隊3號跟隨前進。”
“藍隊1號跟隨前進。”
“長官，我必須提醒您，您這其實算是非正式的兵變抗命啊。”駕駛員苦笑道。
“那麽你怎麽認為的，上士？”
駕駛員嘿嘿一笑：“當然要去那裏看看啊，我還沒見過真正的外星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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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亨特。”趙宇跳上車，“至少先回司令部，跟其他人會合再說……難道你打算開著這輛車去考試？”
“其實我最討厭考試。”亨特長歎一聲也跟著上車，“老頭子，你怎麽這麽鎮靜？”
“你要是和我一樣早早就被鎖定參賽，也會很鎮靜的。”
亨特搖搖頭，嘴裏繼續嘮叨不停，正要發動汽車，遠處突然傳來了一陣一陣的轟鳴聲。
“是戰車發動的聲音！”亨特尖叫一聲，“隱蔽，我們要馬上隱蔽！這個時候從這個方向來的肯定是聯盟軍！”
“亨特，外星人都嚇不到你，聯盟軍還能嚇到你？”趙宇無奈地看著他，“而且聽這個引擎的聲音，至少是兩位數的戰車……真要對付我們，我不覺得我們跑得掉啊。”
亨特看看依然坐在車上的趙宇，唉聲歎氣地又爬了回來：“老頭子，我恨你，我要你請我東京銀座夜總會的全套……”
“你還挺懂！”
片刻之後，聯盟軍的戰車部隊隆隆駛過街頭，車輛燈光掠過街邊的越野車和車上的兩人，沒有做絲毫停留，隻有錢德勒少校瞥了一眼屏幕上鎖定放大的兩個人，無謂地聳聳肩：“還真有幸存的國民軍啊……”
而趙宇和亨特則是瞪大眼睛，看著領頭的那台BTX——一台引擎外麵的破損痕跡分外醒目而且眼熟。
大西洋聯盟加盟國美利堅共同體下屬的一支戰車部隊，由丹佛戰役的英雄錢德勒少校率領，成為這場考核中第一支奔赴戰場的地球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