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儀式持續了兩年之久，人類已經習慣了綠星及綠星儀式的存在。有些人甚至忘了綠星原本是企圖分化地球人的邪惡外星星體，崇拜起綠星來，還成立了綠星教派，由此衍生出一堆教義和花樣繁多的聚會。

有一天，小日告訴我說，他們組的科學家已經找到了摧毀綠星的辦法，不久之後就會實施，人類再也不用忍受綠星射線之苦了。

我的第一個反應竟然是不舍，“那，以後還會有綠星觀測儀式嗎？”

“就不需要了吧。”小日說。

不知為何，我首先感到的是焦慮。我向小餘說了我的感受，說了我對綠星儀式的依賴。他說：

“不要擔心，等綠星炸毀了，人類的聯結能力恢複了，聯結會變成一件自然而然的事，就不需要靠儀式來聯結了。”

“那，我們會複合嗎？”我問。

小餘低頭沉思了一會兒，“有可能。”

他的話讓我安定了下來。

過了幾天，官方正式公布了綠線轟炸計劃，轟炸將於一周後綠星出現的夜晚執行。公眾又騷亂起來，有人歡呼，覺得勝利在望，更多的人跟我之前一樣焦慮不安，最不開心的是綠星教的人，他們組織了反對轟炸綠星的遊行，支持轟炸的人則鄙夷他們，雙方吵成了一團。

轟炸的日期終於到來。那一天，所有電視頻道從早上就開始直播綠星轟炸基地的情況。無論大人、小孩，還是老人，都聚精會神地盯著電視。我看到小日在電視上出現好幾次，麵帶拘謹的微笑向人們介紹，說這次轟炸使用的氫氣導彈速度可達到3倍光速，能在1小時內抵達綠星，他們已經準確預測出綠星將於淩晨12點15分出現。一旦它出現，就會發射導彈。

時間到了，毫無意外的，所有人都湧到了房子外麵，最後一次仰望綠星。我和小餘以及最早的一批聯盟成員也聚集在山坡上，彼此緊緊地拉著手。城市西北邊的基地震顫了一下，散發出衝天的火花。一顆橄欖狀的導彈飛出地麵，像流星一樣拖著長長的尾光飛向太空。

這次的仰望長達1小時。1點15分，綠光爆發出一片巨大的綠光，因為遙遠，沒有半點聲響，像湖水**開的波紋。綠光擴散到四周的雲中，將雲朵也照綠了。人們被這神跡般的光景驚呆了，然而這是神跡的毀滅。不少人失聲痛哭，人群中發出一陣低低的哀號聲。我的眼淚也不可遏製地順著臉頰流下來，心裏好像有什麽東西消失了，又有什麽東西回來了。是人的氣息，小餘溫潤的手心，潮熱的呼吸，人們眼中的淚水，都變得真切起來。這是這兩年中我不曾體會過的。

我想起了昔日對小餘的愛，像一股暖流。我看向小餘，他的臉上也有了淚痕。目光相觸的瞬間，我們又尷尬地各自轉過頭去。

“我們複合了嗎？”我問小餘。

他沉默了許久，說了一句：“對不起。”

“我想，我們的分手和綠星沒有關係。”他鬆開我的手，獨自朝山下走去，再也沒有回頭。

原來，不愛，就是不愛了。一種酸脹的哀愁填滿了我的胸腔，那是久違的孤獨。